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侍衛露出凶狠的目光,看向房頂上的人,眼睛裏燃燒著騰騰怒火。

沈嬋兒氣的快炸了肺,她邁開一步,看向房頂的人,惡狠狠的目光卻低沉的很,就這麽直視著他們,她身上散發出一種戰鬥的火焰,光是氣勢就讓房頂的人深吸一口氣,情不自禁躲開她的目光。

沈嬋兒忽然大喝一聲:“無悔!男兒有淚不輕彈!”

她出口教育疼的大哭的無悔,無悔今年也才六歲,六歲的孩子就算是再堅強,麵對這種場麵也會怕,麵對疼痛也會哭。

無悔聽到沈嬋兒的聲音,立馬憋住了哭聲,死死的咬住牙關,瞪著前方,一動不敢動,他心中明白,若不是剛剛緊急時刻一泓侍衛一把將他抱在懷裏,現在流血的那個就是他,他顫抖的聲音卻傳達出堅韌的語氣。

“娘,我沒事,您要快些救救一泓叔叔!”

沈嬋兒瞪著房頂的人,大笑一聲道:“好樣的!我的兒!”

說完,將無憂交給身邊的侍衛,抬頭看著房頂的人,沉聲喝道。

“想要知道藏寶圖的秘密?告訴你們,這個世上隻有七爺與我知道這個秘密,我可以跟你們回去,放了一泓和我兒子!”

“夫人!”

“娘!”

身邊的侍衛和無悔大喊起來,沈嬋兒抬起手,不讓他們亂喊叫,她隻是瞪著房頂的人,他們不說話,沈嬋兒惡狠狠的道。

“這是我的最後底線!你們趁我夫不在,這樣欺負我婦孺小兒!是什麽英雄!我現在是瘋了!如果你們現在不放人!我立馬跟著我兒西去!就算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個王八蛋!”

沈嬋兒的聲音變得歇斯底裏,她現在已經到了忍耐極限,今晚就像是一場噩夢,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她本來絕望,本來退縮,但是現在,看著自己的至親被人踐踏至此,她終於爆發,心裏的一股怒氣化作無邊的勇氣,逼的眾男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聽七少夫人這一番喊話,四周的侍衛皆是激憤的表情,眼神裏就像是能爆發出一串串烈火,七少夫人一介女流之輩,竟被欺負至此,讓他們這些男子侍衛胸中激蕩!

房頂的人見沈嬋兒拿出一把刀比在自己的脖子上,再瞧她現在滿眼激動的神色,這種樣子,說不好下一刻就抹了脖子,房頂的人立馬出言勸道。

“別,七少夫人,事情沒有鬧到這種地步,徐軍與南榮軍皆是一方軍閥,何必鬧出這種誤會呢?我們隻是來尋夫人您問個清楚明白。”

沈嬋兒大喝道:“放人!”

“夫人……”

一泓虛弱的叫了她一聲,沈嬋兒臉上的戾氣立馬化為苦雨,轉眼看向奄奄一息的一泓,一泓就像是一個一生不變的朋友,一生一世陪在她身邊,無關情愛,無關恩義,就像是一種習慣,離開了,就會覺得少了一隻手臂。

這種朋友,她不會失去!決不允許失去!

看沈嬋兒滿臉淚痕的看著他,一泓吃力的勾起一抹笑容,勉強睜開眼睛道。

“夫人……我一泓得夫人這樣相待,此生……無憾了……”

說罷,他將頭一仰,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怎麽了,無悔立馬大喊起來。

“一泓叔叔!一泓叔叔你醒醒啊!”

沈嬋兒呆呆的站在原地,雙目圓睜,一泓,一泓怎麽了?心裏緊的就像是一個秤砣,很沉,很沉,一直沉到冰冷的海底,疼的她直不起腰來。

身邊的侍衛一個箭步躥到鐵網邊上,小心翼翼的將手指伸進去,然後大鬆一口氣,轉頭對沈嬋兒道。

“還有氣,隻是很微弱了。”

沈嬋兒聽到這個立馬來了精神,猛然轉頭瞪著房頂的人,咬牙切齒沉聲道。

“你們給我聽好了,若是一泓出了什麽事情,我會派兵踏平徐軍地界,屠殺你們的百姓,將你們的妻女扔到亂軍中,被人淩辱至死,將你們的子侄閹身為監,男的世世為奴,女的代代為娼!”

