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歎氣了一陣子,最終還是從高處走了下來。回到馬車上,身邊的護衛聽著遠處的廝殺聲,心神俱蕩,問南榮欽道。
“將軍!要不要屬下調兵前來支援?”
南榮欽並沒有說話,一直很沉默,直到坐上車,才緩緩道。
“不必了,這支隊伍已經沒有支援的必要。”
護衛雙目圓睜,這是何意?整個第四路兵馬就這樣放棄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一萬人馬啊!
但此時此刻南榮欽的心情鐵定很糟糕,能在他身邊做護衛的人都不是傻子,既然主子這樣說,誰都不敢多說什麽,多說了就是找死。
護衛隻能吩咐車夫道:“回營帳。”
車夫啟動車子之後,從車子裏傳來南榮欽冷淡的聲音。
“召集所有幕僚和副將,傳令下去,從今日起,全軍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護衛很是納悶,這是怎麽了?戰爭不是已經打完了嘛?三將軍全軍覆沒,整個潁川的宋莊都已經被五將軍接管,隻剩下幾隻殘餘部隊,第四路兵馬本來就是埋伏去收拾這些殘餘部隊,雖然這次埋伏失敗,也不至於興師動眾成這個樣子吧?
但是護衛們想歸想,誰都不敢多問什麽,為首的一個護衛出列領命,騎馬快速奔回營帳傳達命令。
營帳裏聽到了五將軍下達的命令,都是人心惶惶,誰都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本來戰事已經停止了,為什麽又要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士兵們已經打了很久,好不容易聽說可以解甲歸田,卻又要打仗,如今的士氣十分低落,如何能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在南榮欽回到營帳之前,整個軍營就已經入鼎沸之水,沸騰起來了,見到南榮欽的馬車回來,被召集來的幕僚和副將滿臉焦急的等在門口。
南榮欽從馬車上走下來,所有人向前走了一步,迎上五將軍。南榮欽兩三步走進營帳,眾位幕僚和副將也緊隨而入,南榮欽下命令道。
“全軍戒嚴,營帳一百米之內不許有活物!”
“是!”
門外的護衛也感覺到了濃重的火藥味,看來真的要打仗了,而且並非小事,看似比上一次三五對抗還要嚴重的多。
整個營房裏的人都在麵麵相覷,等著南榮欽說話。
隻見南榮欽坐在書桌邊,靜默著看著眾人,手指有規律的敲出節奏,敲的眾人很是心煩意亂。
一個平時比較德高望重的幕僚問道:“五將軍,到底發生了何事?”
南榮欽聽了他的話,忽然冷笑起來,笑的眾人心裏一陣陣發冷。
南榮欽道:“本以為我的五將軍頭銜從戰爭結束之後就會改成元帥,可是萬萬沒想到,沒想到啊!”
他終於發泄出自己的怒氣,壓了一路,再壓下去他就要崩潰了。
眾人更是一頭霧水,正當所有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南榮欽冷靜下來,沉聲道。
“七爺回來了。”
這句話就像在平靜無波的水麵扔進了一顆巨石,頓時掀起千層浪,整個營房炸開了鍋,有人震驚,有人大罵,有人恍然大悟。
南榮欽現在心裏很煩躁,聽著底下的人嗡嗡嗡吵的很,心裏更是憋悶,沉聲道。
“好了。”
但下麵的人似乎並沒有聽到,依舊談論的歡,任誰都不敢相信,本來已經被認定死掉的人,怎麽能起死回生呢?
隻聽南榮欽爆發出一聲怒喝:“好了!都給我閉嘴!”
底下的人才堪堪安靜下來,有幾個年長的幕僚不可思議的道。
“將軍,會不會搞錯了?七爺早已經入土了啊。”
南榮欽冷笑一聲,站起身,看著這些幕僚和副將,一聲聲問道。
“世人都說七爺死了,你們也說七爺已經入土了,但是誰親眼看到他的棺材入土了?誰又看到他的墳墓了?這些人雲亦雲的事情怎麽能拿出來作數!但是我卻親眼看到了!我親眼看到七爺的兵法,他慣用的伎倆!試問這世間還有誰能將我的第四路兵馬全軍覆沒!”
“什麽?全軍覆沒?!”
