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棉江城不遠的小鎮薑鎮,由於下雪,鎮中寂靜地隻聞幾聲犬吠交錯響起。

一家土坯的民居中,傳出幾聲輕咳,消彌在寂靜的雪夜中。屋中一燈如豆,窗上隱約顯出數個人影。

“王爺,還是讓屬下去拿點傷寒藥吧。”

狄颯躺在草毯潦草鋪成的土**,掩著嘴,輕咳著。聽到下屬高永的話,他抬眸一瞥,沉聲道。

“不必了,雖是離了棉江城,但也不益聲張。鳳瑛如今對我戰國態度不明,還是小心些為妙。”

他說罷,又輕聲咳了起來,高永聽罷蹙眉惱怒道:“都是那個假扮燕奚敏的醜娘們,壞我戰國好事不說,還害主子冒雪出城,得了傷寒!改日若是犯到老子手中,老子給她好看!”

穆江見狄颯蹙眉,麵容陰沉,忙厲目瞪向高永,冷聲道:“在王爺麵前,如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高永一驚,忙偷眼看了眼狄颯,果見他麵色不悅,他頓時無語,麵色也忐忑了起來。

年越見他這般,忙道:“他也是關心王爺,穆先生,您懂醫術,王爺無礙吧?那銀針上不會還有什麽利害的毒藥吧?依著王爺的身子,不該這麽就得了風寒啊。”

穆江捋了下胡須,道:“你們都放心吧,那銀針上的藥隻會讓王爺在半個時辰內脫力,再有便是能讓人中藥時虛弱,王爺常年練武,明兒這傷寒自會好的。”

他看了眼狄颯,又道:“王爺也累了,你們都別杵在這裏礙眼了,都歇著去吧。”

眾人見他這般說,又觀**闔目的狄颯,忙起身紛紛退出了屋子。屋中安靜後,狄颯才睜開眼眸,看向穆江,微微蹙眉,道。

“想必穆稽先生是有話要問本王吧?”

穆江點頭而笑:“請王爺告知,今日那女子?”

狄颯眸光微閃,沉聲道:“那女子名喚雲罄冉,是已故雲藝的小女……更是旌國的九陽府少卿,易青。”

穆江聞言,雙唇微張,麵上有著難以置信的詫異。

狄颯卻是一笑,道:“這世上竟有事情令先生驚異至此,倒是少有啊。”

穆江回過神來,朗聲一笑,抿須道:“世間竟有如此奇女子,怎能不令老夫驚訝。這女子可是令王爺您多次受挫啊,真真是奇女也。”

狄颯扭頭,想著與那女子的數次交鋒,眼前閃過她冰冷如雪的麵容,他清漠的麵上閃過恍惚。

卻聽穆江又道:“昔日王爺於淩煙閣,於成郡王等人評點這天下女子,曾言世之女子皆同,不過是皮囊美醜異之。怕是王爺也不曾想過,這世上竟還有女如斯吧?”

狄颯雙眸微眯,隨即一笑,看向穆江:“先生這是在取笑本王?”

穆江搖頭而笑,沉吟片刻抬頭道:“看來此女對陛下,對王爺的憤恨很深啊。王爺與王府置案供奉雲藝的龍膽槍,常常以槍自警,又數次上奏舉薦雲藝舊部擔任重職,怕是在此女看來也是虛情假意,圖有所謀之舉。”

狄颯身體莫名一僵,目光閃爍幾下,唇際笑意隱去,看向穆江:“先生此言何意?”

穆江一笑,定睛看著狄颯,卻轉開了話題:“王爺不覺今日發現大有可用之處嗎?”

狄颯一怔,稍是思慮,便明白了穆江之言:“先生是想將她的女子身份揭露出來?”

穆江點頭而笑,起身道:“此女不簡單啊,雖是女子卻不容小覷,她投身旌國以來已屢屢讓我戰國有失。若繼續為旌帝所用,必是我戰國之大患。此番前來青國,本就勝算不大,鳳瑛不是昏庸無能之輩,刺殺公主之事又失。若想阻旌青兩國結盟,隻能利用大臣之力。若是青國滿朝皆反對旌青結盟,鳳瑛也不能公然違滿朝之意,一意孤行。”

狄颯麵有沉思,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若是揭露了雲罄冉的身份以及身世,一方麵旌帝不會再重用她,另一方麵青國朝堂也會嘩然,與我們倒是極有益處。隻是若不當著眾人之麵揭露她的女子身份,恐不能起到預計效果。可若是當這眾人之麵……那雲罄冉武功不弱,怕是也沒有機會。”

穆江抿唇而笑:“這個臣已想好,我們便在青國宴請三國的國宴上讓那易青原形畢露!”

狄颯麵有疑色,挑眉一笑,道:“便是我當著眾人將她的身世公布於眾,也不會有人相信吧?何況她是旌國派往青國的使臣,青國總不能在大殿之上脫衣驗身吧?”

“臣自有法子脫其衣,驗其身!還請王爺定奪。”穆江上前一步,沉聲道。

狄颯麵色一變,掩在被中的雙手驟然握起,心中竟有些遲疑不決。果真這般做嗎?若是當真做了,旌帝會如何對她,這欺君之罪,亂朝之罪,怕縱使她對旌國多有建功,旌帝也不會容她。

她這一年來,在旌以剛正不阿聞名朝野,得罪了不少大臣及權貴,若是真這麽做了,她……

“王爺?”

穆江的聲音再響,狄颯驀然回過神來,頓時一驚,他竟在為她所慮,為何會這樣!迎上穆江探究的目光,狄颯雙手緩緩鬆開,沉聲道。

“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