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媽媽離開後,袁金標神神秘秘地將段逸峰拉到了一邊。自從段逸峰被趕出段氏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他,天知道他找他找的有多麽的辛苦。他看到段逸峰比起從前人消瘦了很多,而且臉上還留有一些淤青,知道他過得不是很好。幸好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當中,段逸峰並沒有比他想象當中的更加糟糕。
袁金標長歎了一口氣,一臉惋惜地說道:“真是世事難料啊,沒想到小範這麽年紀輕輕的就走了。我還記得我把她招進來的時候,多麽活潑的一個小姑娘啊!段經理,她對你也算是有情有義了。當初她從公司辭職的時候,我是絕對不同意的,但是她執意要走,原來她是去追隨你了……”
如果袁金標早點知道這件事,也許段逸峰就不用受那麽多的苦了。
段逸峰感歎道:“別叫我段經理了,我早已不是過去的段逸峰了,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叫我小段好了。小範,我是真的有愧於她啊,希望她能一路走好……”
袁金標到底是個過來人,一眼看穿了段逸峰的心事,他看著段逸峰衷心耿耿地說道:“段經理,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段經理,這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小範的事,你也別自責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更何況她是出車禍走的,跟你並沒有關係。我想她如果天上有知的話,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當然如果你有心的話,經常來看看她的父母還是好的,走了的已經走了,留下的才是最痛苦的。”
袁金標的一席話說到了段逸峰的心坎裏,段逸峰看看他,大半年不見,他的發際線向後移了不少,抬頭紋也更加深了。但是他的形象在段逸峰麵前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段逸峰情深意重地拍了拍袁金標的肩膀:“袁經理,你這麽說,我真的很安慰。我也是這麽想的,範伯母他們打擊一定非常的大,我應該代替小範盡孝。不過話說回來,小範生前有你這麽好的一個主管真的是她的運氣,她那麽多要好的年輕同事,一個都沒有來,隻有你來送她一程。我爸爸以前真的沒有看錯你!”
袁金標說道:“段經理,你千萬別這麽說,我袁金標可以一生衣食無憂,那都是因為你父親的關係。隻是我自己做的太少了,沒能幫你一把,眼睜睜看著段氏落入他人的手裏。那幫年輕人也很不容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我年紀已經大了,自然就無所顧忌了。哪怕是被炒魷魚也無所謂。”
袁金標頓了頓,嘴唇剛張開又閉上,腳尖不停地在地上磨來磨去。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和段逸峰重提舊事,更加不知道段逸峰能不能承受他接下來的話題。
段逸峰看到他欲言又止很為難的樣子,主動說道:“袁經理,你有什麽話就說吧,比起小範的離開,還有什麽事我會承受不了呢?”
袁金標鼓起勇氣說道:“段經理,你真的打算一直在花店呆下去嗎?也許是我多管閑事,但是我覺得這個樣子真的太埋沒你的才能了!所謂虎父無犬子,當年你父親也是從奴隸到將軍,從無到有,一步步走過來的,也許他當年的處境還不如你現在。我覺得一個人跌倒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以後就喪失了鬥誌,從此就一蹶不振。真正的英雄都是在失敗中重新站起來的!”
袁金標希望自己的話能夠重新激發段逸峰的鬥誌,他真的不想段氏易主!因為當初段成豪創業的艱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如果段成豪不是那麽拚命地工作,他也不會這麽早去世!
段逸峰一言不發,雖然他偽裝出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但是過去的事一直咬著他的心!袁金標所說的道理他又何嚐不知,何嚐不曉。他沒有比現在更想要東山再起過!因為範藝華無辜地成了段家和張浩父子恩怨的犧牲品,他怎能坐視不管!他怎能把段氏交給張浩這樣的人渣打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讓張浩血債血償!