她這一番話就像是一陣天雷劈過,轟隆隆碾壓過去,不管前方何物,統統碾碎。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眼,看著站在最中間,就像是一位戰鬥女神一般的沈嬋兒。

侍衛們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把咒言說的這麽毒,滿滿都是深仇大恨。房頂上的人更是渾身不自在,七少夫人的話多多少少是嚇到他們了,先不論她是不是一介女流之輩,她是沈府六小姐,沈府勢力不小,又是南榮府七少夫人,當家主母,更是不能惹的人物,最讓人不寒而栗的是,她還是大周的念果公主,九親王對她愛護有加,這一層層一道道,都像是架在徐軍頭上的一把刀,隨時隨地能落下來,砍掉他們的腦袋。

房頂的人遲疑了片刻,為首的人將手一揚,大樹上的機關猛然鬆動,鐵網晃動起來,侍衛做好準備,鐵網下落那一瞬間,接住了無悔和一泓,立馬有府醫衝上來給一泓診治。

無悔跑到沈嬋兒身邊,拉住她的衣角,沈嬋兒低下頭去,眼含著熱淚,看著無悔委屈的小臉,笑道。

“乖乖的,好好照顧弟弟,聽八叔的話,娘一定會回來的,相信我。”

“娘……”

“夫人!”

身邊的侍衛擺出一副要跟房頂之人大打一場的架勢,沈嬋兒轉頭道。

“我南榮府堂堂一代將軍府!不可做出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侍衛們聽到這句話,緩緩收起陣勢,看著沈嬋兒,沈嬋兒將無悔的手交給一個侍衛,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走進了屋裏,房頂的人瞬間撤了個幹淨,無悔終於憋不住,大喊一聲衝進了屋子,可是屋子裏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鐵網從天而降時在棚頂砸出的大洞。

“娘——”

忽然聽到這一聲刺破長空,正騎馬飛奔回來的南榮鏡忽然渾身一緊,僵直住,身邊的侍衛大聲對他道。

“八爺!是無悔少爺!”

南榮鏡緩過神來,眼神閃過一絲很辣,更是發了瘋一般的騎馬飛奔,馬蹄聲踏在青石板路上,老遠就傳來噠噠噠的聲音,一路風馳電掣回了南榮府,朝廷派來的兵馬緊跟其後,將圍在南榮府外圍的徐軍全部殲滅,南榮鏡等不及督戰,當先闖進後院,卻隻見到一眾侍衛守著無悔和無憂站在院子裏,四周淩亂不堪,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他衝進來大喊道:“七嫂!七嫂呢?!!”

無悔見南榮鏡衝進來,猛然站起來撲到他身上。

“八叔,你怎麽才回來啊……嗚嗚嗚……”

南榮鏡還是頭一次見到無悔哭成這個樣子,這孩子一直很像他七哥南榮鋒,冷靜,鎮定,睿智,現在哭成這個樣子,一定是發生了巨變,嚇壞了他。

南榮鏡抱住無悔,皺眉瞪著四周的侍衛,侍衛齊身單膝跪下,請罪道。

“屬下沒有保護好七少夫人,請八爺懲罰。”

南榮鏡左右瞧了瞧,果真沒有見到沈嬋兒,他沉下臉色,沉聲道。

“我七嫂呢?”

無悔哭喊道:“娘親被他們帶走了!”

南榮鏡凶狠的眯起眼睛,緩緩吸一口氣,沉聲吩咐。

“傳令下去,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七少夫人平安帶回來,不惜一切代價!踏平徐軍!”

“是!”

