園子外燈光不是很足,若是距離遠,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隻見一個嫋嫋婷婷的女人施施然朝她走了兩步,露出一張圓潤的笑臉,皮膚幹淨,一雙眼睛總是眯著,叫人看不清到底是大還是小。

沈嬋兒仔細想了想,方才想起眼前人是誰,斂衽行禮道。

“二嫂。”

二少夫人哪裏敢接沈嬋兒這一禮,趕緊雙手扶起她,淡淡笑了笑。

“公主這是要折殺妾身了。”

沈嬋兒知道二少夫人隻是開個玩笑,她也跟著附和一聲,看出她眉間心事重重,心中料定,她定是有事來找她。

果然,二少夫人歎了口氣,看向西方的明月。

“也不知你二哥現在如何了。”

提到南榮錚,沈嬋兒心中留了個心眼,巧笑一聲道。

“二哥被大伯留在西部邊陲鎮守,隻是收拾一下殘局而已,現在已經全方麵收兵,各國都沒有實力再首先開戰,二嫂不必太過掛心,說不定二哥明兒一早就回來了呢。”

二少夫人也隻是淡淡的點點頭,拉起沈嬋兒的手道:“我隻求他們幾兄弟和睦相處,都是一家子人,幹什麽總是掙來搶去,到最後,搶的還是自己家的東西。”

二嫂意有所指,指的是什麽沈嬋兒隻能裝作聽不懂,這位二嫂雖然在府中不聲不響,在長房那邊卻是個特別的人,因為二哥一直沒有孩子,後來禦醫查明,是二哥的原因,奶奶恐怕委屈了二嫂,便對她格外照顧,府裏的人也就沒人敢欺負她沒有子嗣,大伯更是讚許她是剛烈女子,就算一生無子,二嫂也從不說過繼一個到自己名下。

看她失神,二少夫人紅了眼圈,瞅著她淒苦的道:“七弟妹,二嫂有事求你。”

沈嬋兒終於等到她說這句話了,微微笑了笑,瞅著她道。

“二嫂但說無妨。”

經過二嫂的描述,沈嬋兒才知道前幾天在二哥身上發生的事情,南榮錚用卑鄙手段搶走南榮鋒的城池之事,不知是誰給捅到了大伯和父親那裏,大伯作為南榮錚的生父,氣的渾身都在顫,大喝一聲朽木不可雕也,便下令將二哥禁錮在了西北,等他立了頭等功才能回到南榮府,但是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不會再有戰爭,二哥也沒有機會立功,那就代表南榮錚要一生憋屈在西北。

二少夫人說到最後,已經哭的泣不成聲,沈嬋兒忽然發起呆來,如果二嫂知道南榮錚在外麵養小,還懷了孩子,還能看到這樣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妻麽?

她忽然覺得頭疼:“那二嫂想讓我做什麽呢?”

二少夫人趕緊道:“現在七弟事業蒸蒸日上,且跟皇上九親王都走的十分近,想求你幫忙說說情,讓皇上下旨,調你二哥回京吧。”沈嬋兒皺眉道:“可是調兵一事全歸南榮府管啊。”

二嫂一聽這個,臉上一暗,頓了頓,便失聲痛哭起來:“那你二哥要怎麽辦?難道一輩子都要被困在西北了麽?”

沈嬋兒也覺得十分難辦,歎口氣道:“二嫂先別傷心,大伯也隻是一時生氣,等氣頭過了,就能調二哥回京,父子沒有隔夜仇。我再想想辦法吧,能幫忙我一定幫忙。”

她受不了女人在她麵前哭哭啼啼,若是再說出他死了我也活不成的話來,她就更無語了,隻能簡單做個承諾,看機行事吧。

二少夫人得到沈嬋兒的保證,連哭帶笑起來:“七弟妹可要當個事情辦,這件事就拜托給七弟妹了。”

沈嬋兒連連點頭,忽然看到不遠處的燈籠下站著一個身影,麵帶微笑的看著她,她心頭一暖,草草的對二少夫人道。

“就這樣吧二嫂。”

說完,就朝那個身影走過去,看她撩起裙角快步奔過來,那個身影笑意吟吟地伸開胳膊,沈嬋兒順勢就鑽了進去。

“娘……”

