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笑眯眯的跟著吉慶走到沈府的大門口,眉頭皺了皺,沈府門前門可羅雀,燈籠上竟然都掛了一層蛛網灰塵,她回身瞅了瞅吉慶,隻見吉慶站在樓梯下麵,滿臉笑意的看著她,示意她自己打開門走進去。
沈嬋兒納悶地將手扣在門把手上,觸手冰涼,她低頭瞅了瞅,門檻上已經掉了漆,像是年久失修的樣子。
她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感覺,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要進去,但是這個聲音越是強烈,她越是想一探究竟。
“吱嘎——”一聲經久的哀鳴聲過後,沈嬋兒推開了沈府的大門,她完全愣在了原地,目光直直的落在麵前的蕭牆上,家和萬事興幾個大字還擺在眼前,隻是那脫落的紅漆像是一片片飛刀,掠著她的眼角,飛了過去。
她心中發緊,難以呼吸,隻能捂住胸口,一隻腳跨過了門檻,站了進去,緩緩走了進去,越是往裏麵走,那種濃重的陰氣越是壓迫著她的神經,甚至窒息,她張了張嘴,顫抖著呼吸著,卻發現空氣根本不夠。
隻聽後麵又傳來“吱嘎”一聲哀鳴,她轉回身去看,隻見大門已經被人關上,她無神的看著那扇門漸漸合攏,慢慢變成一條縫,竟然一動沒動,隻是扭著身子瞅著外麵的人影。
吉慶帶著解恨的笑意看著她,雙手攏在袖口裏,那一身錦緞袍子映射著陽光,刺痛沈嬋兒的眼睛。
南榮鋒扳著一張臉躍下馬來,直奔沈府大門而去,吉慶沒想到南榮鋒這麽快就到了,她躲也來不及躲,便擺出笑容迎上前去,斂衽行禮道。
“七爺。”
南榮鋒像是沒看到她,越過她的身邊就兩步上了台階,就連他身邊的阿滿也沒有答吉慶的話,吉慶訕訕地翻了個白眼,全世界的人都在乎那個女人,她就不甘心!
見南榮鋒怒氣衝衝的上了台階,本來站在台階上關門的兩個小廝當即嚇的退後兩步。
南榮鋒走上去雙掌推開兩扇大門,又是那吱嘎的哀鳴,沒見到沈嬋兒的影子,他腳步不停的朝裏麵走,阿滿隨身跟著,也是表情凝重。
阿滿回身吩咐道:“搜!”
兩人身後跟著的侍衛立馬分散開來,朝沈府的四麵八方散開,南榮鋒緊緊地攥著拳頭,負手而立,緩緩仰起頭瞅著沈府正房的牌匾。
崢嶸將門。
沈府世代戎馬一生,這就是見證,他站在這裏都能感覺到隱隱的不舒服,更何況那個女人。
他憑著驚人的定力站在這裏等,表情越來越陰沉。
忽然,東方的侍衛急急的跑過來稟報發現了少夫人。
南榮鋒一刻也不能等的朝東方而去,腳步越來越快,落在雙腳前後的衣擺前後翻飛,錦緞的鞋子也濺上的淤泥。
映入眾人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幕:一排排被人推開的房門裏空空如也,一個人影沒有,一個物件沒有,而在這些空房子前麵的台階上,呆坐著一個女子,女子身上散發出濃濃的哀傷,讓人不忍心去觸碰,真擔心一旦碰了她,她便會灰飛煙滅,像著屋前的灰塵一般,被人踩的支離破碎。
南榮鋒靜靜的站在不遠處,目光直直的看著她,眼神裏也隻有她。
阿滿也看到了沈嬋兒,這個可憐的少夫人,他停住腳步,跟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侍衛們跟著阿滿悄悄走了出去,無人敢弄出聲響,似乎不忍心驚嚇了那個受傷的女人。
南榮鋒慢慢走過去,輕輕的蹲在沈嬋兒麵前,瞅著她無神的眼睛,心中猛然一抽,她麵無表情,卻淚如雨下,那泉水一般的雙眸像是有流不盡的甘泉,不斷砸在她腳下的土壤裏。
南榮鋒此刻心裏除了疼,還漸漸生出一種恨,一種嗜血的憤怒,或許吉慶還不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他會讓她知道知道。
他輕柔的道:“嬋兒,咱們回家。”
沈嬋兒無神的目光終於落在了他身上,仍舊找不到焦距,她呆呆的問。
“家在哪?”
