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柳站起身將茶杯放在桌子上,輕聲道。

“別瞧著冷府很大,但主子卻沒有幾個,她很安全,你放心吧。”

沈嬋兒點點頭,閉上了眼睛,想要睡一會兒,好久沒有睡個好覺,她著實覺得累了,幼柳見她疲憊的樣子,輕手輕腳給她蓋好被子,然後又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走到門口輕聲吩咐道。

“誰都不能打擾七少夫人休息,給她煮的東西先煨著,等她醒了再送進去。”

門外的丫頭應了一聲,幼柳就走下了台階,似乎是下了雪,沈嬋兒聽見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這間屋子,比起南榮府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幼柳現在終於過上了好日子,正好。

沈嬋兒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的昏天暗地的,隻覺得腦袋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感覺到頭痛,沈嬋兒睜開眼睛,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人就要睡傻了,她勉強支撐自己坐起來,才發現身上滿是繃布,有些小小的劃痕也被纏上了繃布。

她看了看桌子,吃力的下了床,走到桌子邊去倒了一杯水,可能是聽見屋裏的動靜,門外的丫頭趕緊走了進來,見沈嬋兒在自己倒水,趕緊走了過來。

“七少夫人,您怎麽能自己下地呢?有什麽事情吩咐一聲便是了。”

沈嬋兒喝了一口水,笑了笑,聲音還是有些底氣不足:“無事,躺的太久,身子也不舒服,不是什麽大傷,沒什麽,你家小姐呢?”

進門的丫頭又扶住沈嬋兒送回到床上,一邊走過去一邊恭敬的道。

“小姐一直在賬房,您若是想見她,奴婢去請。”

沈嬋兒忽然想起來,幼柳回到冷府,是要繼承家業的,就算嫡小姐是女兒,冷府也不得不將這些家產全部交給她,冷府雖然腰纏萬貫,卻是一個獨門獨戶的人家,沒有旁支,更沒有家族,冷老爺靠白手起家,做起了事業,年過半百隻得兩女,長女嫁入南榮府做了二少夫人,嫡女剛剛尋回,準備接管賬房的事情。

她想到這,勾著嘴角道:“不必了,別去打擾她。”

丫頭點點頭又問道:“夫人可是餓了?奴婢去端您的燉品來。”

說到這沈嬋兒也覺得腹中空空,便點了點頭,丫頭走下去之後,另外一些丫頭又走了進來,將女人必備的一些衣食用度統統放在桌子上,擺了好長一串,沈嬋兒看著她們忙,忽然又了些感慨,人這一生到底是什麽命運,誰都說不好,老天自有安排。

沈嬋兒又獨自將養了一段日子,內傷逐漸好了起來,皮外傷也結痂痊愈了,隻是身子底子還是有些虛弱,幼柳吩咐廚房換著花樣的給沈嬋兒補,補的她現在隻要見到補品,就覺得反胃。

幼柳見沈嬋兒皺著眉頭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道:“小姐真是不會享福,你知道你喝的這一碗參湯要多少銀子嗎?一碗一千兩,你還喝的這樣痛苦。”

沈嬋兒出自豪門,銀子對她來說根本沒有過概念,但是這一千兩一碗湯,著實讓她抽了一口冷氣,放下碗來,瞪著眼睛問幼柳。

“一千兩一碗?什麽煮的?金子?”

幼柳失笑一聲,將她手裏的碗拿下來,笑道:“是千年老山參,平時都見不到的。”

沈嬋兒咧了咧嘴,嘖嘖兩聲,沒想到她這些天都當藥喝的東西竟然是這麽稀有的補品,她都沒有多少感覺,但是想了想也確實有用,否則她不會這麽快就恢複過來,在沈府,補了幾個月都沒有補成這樣。

見她發呆,幼柳轉身失笑道:“小姐,別想那麽多了,對於冷府來說,賺銀子就像吃飯那樣平常,多花些又有什麽關係。”

沈嬋兒嗔了她一眼,道:“你萬萬不可張狂,金錢乃身外之物,你現在還不能得意忘形,你該想想你和阿滿的事情了,你有沒有問過阿滿,他願不願意入贅?”