她伏在三姨太的懷裏,就不想出來,眼圈裏熱熱的,自從西北回來,她根本沒空回沈府看看,沈府似乎為了避嫌,也沒人來看望她,直到今天才看到這個溫暖的女人,每次看到她,沈嬋兒都會覺得很軟弱,卸下所有防備之後,那種深深的疲憊湧上來,委屈的很。

三姨太摟著她,欣慰的笑道:“多大的人了,還趴在娘懷裏哭。”

沈嬋兒想了很多,但千言萬語似乎都堵在了嗓子眼,無從說起,最後,隻能哽咽著說出一句話。

“娘,我撐不住了。”

三姨太雖然不喜過問世事,但也長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將身邊的事情看在眼裏,雖然明白其中內情,卻從不想參與,今兒終於輪到了她寶貝女兒身上,她不得不站出來教教女兒,免得她走錯了路。

“六兒,七少爺平步青雲,不是那麽簡單的,朝廷露了這麽一手,七少爺立馬變成了南榮府的對立麵,就算他是南榮府的少爺,但也隻是個庶子而已,如果南榮府想打壓七少爺,你們的日子將不會好過,而這也正是朝廷想看到的結果,娘說的這些,六兒想過麽?”

沈嬋兒點點頭,她當然想過,所以說,皇帝將他們夫妻推上了風口浪尖,所有人都等著南榮鋒做出決定,她記得在西北大營,皇上對九親王說過的一句話:“朕還沒有收網,九皇叔怎麽就先滅了自己的誌氣呢。”

原來這張網在這裏。

三姨太看到她點頭,方才放心的笑了笑,拉開她,發現她已經哭花了小臉,好脾氣的嗔道。

“一點長進沒有,還是動不動就哭鼻子。放心吧,你父親已經做好了準備,絕不會讓七少爺夾在南榮府和朝廷中間,或許這麽一夾,對七少爺是個絕好的機會呢,隻要看七少爺的城府了,如何巧妙的利用。”

從宴會上回來,已經是半夜,京城的夏夜比起西北大營有些幹燥,沒了那種悶濕的熱浪,舒服很多,沈嬋兒靠在馬車裏,聽著咣當咣當的響聲,回想起三姨太的話,再看看邊上睡的正酣的南榮鋒,他有沒有計劃?今兒的遭遇,或許已經在他的意料之內了。

到了自己的院子,沈嬋兒囑咐小幽幼柳去煮些醒酒湯,她站在床邊看著南榮鋒,他似乎喝的多了,很難受的樣子,眉頭一皺一皺,一會兒一陣嘔吐,滿屋子全是汙穢的酒氣,沈嬋兒隻能捂住口鼻將全部窗子打開。

“七少夫人,四少夫人那裏似乎出了事。”

李媽猶猶豫豫地對她說,還說今兒下午四少夫人那裏已經來了四撥人請沈嬋兒過去一趟。

沈嬋兒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轉頭問道:“又來人了?”

李媽也知道是半夜了,但那邊催的緊,看似很急的樣子,也隻能稟告給沈嬋兒。

見李媽點點頭,沈嬋兒擦了擦南榮鋒的額頭,淡淡的道。

“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

李媽走後,南榮鋒的手猛的扣住沈嬋兒放在他額頭上的手,手心燙的驚人,沈嬋兒往出拽了拽,沒拽動,南榮鋒嘟嘟囔囔的道。

“不要走麽,就在我身邊好不好?”

沈嬋兒無奈:又來了。南榮鋒每次喝過酒都會一副小孩子的模樣,患得患失,但她卻十分的心疼他,似乎是清醒的時候撐的太苦,才會在酒醉時露出這種神態,而醒來之後,又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隻能柔聲道:“我不走,你先鬆開手,我去幫你拿醒酒湯。”

南榮鋒喝過酒之後是很乖的,讓他放手就放手,沈嬋兒站起身,給他掖了掖被角,正巧小幽端著醒酒湯走了進來,沒看到幼柳,她淡淡問道。

“幼柳呢?”

小幽將碗放下,簡單道:“聽說是四少夫人那裏有事,直接被叫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