袁金標見段逸峰不說話,以為是自己的話傷到了他的自尊心,就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也別往心裏去,我這個人就是話多,你就當我沒說過。其實你現在這樣也不錯,走出過去的傷痛,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生活。你的選擇也許是正確的,一切功名利祿恩怨情仇到頭來終究成空,千古帝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我這些小人物呢!最重要的是活得時候活的開心點,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袁經理,謝謝你能對我說這一番話,我以為在大家眼裏我已經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你的話頓時讓我有了信心!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放棄過要重新奪回段氏集團,這是我父親一生的心血,在他臨終的時候還特意囑托過我要保住段氏,作為他的兒子,現在竟然將段氏拱手讓人,有朝一日我如何去見他老人家!”這些都是段逸峰深埋於心底的話。
聽到段逸峰並沒有一蹶不振,袁金標好像很是受用,在他的臉上綻放出了和此情此景並不相稱的笑容,他顯得很興奮但又刻意壓低自己的嗓音,生怕別人聽到似的:“太好了!段經理,我一直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我以為你再也不關心段氏了呢!現在知道你心中還念念不忘段氏,我真的很高興!作為手下也好,作為長輩也好,其實我一直為你著急,段氏被收購後,你就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怎麽找你都找不到。現在段氏又要改名稱了,我的心就更著急了。”
“段氏要改名稱了?”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段逸峰還是很驚訝。新的老板,新的名稱,新的員工。從此以後,再也不關段家什麽事。
“其實從段氏被收購之後,就馬上申請了變更名稱,改名叫‘金中’集團。隻因為段氏是個上市公司,收購事宜以及變更名稱要經過國家有關部門的重重審批,所以才這麽慢。聽說批文最近就要下來了……”袁金標解釋道。
“金中集團,金中集團……”段逸峰喃喃自語道,曾經的段氏集團要改為金中集團了,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熟悉。
“雖說是被一個香港的公司收購的,其實現在真正的老板是誰,我也沒有見過,公司同事也都沒有見過。反正重要的文件要簽名,都是一個張浩的人簽的。這個張浩,段經理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就是大河集團李啟明的女婿,聽說跟李啟明已經鬧翻了!現在他可是不得了了,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麽大本事,連段氏都要插一腳,整一個小人得誌!”袁金標說到張浩,臉上流露出厭惡的表情,善良的人是不會喜歡那種不折手段的人的!
對於袁金標的厭惡,段逸峰表示理解。他可以想象得到張浩在段氏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樣子!
“這就對了。”段逸峰若有所思地說道,之前他們的猜測在袁金標的口中得到了證實,張浩父子就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這回是絕對錯不了的。隻是他們不把段氏改成張氏,卻取個金中集團,這又是怎麽回事?
“對什麽?”袁金標不知其中的緣由,他一臉狐疑地問道,“段經理,你聽了不生氣嗎?他可是坐在你曾經的辦公室啊!”
段逸峰定了定神,他開始檢討起自己的過失來:“段氏走到現在,我自己也應該負很大的責任,如果當初不收購大河集團的話,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真正有擔當的人,是不會把所有的過錯都往別人身上推的。這麽多日子來,段逸峰已經做了深刻的反省。
“段經理,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瞞著你……”袁金標突然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他說這麽多話,就是為下麵的話做鋪墊。
段逸峰摸不著頭腦,心想他有什麽事好瞞我的,“袁經理,我以為你已經把我當自己人了,怎麽又吞吞苦苦起來?我們之間並不需要這樣,過去你和父親怎麽相處,你和我就怎麽相處吧!”
袁金標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起來:“當日你和李啟明鬥得最厲害的時候,你囑咐我將持有的大河集團的1500萬股票升到15元的時候拋售一空,其實我並沒有按照你的要求做。”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但是當時的緊張激烈好像還在眼前,這是段逸峰最不想回憶的片段!因為正是他的這個舉動,才讓張浩父子得逞,也連累了無辜的李啟明。如果可能,他真想把這個片段直接跳過去。他不清楚袁金標到底要說什麽。
袁金標繼續說道:“我真的等不到15塊了,在股票升到13塊的時候,我的心已經緊張到了極點,我實在是不想看到你冒這麽大的險,所以我就把1500萬股股票在13塊的時候一股腦兒全都拋售了!但是當時我根本就沒想隱瞞這件事,我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你,但是你的電話已經關機了。後來我從小範那裏了解到你已經被逐出段氏了!當時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事情已經發展到我們都控製不了的局麵。我擔心其他人會知道這件事,所以這筆9500萬的巨款我並沒有把它存到公司的賬戶上,而是被我轉移到了我母親的賬戶上。慶幸的是,因為當時我反應快,並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大家都以為這筆錢在股市大戰中損失了。我曾經多次想把這筆錢交給你,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你。小範在天堂又幫我了一把,讓我在這裏遇到你。段經理,你並不是一無所有,你就是一個億萬富翁,你想東山再起,隨時都可以!”
