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夏日的殘陽帶著餘熱在天際流連,灑下一地紅光,將早已被鮮血染紅的黃土照的更加刺目。

山穀中,平野間,血染旌旗,中箭的戰馬抽搐著悲鳴,屍橫遍野,旌國的將士們正在做最後的清理。將尚有一息生機的戰友帶回,與此同時也殘忍地將刀劍捅入尚未斷氣的戰國兵勇的胸腔。

戰爭的殘酷竟在落幕後仍持續著,罄冉默默看著這一切,心有片刻的茫然。低頭望著雙手,這一戰她並未親自執劍拚殺,一直都在將台上指揮,手上幹幹淨淨,然而她卻覺得上麵滿是血腥。

輕輕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原以為她的心已經在戰爭中磨礪的足夠堅毅,卻不想還是無法習慣這樣的殺戮。無論是出於怎樣的動機,卻抹不去一個事實。倒在身前的都是鮮活的生命啊!

戰爭果然還是不適合女子!罄冉這般想著,又是一笑,笑容滿含寥落。

“報將軍,戰國確已退兵。”

斥候翻下戰馬,清亮的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歡悅。罄冉望著年輕人滿是風霜的麵容,望著他熠熠發光的眼睛。心中湧起慨歎,再四望之下,聽到他傳報的眾人麵上皆有興奮和驕傲。

罄冉麵上也慢慢浮現了笑意,幾分激昂的鬥氣湧上,她朗聲道:“好!兄弟們辛苦了,傳令下去,盡快收拾戰場,回營休整。”

罄冉回頭望向穀上的帥太,顯然消息也傳到了那裏,燕奚痕修韌的身影挺然立在最前正朝這邊望來。兩人目光相接,皆是一笑。雖是距離甚遠,他的眉眼不清。可罄冉卻分明知道他在笑,而且她甚至能分明感受到他眼光中清澈如秋水明月般的亮光。

一個時辰後,星光閃爍,山穀間血腥味依舊濃重,戰場的焦灼卻在夜色中開始漸漸彌散。

罄冉騎著清風,任由它嗒嗒地邁著蹄子,緩緩跟在大軍最後。靜靜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士兵們歡快的歌聲,罄冉唇際也勾起了淺淺的弧度。

身後突然傳來焦躁的馬蹄聲,罄冉微微側頭,隻一眼卻驟然蹙起了眉頭。

那正打馬趕來的人她認識,正在承敏公主身邊一直跟隨的侍女清荷。罄冉聽蘇亮提起過,清荷是燕奚敏的貼身婢女,兩人一起長大,形影不離。名為主仆,實為姐妹。此時清荷獨自從戰場的方向而來,又滿臉驚慌,罄冉不得不心中一緊。

罄冉回轉馬頭,輕叱一聲,清風飛馳迎向清荷。

清荷自是認識罄冉,這些時日來,王爺雖是令燕雲衛看著她和公主,可這易青乃是王爺現今最器重的人,又難得的長相俊美、少年風采,公主可沒少提起過他。

她也知道這個如清風般俊逸的少年甚是了得,如今見他打馬迎了過來,隻覺看到了救星,眼眶一紅,險些自馬上滑落。

“怎麽回事?”罄冉縱馬上前,一把便掠住了清荷身下戰馬的韁繩,緊緊一拉,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

“將軍,你快救救公主。公主被戰國的殘兵帶走了!”清荷聲淚俱下,急急拽住罄冉的衣袖。

罄冉眉宇緊蹙,見她的聲音顫抖,說的不清不楚忙放低聲音,道:“你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隻有說清楚了,我才能盡快派人去救公主。”

麵前少年的雙眸澄亮,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清荷心下微定,忙抹了一把眼淚:“王爺離營後,公主一直想跟上大軍參戰殺敵。無奈高揚大哥看的緊,我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出營。前日好不容易被公主尋到了機會,我們便跑出了大營。公主知道王爺在鬆月道,不敢往這邊來。我們聽說銅山嶺那邊也有戰爭,便……”

罄冉抬手打斷她的話:“好了,大概我知道了。你們是幾時在哪裏碰到戰國殘兵的?他們有多少人?”

“就在銅山嶺左鋒的楓樹林,他們人不多隻有二十來個,要不然我也逃不出來。求求你了將軍,快派人去救公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清荷急急道。。

“易將軍,怎麽了?”馬剛發覺這邊情景忙打馬過來。

“公主被戰國人抓了,勞煩馬大哥將清荷姑娘帶回營,我現在就去追。”罄冉說著將清荷的馬韁甩給馬剛。

馬剛一楞,罄冉已是一騎飛衝而去。清荷驚呼一聲,便要掙脫:“我得去領路啊!”

馬剛此刻已大致猜到是怎麽回事了,他微微蹙眉:“放心吧,這一片易將軍甚為熟悉。清荷姑娘還是跟著本將軍回營等著吧,易將軍定能將公主安然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