南榮欽冷笑一聲道:“他用兵以詭異著稱,今日我去看了夾風眼的慘烈,兵力部署和陣法著實詭異,而且敵軍主帥所打出來的旗號足夠刺眼!七!試問這世間還有誰能用七字旗?”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整個營房都安靜了下來,人人麵如死灰,看來七爺果然回來了,這可如何是好,三五對抗之時,雖然五將軍最終得勝,但是傷人一千自損八百,如今隻剩下一些殘兵弱將,如何去對抗所向披靡的七爺?
正當所有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外的侍衛進門來稟告。
“將軍,夫人求見。”
南榮欽的眉頭一皺,眾位副將也是閃過一絲不滿,現在是軍國會議,哪有女人參與進來的?
南榮欽隻感覺顏麵全無,喝聲道:“叫她回去!怎生這樣分不清場合!”
侍衛嚇的渾身篩糠,一邊發抖一邊勉強道:“夫……夫人說,她有辦法退敵。”
南榮欽心中一動,但臉上依舊氣的不輕,在這麽多男人麵前,一個女人說她有辦法退敵,讓這些男人顏麵何存?先不說五少夫人會不會真有辦法退敵,若是真叫她退了敵,這些幕僚和副將該如何作想?
他大聲道:“先讓她回去等我!”
侍衛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南榮欽和眾人商量了好久,終於敲定了一些簡單的戰略戰術,南榮鋒出現的太過突然,又趕上現在他手下的部隊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爭,正處於疲勞期,現在想找出一套有效的退地方法,真的比往日都難。
南榮欽回到臥房,正看到五少夫人眼含笑意,坐在床邊等著他,那笑容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激動,和邀功的興奮。
南榮欽走過去,笑著問她:“何事這麽高興?”
五少夫人站起身,妖嬈的纏上南榮欽,聞聲軟語的道。
“若是我真的有退敵良方,爺您會不會感謝我?”
南榮欽失笑一聲,回身將自己的戰袍扔在椅子上,轉頭看著她道。
“你想我如何感謝你呢?”
說到這個五少夫人激動起來,站在南榮欽對麵,眯著眼睛道。
“若是我能退敵,爺就跟那個小妖精斷了聯係,從此讓那個小妖精在爺身邊消失!”
南榮欽聽完,眉眼皺了皺,忽然笑起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喝,喝了兩口,抬頭看著五少夫人道。
“你就這麽點要求?”
五少夫人點點頭,這對於她來說是最重要的要求,若不能將五爺綁在自己身邊,她這個五少夫人的地位著實不保。
南榮欽大笑三聲,一把摟過五少夫人,在她耳邊一陣撩撥,惹的五少夫人滿麵飛霞。
“爺答應了你便是,女人家的心思真是窄。”
五少夫人趁熱打鐵,發起浪來,瞬間纏繞在南榮欽腰間,喘著氣低聲道。
“但是人家隻為了爺心思窄。”
南榮欽一陣失笑,抱起五少夫人朝床上走去。
翌日一早,穩婆終於抱出了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走了出來,滿麵笑容,連連向南榮鋒道喜。
“恭喜少爺,喜得貴子!”
