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聽他意有所指,頓時想起在戰國驛館的事情,他衣衫淩亂胸上血跡妖豔的模樣滑過眼前,一時竟有些不敢看他晶燦的眼眸,忙扭頭轉身就走。

“不跟你說,你無恥”。

剛轉身,身後卻有一股大力拽住了腰身,接著猛力傳來,罄冉身體已被藺琦墨拉回圈在了懷裏,迎上他清亮的眼眸,罄冉一急,正欲讓他放手,卻見他伸手自懷中掏出了幾顆草根,搖晃了兩下。

“你這聲音,也敢往外跑。”

對著他調侃的麵容,罄冉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眉眼一亮,伸手便去取他拿在手中的草。

“這就是你說的澀澀草?”

眼見便要拿到手,藺琦墨卻忽而將手一揚,罄冉抓了個空,抬眸去看他。

藺琦墨揚眉而笑,偏偏腦袋,道:“親下。”

他的側麵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側麵的動作將脖頸處拉出修韌的線條直伸入深藏的藍衣,清雋的下頜微微仰著,幾分賴皮的壞笑。罄冉隻覺空氣為之一凝,屋中靜的可怕,心跳加快間忙抬頭在他臉頰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飛身抓了他手中草根便大步衝出了房。

走至院中方聽到屋裏傳出朗笑聲,罄冉麵頰緋紅。兩日來的一幕幕在眼前滑過,青澀動人,一如初生的朝陽一樣美好,便在這個白雪紛紛的季節終於打入了她沉靜已久的心底,帶過暖意融融。

也許是兩人都吃了太多苦,她能感受到他對這份感情的認真和小心,她也亦然。她慶幸,在這樣亂世得遇他懂她、憐她,給了她他最單純的愛。那愛觸動了她,在她的生命中種下了一朵花,她希望那花能在他們的精心嗬護下,開花結果,當再次相擁,心中留下的會是感動,會是濃濃的甜,再無那份隱約的酸澀。

一個時辰後,旌國大隊自棉江城出發,再次向青國都城謐城滾滾而去。

所不同的是,隊伍後麵多了一千人的青國禁衛軍。

罄冉本以為這日會見到鳳瑛,還有些忐忑,可一早鳳瑛便派人到驛館,言朝中有事不能親送公主,並撥了一千禁衛特意保護公主前往謐城,罄冉卻大鬆一口氣。

自棉江到謐城尚有兩日路程,大隊剛出城門,罄冉便見官道旁的十裏小亭中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陽光打在那身姿上,淵峙嶽立。長風過,掠過那人衣衫,幾分灑脫和從容,正是白靖炎。

罄冉但覺今日的靖炎哥哥有些不一樣。似乎更像印象中的臭小子靖炎,身上少了些沉重氣息,多了份瀟灑。她不覺勒馬道前,一瞬不瞬盯著那身影。

“怎麽?不認識你的靖炎哥哥了?”

藺琦墨的調侃聲傳來,罄冉回神,藺琦墨笑得一臉無害,衝小亭方向撇了撇眉,道:“快過去吧。”

罄冉一愣,詫異道:“你不吃醋了?”

藺琦墨卻是挑眉一笑,湊近她:“冉兒太高看自己,人家莫兄的心思可沒放在你身上。”

他說罷,一鞭子抽上罄冉座下馬尾,清風撂蹄前奔,罄冉忙拉了馬韁,向小亭奔去。

藺琦墨笑望她進來小亭,翻身下馬,牽著大白在路邊站定,目光掠過不遠處黯然站立的蘇亮,他笑容微斂。暗歎,情之一字令多少英雄兒女悲喜不禁,有人因情身姿意滿,有人因愛黯然蕭涼。

想著幾日來,自己又何嚐不是嚐遍了各般滋味,心情日日變化,為她喜憂。笑著搖頭,他抬手清嘯一聲,大白揚蹄跑了過來,他掠了馬背上吊著的酒葫蘆,拍拍大白,向蘇亮走去。

“為什麽這麽急著告別?我們才剛剛重逢,卻又要分離,我心中實在難受。”

小亭中,白靖炎正和罄冉道別,罄冉不想他突然便要離開,一時愣住,複又焦急地上前一步,蹙眉問道。

白靖炎見她相詢,想到自己急於回到蒼鬆密穀的緣由,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竟紅了麵頰,雙唇幾動,卻不知從何說起。

