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的心裏激蕩不已,但表麵上依舊波瀾不驚,搖頭道。
“三哥不必折騰了,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七爺,他能不惜放棄兄弟情誼,激起二爺的怒火,利用二爺達到自己的目的,三哥可覺得他還有人性?”
南榮鈞沒有回答沈嬋兒的話,隻是喝了一杯酒,歎然道。
“很多往事你不知曉,也就不明白七弟的心思。”
沈嬋兒皺眉:“你們誰人都說我不知道那些事情,但是卻無一人跟我說起過,那又何必告訴我?”
南榮鈞發現沈嬋兒動了怒,細想來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可以說的,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南榮府熟悉的景色,帶著回憶的口氣,緩緩道。
“你可知道七弟身中劇毒數年?”
沈嬋兒一驚,將酒壺碰了碰,她趕緊扶住酒壺,並沒有讓它撒出來,但是那雙手抖的不行,難道南榮鋒身體裏的毒,是南榮錚下的毒手?
南榮鈞繼續道:“我想你已經猜出來了,二哥讓七弟受盡了苦痛,七弟的心腸鍛煉的如此,也算是天意。”
沈嬋兒不解的道:“為什麽,為什麽這府裏的人似乎都曾經想過害七爺?他隻是一個庶子而已。”
南榮鈞轉過身來,喝掉杯中酒,饒有興趣的道:“想知道為何?這就是我告訴你的話:南榮府裏有很大的玄機,但是這個玄機到底是什麽,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七弟小時候的故事。”
沈嬋兒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南榮鈞道。
“願聞其詳。”
南榮鈞淡然道:“七弟降生那日,正巧趕上先帝爺駕崩之日,宮中國師指定是七弟吸走了先帝爺的靈氣,化身成了南榮府第七子,兩位元帥一狠心將七弟扔進了皇宮裏的靜心堂,去除他體力的力氣,國師斷言,若是七弟能挺過七日,便是國之棟梁,南榮府日後必將全部身家交給七弟,若是他挺不過七日,那就是天意了。”
沈嬋兒皺著眉頭問:“什麽七日?”
“七弟當時身染重病。”
沈嬋兒立馬站起身來大聲道:“荒唐!”
南榮鈞抬頭來瞅了她一眼,淡然道:“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幾年,七弟妹何必這樣激動。”
沈嬋兒心裏確實有氣,這些愚昧的古代人,生病不看大夫,竟然用這種荒唐的辦法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但是想到南榮鈞那句話,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幾年了,而且很明顯,南榮鋒挺過來了。
她繼續問道:“什麽是全部身家?”
南榮鈞動了動眉頭,忽然笑起來,瞅著沈嬋兒道:“七弟妹果然冰雪聰明,什麽都能問到點子上。這就是為何所有人都對七弟痛下殺手的原因,因為他手裏有整個南榮府的全部身家。”
沈嬋兒心中緩緩揪起來,怪不得南榮鋒養成了那樣的性格,怪不得他誰都不信,怪不得他身為庶子竟然能將整個南榮府翻起來,原來都是因為那個預言,他背負的太多,也就變了太多,不能有真感情,不能有軟肋,更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軟肋是何處,而現在,他無法繼續用冷漠來保護自己了,因為世人皆知,七少夫人就是七將軍的軟肋。
沈嬋兒死死的捏著酒杯,真想將這隻酒杯捏碎,插進自己的心髒裏,那麽南榮鋒也可以解脫了,他們兩人的虐戀也應該結束了,她來到這個世界,似乎隻是來給南榮鋒當包袱的,但是她現在知道自己該堅強起來,勇敢起來,該與南榮鋒站在一起。
她低下頭去,南榮鈞瞅了她一眼,遞給她一塊毛巾,悵然道。
“我與你說這些,並不是讓你感動的,是想讓你知道,七弟一定會回來找你,那時候,就是你們兩個最後相見時光,若是他執意攻打南榮府,我也隻能送你先上路。”
沈嬋兒勾起嘴角,抬起頭來,眼角的淚還掛在上麵,但那表情,毫無懼色,也毫無遺憾,她笑道。
“三哥請便,若是沒了我,七爺將所向披靡。”
說罷,沈嬋兒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自己推開門,外麵的夕陽就撒在自己眼前,豪氣蓬勃,她深吸口氣,對門口的侍衛道。
“帶我回去。”
侍衛一愣,往屋裏瞅了瞅,南榮鈞點了點頭,侍衛得令,帶著沈嬋兒朝大院走去,走進大院裏來,裏麵的女眷還在等著,見到她進來,四少夫人急急的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問道。
“什麽事情?”