侍衛們四散躍起,此刻門外的戰事已經平息,天邊泛起魚肚白,太陽照常升起,但是這一夜,對於南榮府來說,卻是一場噩夢,一場浩劫。

南榮鏡看了一眼零零散散的四周,平時高貴富貴的南榮府,卻經不起一次挫折。

他將無悔抱起來,無悔可能是嚇壞了,哭累了,已經在他懷裏睡了過去,抱著無憂的侍衛跟在他身後,兩人輕輕走進另一間屋子,這裏是荷月和小蝶住的地方,兩個丫頭已經將屋子收拾妥當,等著兩位少爺住進來。

見八爺走進來,仍然渾身顫抖的兩人跪在地上,輕聲道。

“給八爺請安。”

南榮鏡點了點頭,將無悔輕輕放在床上,侍衛將無憂放在無悔身邊,看著兩個孩子不諳世事的小臉,南榮鏡站在床邊,不知道想些什麽,表情靜靜的。

荷月站起身,端來熱水盆,輕聲道。

“八爺,您現在這裏將就一下吧,大院那邊還沒收拾好。”

南榮鏡點點頭,轉身去洗臉。

整個南榮府在慢慢恢複,一切也算是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八爺南榮鏡,笑容越來越少,有時沉靜的看著皇宮方向,一看就是一個時辰,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無人知道他去朝廷借兵之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個紅頭士兵一路小跑的跑進坐落在山腳下的營帳裏,營帳外滿是操練的士兵,號令聲音震天響。

士兵跑進營帳,遞上來一封信,阿滿一把搶過來,看了一眼之後大鬆了一口氣,臉上現出這些天最為輕鬆最為燦爛的笑容。

“七爺!撐過去了!八爺保住了南榮府!”

聽到這個聲音,坐在書桌裏麵的人影忽然動了動,將臉上的熱毛巾揭下來扔在身邊的水盆裏,臉上揚起自豪的笑容。

“小八好樣的!”

說罷,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沙盤麵前,雙手撐在沙盤上,盯著這一片高高低低的小山川,揚聲道。

“時間到了,也該讓他們嚐嚐我南榮軍的厲害!”

這些日子南榮軍一直消極回應徐軍的挑釁,甚至步步後退,剛開始幾日,徐大帥以為南榮鋒有詐,後來日子長了,發現南榮軍連連失守幾座城池現出慌亂之態,主將南榮鋒更是毫無音訊,便大起了膽子,不僅進攻了南榮府,甚至將南榮軍逼到了江左後方,再往後麵,就已經是京城了!

卻不知這正中了南榮鋒的圈套,隻要將徐軍主力拉到江左的戰場上來,就徹底斷了他們的軍餉供給,隻要切斷長江運輸,處在江左地界上的徐軍就是孤軍奮戰,再掙紮也隻不過是困獸之鬥。

“啟稟將軍,徐軍主力已經在昨夜趁夜過江,現在正在江左一代徘徊!”

門外的侍衛進來稟告,阿滿頓時精神大振,看向南榮鋒,南榮鋒抬起臉來,報仇的機會終於來了!他們火攻他的南榮府,欺殺他的家人,他憑借驚人的定力才守在戰場上,這些日子,他過的人不人鬼不鬼,噩夢連連,但是,今日一戰,便是雪恥之日!

他對阿滿道:“召集所有副將,作戰室開會!”

阿滿滿腔熱血的應了一聲小跑出去,南榮鋒看著沙盤上的那條紅線,已經漸漸逼近了京城,他忽然冷笑一聲,皇上,攝政王,難道他們就不急嗎?坐的還真是穩當啊!

正開著會,南榮鋒正與幾個副將說戰場的事情,一個侍衛忽然走進來,見到裏麵正在開會,遲疑了片刻,又看了眼阿滿,一臉的焦急,走了幾步,才走出去。

正巧被阿滿瞧見了,阿滿轉頭看了一眼南榮鋒,見他還伏在沙盤上部署,阿滿瞧瞧走了出去,見那個士兵還在門口徘徊,他開口道。

“何事?”

那士兵趕緊在阿滿耳邊耳語了一陣,阿滿的雙眼立馬瞪了起來。

“消息可靠嗎?”

