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身影在眼角晃過,血色在胸前盛開成團團的花。

罄冉目光落在地上,那裏一線血色,她的眼中便無由酸澀,抬起手觸上衣衫上散亂的血,黏黏的濡濡的,刺得指尖冰冷。

好多血,…,

他的傷口早已裂開,滴了她一身,散了一床,落了一地

罄冉驀然發現她竟還是擔心他。眉宇蹙起,抬手狠狠拉緊領。”她厭惡自己此刻的心軟,歪開頭看向牆壁,重重的閉上了眼睛。

以愛為名,去行此事,不能原諒,不能原諒一一

鳳琰行至門口,卻停下腳步,回頭去望,罄冉冷冷的躺在那裏,看不到麵容,隻有淩亂的發散了一床,絲絲繞繞糾纏著他的心口眼前一黑,鳳瑣扶了下門欞,這才緩緩穩住腳步,抬手壓住汩汩流血的傷口,終是一句話也說不出,抬步出了房。

他這一出去,屋子便一下靜了下來,靜的讓人發慌。

“陛下!”

“快!禦醫!”

“陛下昏過去了,快禦醫,怎麽會這樣!”

一陣喧囂自屋外傳來,隱約有著鳳戈的驚呼聲,鳳捷氣急敗壞的聲音,還有雜亂的奔跑聲。罄冉側頭,望了眼窗戶,又緩緩地扭回頭。目光直愣愣的盯著晃動的金色床帳,鼻翼間流竄著是清苦的藥香,以及鮮血的味道,罄冉覺得滿身滿心似乎都殘留著那人留下的氣息。

不欲去想,卻無處可逃,欲要氣憤,卻滿心無力,隻那心底的痛苦呻吟卻壓也壓不住的一點點滋生。她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更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麵對鳳瑛。她甚至已在害怕,害怕再麵對這個男人。

她想她定然是和這青國八字不合的,自從來到這裏,她便頻頻被下藥,被挾持、被刺殺、幾次三番險些丟命,三番幾次險遭失身。

苦苦一笑,渾身漸轉冰冷,想極力克製住身軀的顫抖,甚至拉了錦被死死裹住身體,卻依舊無用。她想也許該哭一場的,女子逢遇這種事情哭是最好的發泄,然而心裏卻又似壓了塊大石,淚腺更如被滿心的茫然勒住,忽而間便一滴淚也擠不出來。

耳邊傳來腳步聲,罄冉回頭,卻是一名婢女低頭走入。她走至床前,福了福身,恭敬的道。

“奴婢是來服侍姑娘的,浴池已引好泉水,還請姑娘移步。”

鳳橫的寢宮,引了後山泉水為禦用浴房。婢女的話剛落,便弓得罄冉的本能抵抗,蹙眉搖頭,沉聲道:“我不去!你吩咐將水送到我的寢房去。”

“是。”婢女也不多言,低低應了一聲,便向外退去。

罄冉眼見她馬上便要跨出房門,終是忍不住叫道:“你等等。”

那婢女轉身,恭敬地垂手而待,罄冉嘴張了幾張,終是擺手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他應該沒事的,畢竟沒有傷及心髒,這麽多的血,定然隻是假象,和上次一般,隻是看著駭人罷了。

罄冉如是說服著自己,閉上了眼睛。

轉眼已是午後,成淵殿中,鳳瑛半躺在**,身上蓋著一條五彩生輝的錦被,閉著眼,神情疲倦。他滌黑的頭發已盡數束冠,身上披著一件黃色夾襖,從繡著盤龍雲朵的精美領襟望入,是層疊著的白色綁帶,顯然傷口已經重新處理過。

鳳戈輕步進來,麵色擔憂,偷望了眼鳳瑛蒼白的麵容,低了頭張了下嘴,卻又欲言又止。

“說。”

鳳瑛微啞的聲音響起,鳳戈不敢耽擱,蹙眉上前,回道:“婢女已服侍雲姑娘沐浴、梳理。她要了身男裝。”