罄冉微惑,隨即察覺他的異樣,想到方才藺琦墨的話,腦中又閃過在陸府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陸玲瓏焦急的喚聲,她匆匆緊追的身影令罄冉雙眸一亮,頓時明白過來。

她唇角勾起,上前一步,拉了白靖炎的袖子,笑道:“靖炎哥哥說清楚,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冉冉可不放人。”

白靖炎頓時麵頰更紅,對上罄冉黑亮的目光,他終是揚聲道:“是為了玲瓏。”

罄冉見他害羞,心中好笑,麵上卻分毫不露,詫異地挑眉:“玲瓏?玲瓏是誰?”

白靖炎被她看的難受,見她眸中閃著小狐狸一般的光芒,猶如兒時,一時心中感歎,抬手輕拍她的肩頭:“冉冉就別取笑大哥了,出穀時我想岔了事傷了玲瓏的心,現下冉冉也已安全到了青國,大哥就先回穀了。”

罄冉見他笑意融融,心中自是為他高興,點頭道:“大哥快回穀去吧,陸小姐很好,冉冉很樂意她來做我的小嫂子呢,大哥要加把勁啊。”

白靖炎動容地拉了罄冉的手,緊緊相握,他看向不遠處與蘇亮喝酒的藺琦墨,笑道:"他也很好,有他在冉冉身邊,大哥也能放心了。”

罄冉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藺琦墨藍衫卓然,接過蘇亮扔過的酒葫蘆,仰頭便是一飲,倒是少見的豪爽。笑容在麵上蘊開,罄冉仰頭,迎上白靖炎的目光,相視而笑。

兩日後,大隊總算入了謐城,許是冤家路窄,卻不想竟和戰國大隊同日入城。一隊自北門而入,一隊自南門而進。待到了青國為四國準備的別館竟碰了個迎麵,頓時便鬧將起來。

罄冉本在對後壓隊,聽到前方喧鬧,忙禦馬過去。卻見兩隊人馬正掙著要先入別館,兩方小兵各不相讓,喧鬧不已。

她微微蹙眉,眼見戰國兵勇橫了長戟,旌國兵勇也個個意憤,長槍橫掃,轉眼間竟要一場血戰。她忙策馬奔了過去,怒喝一聲。

“怎麽回事!”

“大人,明明是我們的大隊先到別館,屬下們都進了館門,卻被他們生生擠了出來。”

“明明是我戰國大隊先到一步,再說你旌國不過疲弱小國,豈能先於我戰國入館!”

......

罄冉將亂糟糟的場麵收入眼中,手中長劍滑出,未出鞘,已經在空中帶過一道強勁弧度,將交接的數隻長戟撩開。兩方兵勇皆退後幾步,頓時一靜。

見旌國兵士們因為她的加入,麵有得意看向戰國兵勇,罄冉冷聲道:“退開,讓他們先入便是。大國變該有大國的風度,何須計較這些。”

兵勇們一愣,哈哈而笑,紛紛而退,一麵笑著附和。

“想必這位便是易青易大人吧,本王聽聞大人之名已久,今日得見果真英雄少年。”

微沉得男聲響起,罄冉微微蹙眉,雙拳握緊又鬆開,這才笑著回頭:“砮王殿下高看了易青,易青不敢當。”

迎麵狄颯大步而來,目光落在罄冉麵上,滑過她唇際笑容,但覺心頭一窒。她的笑分明和善,落在他眼中卻生生浮出冷意,她果真是恨他至深。

狄颯目光閃動,收了笑意,看向擁在館門出的兵勇,冷聲道:“丟人現眼,還不快退開!”

兵勇們向來深怕這個冷麵王爺,哪裏還敢多言,紛紛推開。狄颯這才看向罄冉,微笑著抬手,道:“既是旌國先到,還請易大人見諒,請。”

罄冉也不推辭,微微點頭,抱拳一禮,策馬回身。

“進館!”

馬車緩緩而動,罄冉站在館前,望著門外憤憤的戰國兵勇,心中微緊。她知道,在這裏馬上便要上演一場新的爭鬥,這不見血光的爭鬥比之戰場的刀光劍影更讓人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