沈嬋兒含笑道:“無事,無外乎就是問我七爺現在何處,咱們隻要安心的等七爺回來就好。”
四少夫人瞅著她的臉色,良久,然後忽然笑了笑,對大夫人道。
“大夫人,無事了,回吧。”
大夫人點點頭,從位置上站起身來,與大姨太一同走向外麵,一批侍衛跟著她們,一直送到她們的院子裏,還有另外幾位姨太,少夫人,也紛紛起身離開了,隻留下沈嬋兒與四少夫人。
四少夫人瞅了沈嬋兒一眼,笑了笑道。
“去你的院子?”
沈嬋兒無奈道:“恐怕侍衛不許。”
四少夫人道:“隻要你說一句話。”
沈嬋兒轉頭瞅了眼四少夫人,隻見她一臉的嚴肅,眼神中閃動了亮光,讓她看不太懂,她勾了勾嘴角,朝門口走去。
對侍衛道:“我要帶四少夫人去我院子裏說說體己話,讓我們過去。”
侍衛拱手道:“請少夫人不要為難屬下,將軍有令……”
四少夫人頓時大喝一聲:“屁令!你讓三哥出來見我們!”
四少夫人出生在邦國,自小性子酷似男子,這種性格倒是讓她有一股子異族風情,隻不過嫁進了家規森嚴的南榮府,自然收斂了很多,如今這一嗓子,確實讓沈嬋兒大開眼界,偷偷憋住笑意。
那侍衛被四少夫人吼了一嗓子,也沒了脾氣,隻能跟另一個侍衛使個眼色,另一個侍衛瞅了兩人一眼,不耐煩地朝南榮鈞的院子跑去,沒一會兒便會來說。
“去吧,但是不許過夜。”
沈嬋兒失笑一聲,摻著四少夫人,兩人一同走到院子裏,關上門,幼柳見來了人,眼睛轉了轉,走到門外去,守在門外,誰都不許進來。
將窗戶都關的嚴實,四少夫人拉著沈嬋兒坐下,悄聲道。
“我要送你出去。”
沈嬋兒一愣,低聲問道:“出去?去哪裏?”
四少夫人道:“你可知道高麗國?”
沈嬋兒眯起了眼睛,最近這個名字一直盤旋在她耳邊,到底是什麽謎底?
四少夫人接著道:“現在隻有高麗國才能救咱們七爺,救咱們南榮府。”
沈嬋兒道:“為何?”
四少夫人道:“從南邊調兵隻是權宜之計,況且七爺並不能完全控製住那些兵馬,隻有鎮西軍和鎮南軍遠遠不夠。”
沈嬋兒想了想,咬牙道:“我要去高麗國。”
四少夫人點點頭,拉起沈嬋兒的手,道:“若是你能找到高麗國王上,一定要勸服他派兵幫助七爺,否則七爺堅持不過三個月。”
沈嬋兒想過這件事,但是沒想到四少夫人想到的是高麗國,這個名字一直像是個陰影,縈繞在沈嬋兒的噩夢中,有多少人牽扯出了高麗國,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最近幾日,南榮鈞經常找沈嬋兒去吃飯聊天,都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偶爾說說西北大營的軍情,沈嬋兒也隻是聽一聽便過了,並沒有上心。
這一日終於下起了大雪,冬日的南榮府本就是一片寂靜,經過了這些事情之後,南榮府裏有一股陰森森的氣息飄飄蕩蕩,大雪打在燈籠上,傳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落雪無痕,踏在上麵如踏入了淨土,讓人的心情有短暫的清靜,沈嬋兒很喜歡在雪天出去走走,大雪落處,遠遠的一道麗影,施施然行走在雪地中,身上白色的貂裘直拖到地上,與大雪溶於一體。
沈嬋兒走到梅園去,遠遠的就聞到一股子清香,她忽然想起那句很簡單的詩: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折下一支來,捧在手心裏,猶如那日,那個男子輕柔的將山花插進了她的發髻,那一股清淡的幽香低頭便能傳來,就像是帶著那個男子的愛意,直傳達到她的心底,打開一扇扇心窗,整個世界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