鳳瑛壓在胸前的手似是一握,接著又緩緩鬆開,隻道:“給她送去。那婢女不必留著了……今日之事,不許有半個字外傳,但有差池,提頭來見。

到了此時,陛下竟還在保護那雲姑娘,

鳳戈歎息一聲,領命而去。過了片刻,他又回到房中,神情比之方才更加惶然,望了眼鳳瑛,這才稟道。

“雲姑娘離開了。”

屋中半響沉靜,許久鳳瑛才抬手輕輕擺了下,鳳戈無聲歎息,猶豫幾下卻沒有退下,反而抬頭,道。

“讓禁衛攔下雲姑娘吧!陛下如今這般,屬下實在一實在

她既非要離開,攔有何用……

鳳煥唇角滑過一絲苦澀笑意,長長的睫毛如蝶羽般輕顫,在眼臉上投出一片淺淺的灰,似是疲憊的連眼睛都無法睜開口

他本以為他的心早已是磐石穩固,風雨不動。卻不知自己竟這般容易被激怒,從不知自己也會失控至此。他本無欲這般,然而卻不知為何事情會發展到此等地步,不知為何他的手,他的心似在那刻都不屬於自己了。似是心裏生出了一個惡魔,叫囂著嫉妒,憤怒和渴望。

鳳瑛微微一笑,緩緩望了眼鳳戈,又轉開目光,喃聲道:“朕這……是不是也算入障了一為一個女子魔障了一”

鳳戈並未聽清他的話,然而鳳聯卻似隻說給自己聽的,無需他聽懂。

胸膛起伏一下,鳳瑛緩緩抬手輕擺:“下去吧,讓她走。”

鳳戈腳步沉重而出,屋中安寧片刻,便傳來幾聲撕心裂肺的咳聲,一聲聲不絕於耳。

聽著那咳聲,鳳捷禁不住煩悶的跺了下腳,低聲焦慮道:“我去喚太醫來,陛下這般鬱結在心,會出大事的!”

他說著便欲邁步,鳳戈忙伸手攬住他,蹙眉歎息道:“別去了,你便讓主子清清靜靜呆會吧酬”

罄冉離開皇宮,便發瘋般禦馬狂奔,幾次險些撞到路上行人。她不知道自己再急什麽,似是身後有可怕的東西在追趕一般。

出了謐城北門,便毫不猶豫得掉轉馬頭折向東麵,一路飛馳,任由冬日冰冷的風吹過麵頰,吹入衣襟。仿似這樣,便能消去心裏的煩躁和難受。

夕陽緩緩西落,當曠野枯黃的草色暈染上紅色柔光時罄冉才緩緩放慢了馬速。清風劇烈喘息著,罄丹麵有歉疚,撫摸著它,歎了口氣。

遙望四周,眼見前方不遠山道排開,隱約有旗幟飛揚,罄冉卻是一愣。原來不知不覺已來到了謐城東北穀地的青國軍營,渡軍營。

那日送別燕奚痕,藺琦墨言鳳瑛將孜軍營交由他**,在北郊兩人話別後,萌琦墨東來軍營,而罄冉則回了謐城。

此刻,不知不覺,她竟來了這裏。三日前收到藺琦墨的信,算算日子,明日他才回來。他此刻人該是沒在這裏的,罄冉蹙眉,一陣失落,正不知該何去何從,身後卻傳來一陣馬蹄聲。

回頭去看,竟是鳳戈。罄冉的眉蹙的越發緊,握著韁繩的手忍不住用力,清風嘶鳴一聲,跳動了一下。罄冉忙鬆了手,安撫得拍拍它的頭。

轉瞬鳳戈已到眼前,見罄冉蹙眉看著他,他鐵青的麵上浮起冷色,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執給了罄冉。罄冉忙接住,低頭一看,又是一愣,那竟是一麵令牌。

“陛下說,雲姑娘願意在軍營呆著那便在這裏吧,隻是戰英帝一擊不成,必然還會再派人前來,姑娘需得注意安全,莫要再肆意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