一泓也高興的笑起來,穩婆將嬰兒交到南榮鋒的懷裏的時候,他也情不自禁湊了上去,連連叫道。
“二少爺,這位可是咱們的二少爺。”
南榮鋒看著這個孩子,眼底的笑意呼之欲出,這是他和沈嬋兒的第二個孩子,是他們愛情的延續,無悔出生之時他沒能見到他第一眼,如今見到這個孩子,南榮鋒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似乎沉澱了,成熟了,責任更大了,如果說曾經的七爺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將軍,那麽從現在開始,他最少有一麵會是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一個家裏的頂梁柱。
這種平凡的小幸福再一次打動了南榮鋒堅硬的心,他抱著孩子走進產房,屋裏麵有些髒亂,丫頭和穩婆正在收拾,他悄悄走到床邊,坐在沈嬋兒身邊,她已經累的睡著。
看著她汗水黏貼在臉上,南榮鋒忍不住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這一吻,時隔三年,這一吻,代表了他的誓言,這一吻,重如泰山,就算是地動山搖,海枯石爛,也再也沒辦法將他們一家人分開。
南榮鋒從小就沒有家庭的感覺,就算是當初無悔的出生,也沒有帶給他很大的觸動,可是這個孩子不一樣,這個孩子的十月懷胎,他一步不離的照顧在身邊,又是他眼睜睜看著他墜地,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轉變。
“爺,前方有消息傳過來。”
一泓在門口輕聲叫他,南榮鋒才緩過神來,站起身將孩子輕輕交到穩婆懷裏,囑咐道。
“照看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這些穩婆丫頭都是在鄉下找來的農村女人,對於這些富貴人家的夫人有著很深的敬畏感,如今能來到沈嬋兒身邊照看,更是小心謹慎。
見眾人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南榮鋒稍稍放心了些,跟著一泓朝門外走去。
邊走邊道:“等過些日子,就將幼柳尋回來,有她照顧在身邊,嬋兒更舒服一些。”
一泓應了一聲,下去著手準備去找回幼柳,那個丫頭估計現在已經回到了南榮府。現在南榮府裏隻有阿滿在打理,時而來一封信報告近況,聽阿滿信中所說,幼柳已經回了南榮府,隻是李媽,再也回不來了。
南榮鋒處理了一些軍情之後,忽然有護衛來報,有人送信過來,點名要交給南榮七爺。
南榮鋒聽到這個消息,眉頭猛然一皺,但是很快就放開了,要來的總歸要來,隻是早晚的問題,隻是沒想到,南榮欽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
“你知道該怎麽做。”
南榮鋒接到黃皮紙信封之後,對護衛說,護衛單膝跪地應聲道。
“屬下已經派人跟著送信之人,一定會調查出此信從何處而來。”
南榮鋒嗯了一聲,道:“下去吧。”
護衛走後,南榮鋒拆開信來,眼睛忽然眯了起來,他果然猜的不錯,南榮欽。
南榮欽約他回老家祭祖,南榮鋒想了想,似乎真的快到日子,但是南榮欽此番作為到底是何用意,他心裏比誰都明白。
他放下信紙,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忽然勾起嘴角。
“是時候出場了。”
又過了幾日,沈嬋兒休整了一下,就被南榮鋒抱上了馬車。
沈嬋兒問道:“往哪裏去?”
南榮鋒衝她笑了笑,將薄毯圍在她的腰上,道。
“回家。”
沈嬋兒明顯一愣,回家,這個詞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陌生太陌生了,她有多久沒有回家了?回哪個家?他們還有家嗎?
看她出神,南榮鋒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輕輕的摟住她,溫聲道。
“別想太多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麽,從無憂出生之後,就是一個新起點,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母子,等咱們穩定下來,就把無悔接回來,那可是我南榮鋒的大公子。”
聽他說的自豪,沈嬋兒失笑一聲,算是打消了原本的傷感。馬車上路了,一路上風景如畫,沈嬋兒卻無心欣賞,一邊照看無憂,一邊又要被人照看。
看南榮鋒的出行隊伍,她心裏已經差不多想到了什麽,他不再低調行事,那麽就證明,他已經暴露,掩飾還不如光明正大。
從潁川到京城一共隻有五天的路程,前幾天可能還有些不適,到了後來也就習慣了,直到見到京城的城牆,沈嬋兒才恍然大悟,她真的到了京城,到了南榮府門前。
阿滿最近一直在準備七爺與七少夫人回府的事情,一泓來信還說又添了一個二少爺,家裏更是謹慎的很,各處各房都要查驗,現在可是七爺當家,不能有絲毫差池,否則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小命難保。
阿滿正在著人布置側房的燈籠,忽然聽到大門外有馬車刹車的聲音,想是七爺他們回來了,他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計,興衝衝的跑到門口去迎接,果然見到是七爺下了馬車。
“七爺,七少夫人,路上可好?”
見沈嬋兒身後跟著的奶娘懷裏抱著繈褓,阿滿更是高興,趕緊著人叫府裏的丫頭老媽子出來迎接,伺候二少爺去休息。
南榮鋒一直走到門內才問阿滿府裏近況如何,阿滿還沒有說出話來,便聽到另一個聲音含笑響起。
“七弟,可著實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