她提到這個,幼柳臉上一紅,趕緊看了周圍丫頭一眼,那幾個丫頭都是猴精猴精的,見這個架勢,立馬躬身道。

“廚房裏還煨這東西,奴婢先下去了。”

幼柳趕緊道:“快去快去。”

丫頭們走了下去,幼柳轉身坐在床邊,臉紅道。

“小姐,你怎麽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這個呢。”

沈嬋兒失笑:“有什麽不行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

幼柳氣的一跺腳,轉身道:“哎呀,不跟你說了,我還有事情沒忙完,我先去賬房了,晚上我派人來接你,今晚臘月二十三,咱們去吃臘八粥。”

沈嬋兒一愣,都臘月二十三了?又是一年到頭了,這一年又一年過的可真是快。

養傷的時間消磨的很快,轉眼就到了晚上,果然有人來接沈嬋兒,軟轎在外麵等著,沈嬋兒穿上貂裘,由丫頭們扶著,走了出去。

冷府裏亭台樓閣,精致雕琢,若是非要將南榮府與冷府做個比較的話,沈嬋兒隻能說,南榮府莊嚴恢弘,冷府精致唯美,不管是哪一個角落,哪一個角度,都堪稱美景。

沈嬋兒看過了一路冷府的夜景,似乎過了好久,才走到幼柳要吃臘八粥的地方,沈嬋兒進了堂屋,見幼柳已經擺了一桌子的臘八粥,坐在圓桌邊等著她,沈嬋兒站在屋子裏,四處瞧了瞧,這裏最起碼能擺下十幾桌酒席,名貴的羊羔絨地毯鋪在地上,恢弘大氣,就像國家領導人開宴會的地方,卻隻用來吃一碗簡單的臘八粥。

幼柳見沈嬋兒站在原地不動,主動站起身來扶住她,笑道。

“我剛來的時候比小姐你可誇張多了,我以為這裏是開宴會的地方,卻沒想到隻是我院子的一部分。”

沈嬋兒看了她一眼,問道:“你住在這裏?”

幼柳將她送到椅子上坐下,道:“是啊,出了這間房子就是我的院子,這裏還隻是一個臨時休息的地方罷了。”

沈嬋兒開始感歎冷府到底是多有錢,這才隻是一個臨時休息的地方?

幼柳坐在對麵,看著一桌子各式各樣的臘八粥,笑道。

“小姐,你喜歡吃哪一碗,我幫你端過去。”

沈嬋兒看了看,也不知道這裏麵到底都是什麽材料,反正足足十幾萬,全部相同,恐怕天南海北的口味都擺在這裏了。

最後,沈嬋兒指了一碗比較普通的黃米桂圓,幼柳幫她端了過去,她自己也挑了一碗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與沈嬋兒閑聊。

沈嬋兒忽然想到什麽,抬頭對幼柳道:“二少夫人可在這冷府?”

幼柳吃著粥搖頭道:“不在,我將她送到外麵去了,我已經認祖歸宗,她不適合再出現在冷府。”

沈嬋兒皺了皺眉頭,看向幼柳,良久,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問道。

“你都知道了?”

幼柳抬起頭來,本來應該問一句知道什麽了?但她看到沈嬋兒心照不宣的表情,加之兩人相處了十幾年,已經十分默契,幼柳隻是冷笑一聲,道。

“知道了又怎樣?事情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年,難道我現在要找到她,去質問她當初為何與她娘合夥將我扔掉?”

沈嬋兒靜靜的看著她,忽然笑道:“你很聰明,也成長許多。”

幼柳失笑:“能從南榮府活著出來的人,不論到了什麽地方,都能生存下去,這就是南榮府的厲害之處。”

沈嬋兒聽得出來,這句話帶著明顯的諷刺,她笑了起來,幼柳總結的太精辟了,南榮府危機四伏,到處都是爾虞我詐,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在龍潭虎穴摸爬滾打過,去哪裏都不用怕了。

她放心的端起碗來吃粥,臘八粥之所以在臘八吃,就是要吃一個黏黏的感覺,民間有一個象征意義,臘八臘八,凍掉下巴,要吃臘八粥將下巴粘住,免得真的凍掉了。

沈嬋兒吃了幾口,覺得太甜,就放下了勺子,抬起頭來,想要說些什麽,但是那猛一抬頭之後,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幼柳也變得多重影子來,沈嬋兒皺起眉頭,指著粥,撐住一口氣道。

“粥……粥……有毒……”

幼柳當即嚇的臉色發青,立馬站起來跑到沈嬋兒身邊,大聲叫喊道。

“小姐!小姐您怎麽了?!小姐!來人啊!快來人啊!”

卻沒有動靜,幼柳驚恐的看著周圍,人呢?侍衛都跑到哪裏去了?

正當她大喊大叫之時,隻聽門外傳來急急的腳步聲,跑進門就將她拉開,強行將沈嬋兒抱了起來。

沈嬋兒雖然被迷暈,但腦子卻十分的清醒,她能清醒的聽幼柳嘶聲叫喊起來。

“你們是誰?!放開她!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那些人並沒有說話,幼柳也被他們控製在原地,沒辦法動彈,隻能大喊大叫。

“來人啊!快來人啊!”

但是不管她怎麽叫,都一個人沒有,沈嬋兒此刻卻淡定了,隻是覺得很奇怪,堂堂冷府,怎麽能讓亂七八糟的人進來?冷府可是豪門大戶,難道就不防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