南榮鋒心痛如刀絞,就如一根鋼鞭在他心上猛抽,慢慢的割,痛的他手指發顫。
他瞅著她笑了笑,她坐在台階上,嬌小無助的如一隻受到驚嚇的小貓,他蹲在她麵前,竟然也與她一般高,他這懷裏正好足夠她蜷縮,隻要她願意。
他瞅著她的眼睛道:“還記不記得四年前?你嫁進了南榮府,你知道那天我有多高興嗎?我晚上睡不著覺,婚禮當日早早的便起來準備,還被人掛上了滿身的紅綢子,那天的早飯是……”
南榮鋒慢慢的講,他知道沈嬋兒現在的記憶停留在十六歲之時,隻能將九年前的故事說成是四年前。
眼瞅著沈嬋兒的眼皮一點點變沉,最後失去了渾身的力道,向旁邊歪去,他趕緊伸出手去,將她攬在懷裏,而他手中的銀針還插在她的睡穴上。
他笑了笑,慢慢拔下那根銀針,瞅著沈嬋兒嬌小的睡顏,緩緩道。
“那天的早飯是你最喜歡的口味,還特意放了冰糖。”
一直等在門口的阿滿忽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趕緊回身去,看到南榮鋒橫抱著沈嬋兒走了出來,他趕緊走到馬車門口,將門打開。
南榮鋒冷冷的道:“明日的日程提前,今晚出發。”
阿滿明白南榮鋒的心思,曾經聰明絕頂的七少夫人現如今就像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失去了最後一道屏障,今日被吉慶小姐折騰成這個樣子,再在南榮府裏待下去,還不知會被人利用或者傷害。
雖然將日程提前就代表著一切都要打亂重新安排,但阿滿還是連想都沒想便點頭應是。
七爺臨時決定今晚出發去度假,讓七少爺院子裏的下人們忙的人仰馬翻,南榮鋒吩咐不可以打擾了府裏其他的人,他不想搞的太轟動,甚至連老太君與兩位元帥,都是在他們兩人已經走之後,才被留下的侍衛通知。
沈嬋兒感覺到周身的動蕩,不舒服的皺了皺眉頭,實在是睡不下去,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忽然放大一張臉,驚喜的瞧著她道。
“小姐,小姐可算是醒了呢。”
沈嬋兒揉了揉後腦,有些疼,昨天是怎麽睡著的?現在又是在哪裏?
她看到眼前的幼柳一點都不吃驚,因為在她看來,隻有幼柳還伺候她,才是正經的。
她問道:“李媽呢?咱們這是在哪?”
幼柳笑眯眯的道:“李媽留在府裏了,年歲大了嘛。咱們在去東洋的路上呢,還有幾日便要乘船了。七爺答應過您帶您出去玩的,小姐怎麽忘了。”
沈嬋兒失笑一聲,當即又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眼圈紅了一圈,瞅著幼柳道。
“沈府呢?”
幼柳像是吃了一驚的樣子,一邊給她倒茶一邊道:“小姐忘了?老爺夫人曾說過想要另外尋一處住處,依山傍水的地方,小姐不會連這個都想不起來了吧。”
沈嬋兒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她昨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中間有一塊空擋,雖然記憶不在,但是感覺還在,心裏很疼。
見她不說話,幼柳將熱茶端給她,笑道:“小姐先喝著,我下車去告訴七爺小姐醒了。”
沈嬋兒雖然想不起來她是怎麽又回到南榮府的,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現在對南榮鋒的感覺,很不一樣,她早就被人告知她現在可能失去了一些記憶,但是她還是那句話,記憶不在了,但感覺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