士兵堅定的點點頭道:“絕對可靠。”

阿滿咬了咬牙,一副很棘手的樣子,將士兵打發走,他轉身走進營帳,瞧了南榮鋒一眼,正巧南榮鋒抬頭看到他,將手裏的尺子放在一邊,低頭看著沙盤道。

“有事情就說吧,剛才就看到有衛兵進門鬼鬼祟祟的。”

眾位副將紛紛轉頭看向阿滿,阿滿拱手道。

“將軍,戰事要緊,屬下還是在門外候著。”

說完,他轉身就要出門,卻被南榮鋒叫住。

“站住,有話就說,若是耽誤了,你承擔不起。”

阿滿隻能轉回身,看向南榮鋒,南榮鋒的表情表明他已經猜到可能是南榮府裏的事情,阿滿與南榮鋒相處了十幾年,雙方說出什麽話來代表什麽事情,幾乎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加之阿滿現在是這樣一種表情,南榮鋒立馬就能感應到,與那個重要的女人有關。

阿滿瞧了一圈眾侍衛,隻能低下頭,硬著頭皮拱手道。

“剛剛衛兵來報,前幾日七少夫人已經回到了南榮府,助南榮府渡過難關之後,又被徐軍劫去,至今下落不明。”

他的話音剛落,眾人隻聽哢嚓一聲巨響,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南榮鋒竟然將放在沙盤邊上的尺子生生折斷,剩下的那一截掉在地上,傳來啪的一聲響。

阿滿見狀,趕緊上前一步補充道:“但是衛兵也說,夫人是自願被劫走,想必夫人自有計劃。”

南榮鋒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除了那根被他不小心折斷的尺子,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現在的心情。

南榮鋒隻是嗯了一聲,繼續低頭看著沙盤,目光略微有些發直,道。

“咱們接著說。”

世人皆知南榮七少夫人對於南榮七爺來說是個軟肋,現如今七少夫人生死未卜,七爺還能繼續開會嗎?眾人表示懷疑,紛紛看向他的臉色,卻什麽都看不出來,隻能接著開會。

一個副將道:“將軍,屬下認為,在東口設伏並不是最有效的辦法,上次設伏的教訓咱們一定要吸取,這裏距離高軍的駐紮地實在是有些近了。”

眾人紛紛附和,看向南榮鋒,卻見他隻是看著沙盤,眼神不動,那個副將叫了一聲。

“將軍?”

南榮鋒像是嚇了一跳,抬頭,道:“嗯,你接著說,我在聽。”

那個副將看了看身邊的人,也隻能接著說:“將軍上次說的對,東口設伏隻是個樣子,但是做樣子也要有做樣子的感覺,咱們這一批軍隊不能因為做樣子就被困在東口出不來,將軍認為呢?將軍?”

副將又叫了一聲,南榮鋒恍然抬頭,道。

“嗯?哦,會後幾個參謀製定一套方案出來,如何將這一批軍隊妥善安頓好。”

他說完,一個老副將拱手道:“將軍,會上暫時無屬下的安排,屬下軍中還有軍務要處理,就先行告退。”

說完,拱了拱手,走出了營帳,其餘的副將個個都是猴精之人,想明白老副將為何要告辭,又瞧了一眼七爺魂不守舍的樣子,便紛紛請辭,南榮鋒宣布散會,眾人結伴走了出去。

隻留下南榮鋒與阿滿在營帳裏,阿滿走上前去,給南榮鋒倒了一杯水,淡淡道。

“爺,莫要太過擔心,夫人冰雪聰明,在做這個決定之前肯定已經想好了對策。”

南榮鋒的目光轉向窗外,這裏靠近山腳,觸目滿是野花野草,陽光普照,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少女手裏帶著花環,在花叢中靜靜站立,歲月靜好,仍比不過她偶然回頭,望見他的雙眸。

“她無音訊多久了?”

他忽然問出口,阿滿道。

“根據衛兵來報,南榮府渡過浩劫那一晚夫人就被帶走了,直到現在,也應該有五日了。”

南榮鋒淡淡的重複:“五日了……”

阿滿無聲的歎口氣,當初夫人留在徐軍做人質,七爺被放出來與朝廷談判,在剛出村子口的時候他便安排了人來救出七爺,七爺卻死活不肯跟著逃出來,當時阿滿就明白是因為什麽,若是七爺走了,夫人就陷入了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