袁金標的話讓段逸峰難以置信,自己一下子從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成了一個身家上億的富翁,一切來的太快,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是真的,這件事我誰都沒有告訴過,但是這是千真萬確的,段經理,你一定要用這筆錢重新奪回段氏,我不希望你父親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右別人坐莊。你的父親也一定希望你能夠重新振作的!希望我當時的一個謹慎之舉能夠幫你一把,這樣我也對得起你父親當年對我的栽培了。”袁金標心滿意足地說道,從他們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最講究衷心二字,他是這樣,李光輝同樣如此。
此時無聲勝有聲。段逸峰緊緊地握住了袁金標的手:“袁經理,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希望你到時候可以幫我一把!”
“沒問題,隻要你準備好,我一定能夠找到足夠多的老將為你效勞。”袁金標顯得非常的興奮,“要知道很多人和我一樣都受過你父親的恩惠,大家時不時都提到你。”
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因為上帝早已為了準備好了禮物。段逸峰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了這一點,這一刻袁金標好像是上帝派來的使者,高大到讓他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誰能對這麽一大筆巨款不為所動?
人有兩種時候真正豁得出去,一種就是自己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時候,另外一種就是子女都已成家立業,用不著自己操心的時候。袁金標就是第二種人。
正在他們兩人激動的不知身在何處的時候,一群穿著製服的警察走了大廳。他們的到來讓本來悲傷的氣氛顯得嚴肅起來。
範媽媽首先迎了上去:“警察同誌,是不是那個撞我女兒的人已經找到了?”
帶頭的那個警察一臉歉疚地說道:“事情還有一些複雜,但是那輛保時捷,也就是撞你女兒的車,我們已經找到它的主人了,它是登記在一個叫張浩的人名下的。我們很快就會找他問話的,應該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作為受害者的家屬,我想你們一定希望聽到這個消息,所以我們第一時間來通知你們。逝者安息,生者堅強!”
“張浩?”王馨忍不住問出聲來,她不敢想象,難道範藝華的去世跟張浩有關係嗎?天哪,這也太巧了,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同名同姓的不成?
“怎麽了,請問你認識一個叫張浩的嗎?”警察果真是千裏眼順風耳。
王馨點點頭:“我認識一個叫張浩的,他在大河集團上班。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有一輛保時捷,但是他絕對有這個實力。”
王馨本來還想說他也有這個壞心腸,但是站在一旁的段逸峰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她的衣裳,所以她就沒有說下去了。
“謝謝你給我們提供的這個線索,對我們幫助很大。”警察鎮定地說道。
“警察同誌,你們一定要早日找到這個殺人凶手,一定要為我們女兒伸冤,她太年輕了啊!找到了一定要嚴懲他!”範媽媽激動地說道,雖然她在人前盡量保持鎮定,但是這種失去女兒的痛苦又豈能在兩天三天就釋懷呢,恐怕這種痛苦一定要持續到她離開這個世界。誰不想說一些原諒之類的漂亮話呢,問題是真的做的到嗎?她不是聖人,她是一個突然失去寶貝女兒的母親!
“我們會的!您一定要保重身體!”警察安慰道。
警察離開後,他們帶來的消息還是讓所有的人久久不能平靜。王馨不知道段逸峰為什麽不讓她多說,她帶著重重的疑問終於挨到了葬禮的結束,回到了家中。
“大哥,我想經營範藝華留下的蛋糕店,雖然我和她並不認識,但是這麽幾天她的事情已經深深地感染了我,我想把她的事業傳承下去,再說我現在又沒工作,正好有個事做。”段逸飛首先提議道。
段逸峰拍了拍小飛的肩膀:“小飛,我很高興你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我想開蛋糕店並不是小範的理想。時間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太寶貴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段逸峰的臉上表現出久違的堅定和自信,還有一股掩飾不住的仇恨。
王馨早已覺察到段逸峰這兩天來的變化,她沒往別處想,隻是覺得範藝華的離開給他的打擊太大了。
“逸峰,你說警察口中的張浩會是那個張浩嗎?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是他的話……”王馨不敢再說下去,就算她知道張浩是個人渣,但是還是不願意把範藝華的離開和他聯係起來,她情願相信那的確是一場交通意外而已。
段逸峰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被逼得沒有任何退路了。他一臉凝重地看了看小飛和王馨,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小範是被張浩所害的,這是她臨終前告訴我的!小範發現張浩和他的父親住在段家大院,然後就遇害了!馨兒,我不讓你跟警察多說,是因為小範是為我們而死的,這個仇必須來報!這麽多日子以來,我們一味地忍讓,一味地妥協,結果怎麽樣!我們再也不能躲在角落任由他們欺負了!我再不想看到張浩父子來傷害我身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