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月宮中,戰英帝方和明妃安寢,卻聽殿外傳來一陣陣喧囂聲。
明妃蹙眉睜開眼睛,聆聽了一刻,見戰英帝眉宇微蹙。她趕忙起身拉過衣服穿上,剛欲下塌,一個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渾身哆嗦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戰英帝聽到動靜心知是出了大事,翻身而起,未及相詢,卻聽小太監顫巍巍道。
“皇上,大事不好了……”
戰英帝臉色陰沉任由明妃給他套上袍子:“慌什麽!天塌了還是地陷了?”
“回……回皇上,是乾垣殿……不知為何,走了水……”
戰英帝一聽說是乾垣殿失火,心頭猛地一糾。乾垣殿是百官上朝之地,是龍座所在,皇權、皇位的象征,怎麽能發生失火這樣的事?!
他急忙推開明妃整理衣袍的手,從**跳了下來,也不待太監服侍穿靴,自己兩下登上,慌慌張張奔出了殿。
殿外太監宮女見他出來,撲撲通通跪了一地,戰英帝望向乾垣殿,隻見火光衝天,半邊天已被燒得紅彤彤,他不想竟已燒得如此厲害,一腳踹上身旁連連磕頭的太監。
“快救火啊!都在這裏做什麽,廢物!”
見眾人跌跌撞撞而去,他快步便要向乾垣殿走,明妃趕忙吩咐太監去抬龍攆來。
等戰英帝趕到乾垣殿時,廣場上早已是人聲鼎沸,火頭如潮水般已包圍了整個大殿。
烈焰滾滾,濃煙熏得人睜不開眼。
禁衛軍、太監正紛紛潑水救火,無奈乾垣殿純木構建,火勢太大,劈啪聲震天而響。
烈火不刻便將整個殿宇吞沒,火雲狂卷下,椽子大梁不斷斷裂,砸在地上發出巨大轟響,濺起更烈的火團。
戰英帝急得團團轉,不停衝身旁太監發火,可也隻能眼巴巴看著宏偉的乾垣殿被一點點付之一炬。
待天光初亮,火勢才被撲滅,濃霧一般的黑絲嫋嫋浮動,灰蒼蒼的殿頂壓著的也不知是煙還是雲。而乾垣殿已經不再,隻剩殘敗的餘灰風一吹噗噗作響。
罄冉一直望著乾垣殿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一絲火光才轉身進房。
四郎正執杯飲茶,見她進來忙給她倒了一杯捧上,嘻嘻一笑:“你在那鳥上掛的什麽東西,怎麽放出去就著了火?”
罄冉仰頭將茶喝下,見他巴巴望著自己,隨口道:“杏核裏麵放了艾草,有幾隻藏了火種。”
四郎眼睛一亮,連連拍手稱妙,繞著罄冉轉了幾圈:“艾草本就易燃,怪不得沒一陣就著了火。”
罄冉撇他一眼,伸手拽住他便往外扯,一把將他推出門:“我要睡覺了。”
將她將門關上,四郎聳聳肩,望著緊閉的房門,再看看東麵天空,撇撇嘴哼著小調悠然而去。
乾垣殿著火,戰英帝傳旨天下:京師久旱不雨,內宮走水,乃朕之過,朕自當修身齊德,以求天佑。
自此戰國屢次想重修乾垣殿,然皆因諸多事耽擱,致使皇宮之中本該最顯赫的地方卻數十年乃一片焦黑的廢墟,而戰英帝到死也未能再坐上那象征最高皇權的龍椅。
火後,戰英帝令探查起火緣由,禁衛自灰燼中找到一隻虎形玉佩,呈與戰英帝。戰英帝看後大驚,自椅中驚呼而起,麵無血色。自此後宮中盛傳戰英帝為鬼怪所困,夜夜不能安眠。
翌日,四郎和罄冉正往月妃宮走,剛轉過回廊,便聽不遠處幾個太監窩在花蔭下咬舌頭。
“聽說從乾垣殿廢墟裏發現那東西可是……可是……”
“是什麽?你倒是快說啊!”
“是……我跟你們說你們可別再傳了啊。聽說是雲藝雲將軍生前之物,是先帝欽賜的。”
“雲……雲將軍?”
