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是真的疲累不堪,一日來躺在**,隻要閉上眼睛她便能沉沉的睡著。她覺得奇怪,在聽到關於藺琦墨的噩耗後,在身處此種境地時,她竟能如此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心境安寧地麵對一切。
外麵那人是她的敵人,是殺了她全部親人和她有著不共戴天仇恨的敵人。然而此刻,她卻莫名的相信他,莫名地覺得呆在這裏很安全。
也許是因為這個地方,這個小木屋讓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家。雖然在木屋中他們一家人隻歡度了一日時光,雖然這已經不是父親親手建的那個小木屋,但是這裏記載了雲家最後的歡聲笑語,麵對恍若夢境的一切罄冉還是不自禁地沉淪其中。
更或許是她從這木屋的一桌一椅中看出了重建木屋之人的心意,感受到他的這份用心,所以有些感觸,所以她知道,狄颯在懺悔,縱使這份懺悔在罄冉眼中廉價的可笑,但是她卻確定,狄颯起碼是不會傷害她的。
這個小屋很安靜,狄颯此次回京先於大軍而行,隨身隻帶了一個侍衛,雖是奉旨,卻也是微服回京。
昨日他本已過了慶城,可臨到下午雪琅突然急躁了起來,非扯著他向回趕。雪琅甚少這樣,再加上它極具靈性,狄颯心中有異,便跟著回返,不想竟救了昏迷在樹林中的罄冉。
他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一幕,她無聲無息地躺倒在樹林中,身旁還躺著一個麵色早已僵硬,瞪大雙眼的男屍,月光照在那一片天地,四周都籠著死亡的氣息。當時他真的以為她已經死掉了,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停止了跳動,天地甄滅。
幸而她還活著,如此對於她已為人妻,為人母的震驚和苦澀,相較而言也就淡了。因為狄颯一直知道,在罄冉麵前,他從來連奢望的資格都沒有。縱使他的愛來的虔誠,甚至卑微到小心翼翼,然而依舊換不來她一次回顧。這是他的命,此生早已注定的命。
救起罄冉時,慶城早已關閉了城門,狄颯隻得將罄冉逮到了蒼嶺。小木屋是他在三個月前親自重修的,隻是希望若有一日罄冉回到這裏,看到這個小木屋,能有一點驚喜。他不曾想過用此得到原諒,隻是心裏想到了,便這麽做了。倒真沒料到,竟有機會親自帶著罄冉來了這裏。
昨夜他一麵將罄冉帶回木屋,一麵已讓侍衛潛入慶城,一早那侍衛便帶回了安胎藥,他更是親自熬藥,不假他人之手。
一日來罄冉很配合,不管他給她端去的是藥,還是吃的,她都安安靜靜的用盡。然後會抬頭對他說謝謝,目光神情看不出情緒來。
這夜,屋外月上中天,清輝明照,狄颯躺在**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顯然這一日和罄冉相處雖是沒有歡聲笑語,但是卻也讓他覺得異常寧靜溫馨,隻因有她在身邊,便是不言不語也讓他貪戀。再想著明日罄冉便要離開,這一別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狄颯猶豫幾下還是坐起身來,腳步不受控製地向罄冉的屋子走去。
罄冉睡得迷迷糊糊,驀然覺得不對,睜開眼便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床前,罩下一大片黑影來。此刻他正伸手向她探來,大掌便在她麵龐一寸處,罄冉心一驚,霍然坐起身向床後退去,滿臉警覺地盯著床前的狄颯。
“你做什麽?!”
狄颯似是愣了下,麵上驀然由恍惚轉而一慌,再轉為黯然,接著又是尷尬。似被蛇咬了一般,他忙將伸出的手收入,清咳一聲,道:“我……我是怕你發燒,昨日……在樹林裏你似是受了寒氣。”
今日一個白天,她都好好的,此刻豈會發熱?狄颯一點也不會說謊。
罄冉愣了下卻也沒有挑破,鬆了口氣,隻冷聲道:“我很好,你可以出去了。”
見她別開頭一臉冷漠,狄颯麵色再轉黯然,他就是那樣的招人厭惡,讓她這樣摒棄。點了下頭,狄颯依言向外退去。
許是白天睡得太多,這下又被一驚,罄冉頭腦竟異常的清晰,再無睡意。也許是當了母親,心也柔軟了起來。也許是心裏壓了太多事,有點無法承受,罄冉隻覺這樣的深夜她無法讓自己獨自呆著。
瞥向狄颯緩步而去的寥落身影,她到底還是啟口,輕聲道:“你……和我說說話吧。”
狄颯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將耳邊的話默念了一遍,這才猛然轉身,目光灼熱的盯住罄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