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碧晴空,白雲輕卷,暖陽緩升。
一座朱紅高階的府邸前,此刻數十名環珠戴翠的華服侍女分立兩側,數十名侍衛精神抖擻地站在一輛精巧馬車之後,眾人紛紛望向朱紅大門洞開的府內。
沒一會,府中傳出笑語聲,腳步聲漸進,眾人忙垂首靜待。
鳳瑛扶著一位老者緩緩向府門而來,那老者身體高瘦,步履沉穩,目中精湛,眉宇間的溫和為他清瘦老態的麵容蘊上了幾分慈祥。
他一手拉著鳳瑛,一麵低聲交代著:“早日回去也好,告訴你母親不用惦記外公,這慶城什麽都好,什麽也不缺。”
“是,外公定要好好保重身體,明年外公壽辰,孫兒定和母親一道回來看您。”鳳瑛攙扶著老者步出高檻低聲應道。
“好,好。外公等著你,到時候可要考較你的學業啊。”老者眉宇間微顯嚴肅盯向鳳瑛。
“外公等著吧,明年孫兒定要贏外公幾局棋不可。外公莫要再送了,外麵風寒,您老素有關節傷風之症,快快回去吧,再送可就是孫兒的過錯了。”鳳瑛向身後的老管家施了個眼色,管家趕忙上前接過了李老相國的手。
鳳瑛就勢一甩雪白的披風,回退一步單膝跪地:“孫兒拜別外公,外公多多保重。”
“起來吧,快些上車吧,老頭子硬朗著呢。”
鳳瑛也不再多說,起身便要向馬車走。李老相國微微跨前一步:“你父親遇事沉穩不足,瑛兒能勸著些便勸著些。”
鳳瑛揮袍回身,長揖一禮:“是。”
“瑛兒莫要任意行事,莫輕易伸手,要知世情複雜,人心險惡,看事看人不能隻看表麵,凡事要三思而後行。你遇事素來謹慎,難得的小小年紀便心思縝密,隻是處事尚失尖銳,欠穩妥,還需磨磨性子。”李老相國用他微顯蒼老的聲音低聲緩道。
鳳瑛眉宇微跳,眸中若有所思,俯身又是恭謹一禮:“瑛兒謝外公指點。”
“去吧,早日回去,也免得你母親擔憂。”
鳳瑛再拜,正欲登上馬車,卻是李清月匆匆跑了出來。
“表哥等等月兒。”
鳳瑛腳步一頓,眸底帶過一絲不悅,卻轉身而笑:“月兒妹妹,表哥還以為你不來送我了呢。”
“怎會,我……我是趕著去拿這裏,這是我親手給表哥做的,都沒做好呢。表哥為何走得如此匆忙?”李清月氣喘籲籲說著,伸手將一套月白錦衣捧上,一臉焦急。
鳳瑛輕笑著接過那衣服:“多謝月兒妹妹了,妹妹做的自是最好的,表哥會好好珍惜的。妹妹快些回去吧,不然勞外公也在這裏站著,可就是表哥的罪過了。”
“可……表哥什麽時候再來?不能多留幾日嗎?這才……”
“月兒回來!哭哭啼啼,妝容不整像什麽話。”李相國打斷李清月的話,曆目掃來。
李清月抬袖拭了下眼淚,雖是麵有不舍,可也不敢忤逆爺爺的命令,一步三回頭地退回了府門。
鳳瑛再向李老相國一拜,見他揮手,這才登上馬車。一個同等年紀的黑衣少年跟著坐入馬車,見鳳瑛閉目,便將車簾放下揚聲道。
“走吧。”
馬車滾滾而動,沒一會便駛進了慶城中街大道,侍衛駕馬開道,百姓紛紛避讓。馬車不時便穿過街市,駛入了慶城西街。鳳瑛霍然睜開雙眸,推開車窗向外看。
西街本是慶城繁華所在,可今日這裏卻冷冷清清,馬車跑的飛快。鳳瑛清晰地撲捉到幾處坍塌,幾處狼藉,幾抹殷紅。目光穿過西街落在幾道牆後,那是西市刑場的方向。鳳瑛眉宇微蹙,眼眸低垂望向腳底,麵容在窗外光影變幻間陰陰沉沉。
想起那日在這西街之上,他第一次遇到罄冉,那時的西街可不是這般模樣。人潮鼎沸,繁華昌旺,而就是昨日,一場驚動整個慶城的刑場劫屍事件轟然發生。這個繁華之所便因為離近刑場而遭受炸毀。士兵死傷無數,血流如雨洗涮了西街,百姓都在惶惶不安中,這西街今日自是清冷。
可誰又能想到他鳳瑛也參與了這次刑場血案呢,又有誰會相信這樣的手筆,隻來自一個六歲的小女孩!鳳瑛雙眸猝然眯起,鼻翼微跳,因著身體後仰的動作,麵容隱在暗影中,顯得有些模糊。
鳳戈隻覺今日的世子極為沉默,微微抬眸望了鳳瑛一眼,隻覺他欣碩的身體散發著一股凜冽。鳳戈一觸,忙低下了頭。心中想著,莫不是跟馬車隔層中的那個小男孩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