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眾人齊刷刷又將目光移向了罄冉,連一直低垂著眼眸,撫弄茶盞的鳳瑛都不禁抬頭望了過來,目光虛浮不定。
罄冉無辜地成為焦點,不置可否地看向藺琦墨,卻見他愣了下繼而笑了起來。
“夫人的事情你自當親自去詢問她,問我何用?!”
寧侶愣了下,卻知道藺琦墨這麽說是同意了,他忙笑著盯向罄冉。此時,李鼎力也站起身來,走向罄冉,竟霍然單膝跪地,行禮道:“請夫人相助!”
寧侶提出讓罄冉做軍師,自是有他的原因。一來他和李鼎力對陣法都不太精通,再來做軍師並沒太大的危險,另一個原因便是他知道水師近來演練的兩個重要陣法便是出自罄冉之手。
李鼎力亦是耿直之人,先前他還看不慣藺琦墨,覺得他出征還帶著女人,簡直不像話。但是隨著不斷接觸了解,他對罄冉的能耐也有所了解,對這個每每讓人出其不意的女子,他和軍中多數將領一樣已不將她看做尋常女子,對罄冉已是敬佩有加。
李鼎力已年近不惑,他的小兒子李銘和罄冉年紀相當,也在青國水軍之中,是個異常開朗的小夥子,這次又被挑選進了罄冉的潛水隊。所以在罄冉看來,李鼎力是長輩。
現在見他跪地對自己行禮,驚得罄冉忙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麵虛扶李鼎力一把,一麵不迭地道。
“李將軍快快起來,晚輩萬不敢承您這一禮。晚輩於陣法一道隻通皮毛,卻承蒙諸位看得起,我定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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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沉,燈火連營,江水打在岸上發出清越的拍擊聲,趁得整個軍營安然而肅然。
大戰在即,軍營在夜幕下有著戰前的肅靜和緊張,帳外不時傳來巡營將士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側頭望向帳角,沙漏中的細沙已漏去六分之一,罄冉微微歎息一聲。
夜襲小隊是時候出發了……
她扭頭看向藺琦墨,他已整裝待發。一身利落的夜行衣緊緊裹著昂藏的身體,墨發纖毫不亂包在黑錦方巾中,將鬢角拉出刀割般犀利的紋路。整個人顯得異常精神,如同一隻夜色下伺機而動的豹子。
罄冉望去時,他正坐於榻上,將一把匕首插入綁腿上的束帶中。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眸往來,目光立即似水柔和。
罄冉起身,在他身前蹲下,將手中握了半響的氧氣袋給他細細綁在腰間,整理了導管,又檢查了一遍瓶口,這才悶聲道。
“夜襲又不是非你不可,三哥也很擅長……你每次都是哪裏危險去哪裏的嗎?”
藺琦墨抓起罄冉的手,笑道:“冉兒,你現在變得囉嗦了呢。”
見罄冉瞪他,藺琦墨忙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經又道:“夫人的囉嗦令為夫很溫暖。放心吧,你也知道,麟武帝很可能呆在小湖口,讓別人去我不放心。更何況,戰後我是要離開的,這次水戰至關重要,立功的機會還是讓給別人吧。被我這個早晚要離開的人占了,豈不是浪費?”
這便是他堅持要親自前往小湖口,將李鼎力和寧侶推上位的原因?罄冉微微搖頭,剛剛認識他時總覺得他玩心甚重,沒有擔當,油嘴滑舌……了解愈多,便愈覺得他將真實的自己藏的深。
平日嘻嘻哈哈,沒有半刻正經,總是漫不經心,傲慢氣人,然而他其實是個心細如發的人,總能做到麵麵俱到。可令罄冉感動的,令她愛慘他的卻不是這些。
她的夫君是個懂愛的人,他細致內斂,總是這般為他人想著,卻從不願表露出來。他為別人做了很多,卻從不在意那人是否知道,他忠誠自己的心,不畏人言,不計得失。
罄冉知道這看似簡單,卻沒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這種豁達是藺琦墨最大的優點,也是她一步步被他吸引無法自拔的緣由。
“大帥?”
帳外傳來方威的喚聲,罄冉忙最後檢查過藺琦墨的裝束,站起身來,定定望著他。
“小心些,記得我在等你。”
藺琦墨含笑點頭,扣住她的肩頭,傾身在她額前印上一吻,這才放開她大步出了營帳。
六百人的小隊早已在江邊等候,藺琦墨一到,眾人紛紛上船,在夜色下悄無聲息地向虎口峽逼近。
這一路江水雖不深,但河床卻有暗礁密布,雖撐船的都是熟知地形的老船夫,但大隊到達離虎口峽不遠的淺灘時也已月上中天。
遠處的虎口兩崖遙遙對望,夾著一線深水,直通遙遠的天際,正是今夜他們要潛過的江城。從這邊淺灘隱約能看到那聳立的兩崖上麟國兵勇的點點燈火,繁布兩山,如同天上繁星,足看見防守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