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慢慢睜開眼，轉過頭來看著他，片刻後，嘴角竟露出一抹輕笑。

慕雲秋早就看透了蕭晴會護著那人，“先斬後奏”這一招，雖然用的有些不合規矩，但，為了大局，便情有可原了。

“你下手早了。”他坐直身子，視線瞟向桌上的地圖。

蕭青被驚得猛地抬起頭來，見他在看桌上的地圖，忙往前湊了幾步。地圖上所標出來的位置，正是他們落腳的尼姑庵，確實離於坤部下常活動的地帶迫近，不過，夜庭的人也不少。

“既知是死棋了，便應當讓他最大限度的發揮自己的餘光，殺一個，和殺十個，哪個對目前的形勢更加有利？”蕭廷說著，伸出兩根手指，落在地圖上的其中一處紅點，隨後又飛快的將尼姑庵周圍的紅點都指了一遍。

蕭青恍然。人多不一定勢眾，像圖中於坤部下的分布點，多且散，他若是用那人作餌，搗一個兩個的點，不僅不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危險，也省去了宮內人不必要的猜忌。

“屬下愚蠢，給主子添麻煩了。”蕭晴趕忙跪地認錯。

蕭廷自書桌的抽屜裏取出一枚金令，扔到蕭青懷裏，“還給你，日後辦事，要記得利益最大化！”

一陣金光閃過，蕭青忙抬頭舉手接著。金令是他被禁足後，蕭廷派人收走的。此次，他為的隻是留在蕭廷身邊，並未想過能拿回金令。

“謝主子！”

原本單膝跪，謝的，立刻換成了雙膝，頭也在地上用力的磕了幾下。

蕭廷對他的信任，比這天底下任何寶物都彌足珍貴。

“哈……”蕭廷打個哈欠，擺擺手，“罷了罷了，夜深了，早些歇著吧，明兒，這事怕是不能輕易了結。”說罷，便背著手，越過蕭青，走出書房。

慕雲秋也是料定了他會護著蕭青，所以才敢將那顆人頭送到他的桌上。

不過話說回來，心思深沉如蕭晴，到底還是沒鬥過他家秋兒。

想到這一局對弈中，慕雲秋所占的優勢，蕭廷便情不自禁的想笑。

他家秋兒是被他潛移默化了，才能這般輕而易舉的勝了蕭晴。

第二日一早，蕭柘便將換了一身“新衣”的人頭，準時的送到了紫晴殿。

於是，不等早朝結束，蕭靖便被一聲響徹皇城的尖叫，喚到了紫晴殿。看到桌上的人頭，和人頭下壓著的一疊紙，蕭靖的眉頭皺成了“深川”。

“怎麽回事？”

蕭靖怒聲詢問，殿內卻無人回答，蕭晴則是躲在一個宮女的懷裏，瞪著眼睛看著他。

蕭晴沒有哭？這倒是出乎他的預料。且，依照現在這場景來看，方才的那聲尖叫，定也不是出自蕭晴之口了。

“你忘了昨日的事了？”劉淵附在耳邊，小聲提醒他一聲。

蕭靖這才想起來，轉頭看向蕭晴，“這便是你找皇叔要的人？”

蕭晴點點頭。

“皇上，這裏有一份關於此人的……”內務總管想著討好蕭靖，便趕在劉淵之前，將那沾滿了味道的一疊紙拿出來打開，粗略掃了一眼，還未說完話，便被蕭靖冷眼瞪的閉上了嘴。

“晴兒，這人是救過你的那人？”蕭靖打量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辨認出來。

蕭晴再次點頭。

“那，這次你為何沒有救他？”蕭靖說著回頭看了看劉淵，見劉淵正在看著內務總管方才從那人頭底下拿出來的那一疊紙，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蕭晴的視線也看向劉淵，她知道皇兄是什麽意思，她有人力物力，卻沒能救下他，這怨不得別人。

“小林子竟不是閹人！”劉淵驚愕的抬頭看向蕭靖。

蕭靖愣了一下，一旁的內務總管卻被這句話嚇得跪倒在地上，“皇上，奴才也不知道他沒淨身啊！”

“淨身房歸你管，這人在調來紫晴殿之前，你也查了祖籍，那問題會出在哪裏？”劉淵將手中的紙扔到內務總管的臉上，“此等人留在皇上公主身邊，你是嫌我們蕭家的江山太過長遠了嗎？”

“奴才沒有，奴才不敢……”內務總管慌亂的磕著頭，已然忘了淨身房那邊，還有一位管事的。

蕭靖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劉淵裏的“我們”二字吸引了，忽地發現，“我們”與“蕭家”連在一起，從劉淵口中說出來，竟是如此悅耳。

“來人，將淨身房管事的打入天牢，即日問斬！”蕭靖拍拍劉淵的手，回身吩咐身後的宮人。

劉淵這才想起來，宮裏還有淨身房這麽一個地方。

蕭晴越看越糊塗，將皇兄喚來，是為了給她主持公道的，如今下獄的怎麽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晴兒，你可知，為何會增派蕭青去接你回來？”蕭靖回身看著蕭晴，聲音變的冷清了一些。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他蕭青殺了我的隨從，一聲不吭，最後還拎到我麵前嚇唬我，便是沒將你放在眼裏，皇兄，小林子救過我的命，沒有他，你今日看到的便是一塊吃香燭的木牌了！”蕭晴跺著腳，推開抱著她的宮女，轉身跑回寢殿。

方才蕭晴說到最後的時候，已有哽咽聲，很明顯是哭了。

蕭靖無奈的歎口氣，難怪蕭青會直接將小林子殺了了事，若是帶回來，依照蕭晴這脾氣，就算是要定罪，也不會是死罪。

“你，去將這紙上的東西，念一遍給公主聽！”蕭靖頭疼的揉揉兩鬢，隨手指向一個宮女。

宮女聞言，嚇得爬到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回道，“皇上，奴婢，奴婢不認識字啊……”

“算了，誰認識，誰去。”看她那樣子，蕭靖更覺煩躁了，袍袖一甩，扔下一句話，回身坐在堂內的椅子上，閉目養神去了。

這些人……

劉淵上前將紙一張一張的拾回來，回頭看著他，“我去吧。”

蕭靖擺擺手之後便再無動作，劉淵心疼的看他一眼，轉身走進寢殿。

不多時，寢殿內便響起劉淵明朗的聲音。

蕭靖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的整個人偏向了寢殿的方向，皺著的眉頭慢慢的舒展開了，嘴角也有了些微的弧度。

很快，劉淵就讀完了，小林子的真實身份和所作所為，蕭晴也都聽到了，從她漸漸停止的嚶嚶聲中，可以判斷，方才他讀的內容，她都聽進去了。

“不是說有殺人的人都是惡人，晴兒，你自個明斷吧。”說完，他將紙放在寢殿內的桌上，轉身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