“聽說禁軍查到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起的火,難道真是,真是雲將軍的厲鬼前來……”
“我聽說這昨夜皇上還夢魘著了,聽說喊著雲……”
“別說了,這可不能亂說,咱們快散了吧。”
幾個太監貓著遠去,四郎嘿嘿一笑湊近罄冉:“你倒聰明,自打今兒,怕是那戰英帝睡不安穩咯。”
兩人到了月琴宮,卻聽琴妃娘娘邀了她到禦花園賞花,月妃讓兩人侍奉在側。一行人便浩浩****向禦花園而去。
一路而行,眼見花蔭濃鬱,各色百花盛開非凡,隱隱聽到說話聲傳來,繞過曲徑,百花盡頭戰英帝和一個一品武官服的大臣正說著話朝這邊走來。
罄冉隻覺那武官麵相極為熟悉,待漸漸走近,不免一驚,腳步一頓,低呼一聲。
四郎見她眉宇緊蹙,望了眼那武官,眸光一亮湊近身旁宮女,嬉笑著從她手中接過了托盤。他盯著盤子中盛著的奶霜糕嘿嘿一笑,靠近罄冉。
罄冉眼見戰英帝和呂大人走近,心中微跳,將頭壓低,雙手也微微握起。
那呂大人在雲家出京時去送過父親,當時還見過她一麵,現在時隔半年,她的模樣可是沒怎麽變。還有兩日便能出宮了,這時候倘若被認出來,那後果可想而知。
就算是他認出自己但礙著爹爹的麵不戳穿她的身份,但戰英帝何其精明,又生性多疑,怕是隻要呂大人稍有異狀,出宮的事也會有變。
眼見兩人已步至跟前,罄冉無計可施,隻能祈禱那呂大人礙於有後宮女眷在此,他不敢抬頭才好。
她正兀自擔憂,卻聽一聲大叫,接著隻覺眼前一黑,一團什麽東西便撲上了臉。
隻聽哐當一聲,接著又是哎呦一聲,等再回神時,卻見四郎倒在地上,鎏金的小托盤正打著轉在地上滾動。
罄冉隻覺臉上黏黏,抹了一下臉,一手的白,那方才迎麵撲上臉的分明便是那一盤糕點。
身旁宮女的驚呼聲,月妃的責備聲傳來,對上四郎笑意狡黠的雙眸,罄冉自是明白他的心思,隻他使勁憋笑的紅臉卻讓她極為不快。
“愛妃啊,你們這演的是那一出啊?”戰英帝威嚴的聲音傳來。
月妃忙上前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表弟不慎跌倒,衝撞了聖駕還望陛下贖罪。”
“起來吧,秦妃是在等你賞花吧?去吧。”戰英帝扶起她,眉眼間隱憂疲憊。
“你們也都起吧,以後注意點。”
罄冉起身跟著月妃退到路旁,戰英帝帶著呂大人走過,她見那呂大人自始至終都未抬起過頭,這才鬆了一口氣,心頭怒氣卻起,狠狠瞪了眼四郎,換來的卻是他咧嘴而笑。
兩日後,在月妃的安排下,罄冉和四郎被送出了宮。出了宮門,罄冉回望巍峨的正乾門,微咬下唇。
這皇宮,她終有一日會再來的!
一行人出了鵲歌城,四郎便將那些月妃派來送他們出宮的侍衛打發而去。
罄冉本想甩脫他們還要廢些力氣,倒不想四郎一句話他們竟乖乖離去,看來那月妃倒真有幾分能耐。
待眾人離開,罄冉望向端坐馬上的四郎,見他目光灼灼望著自己,不免一愣。
“青妹,你……你今後打算怎麽辦?有去的地方嗎?”
罄冉見他滿臉認真,卻是一笑:“謝謝你這三個月的幫助,這天大地大總有容我之地。罄冉就此告別。”
四郎見她抱拳竟似一點留戀都沒有,不免麵上一哀,低頭半響才抬頭:“你可願隨我去……”
“我不願。”罄冉打斷他的話,見他蹙眉這才又道。
“我有我要做的事,這些日子謝謝你,我……我會記住你這個朋友的。”
四郎聽她說朋友微微一愣,隨即哈哈一笑:“好,青妹,後會有期,我也會記住你這個情妹妹的。”
他說罷大喝一聲,一抖馬韁奔馳而去,身影在一片綠色的田地間瀟灑天成。
“青妹,要記得情哥哥啊!”
罄冉不想他說走就走,望著他漸遠的身影心頭竟生出一絲不舍,他爽朗的聲音傳來,罄冉揚聲:“我會的,藺琦墨。”
四郎聽她喚自己的名字勒馬轉頭,遠遠的女孩身影筆直昂首馬上,雖是看不清麵容,可他知道她定在笑,如他一樣。
他衝罄冉使勁揮揮手,一扯馬韁飛馳而去。
身後罄冉亦掉轉馬頭,回望京都,覺得這幾個月的光陰,如同一場夢,她終由那沉悶壓抑的宮中而出,隻不知命運在前方又為自己安排了怎樣的路?
天空中,一群雁鳥飛過,罄冉揚唇而笑,猛然揚鞭。
不管如何,她定要保護好自己,定要堅韌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