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六章 壓抑的往事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映襯幾人此時的心情,最近一直天朗氣清,萬裏無雲的好天氣,在三人吃過午飯後就有所改變。

冷風驟起,灰蒙蒙的烏雲壓著城市,路兩邊法國梧桐失去水分的葉子一片連著一片的下落。黑色的奔馳駛過鋪滿枯枝敗葉的路麵,載著一車人的心思離開公墓。

午飯是在沉悶和壓抑的狀態下吃的,吃完後,在淩錦的安排下,三人就直接趕到楊家姐妹和許氏夫婦下葬的地方。

先是拜祭了自己父母,這是淩錦第一次見到許風揚和許雪舞的爸媽,一座合葬的墓,墓碑上一左一右貼著兩張照片,斯文俊秀的男人咧嘴笑得意氣風發,而女人羞赫的笑臉卻又如一汪秋水撩人心弦。

在父母墳前放上一束白菊,往前走了幾步,就到了楊氏姐妹的墓前。

“她……為什麽會走?”

“具體原因我不太清楚,當時我還小,隻記得……好像是自殺。”淩錦狐疑的複述著許風揚的話,在心裏暗問男生,“你小的時候就知道什麽是自殺,什麽是他殺?”

許風揚沒說話,範世德繼續說著,淩錦能聽出他的聲音略帶些顫抖,抬眼看去,範世德的眼角竟含著淚水。

“我曾以為,她會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範世德伸出手,想去撫摸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沒得讓人無法直視,端莊優雅的神態讓許雪舞在相比之下遜色不少。範世德隻是將手伸了出去,修長幹淨的手指,卻在距墓碑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住,嗚咽起來。

在現實沒發生之前,每個人在內心深入,都會以為很多事情。

不僅範世德,楊藝風也以為,自己會這麽幸福快樂的過一輩子。畢竟有些人是上天的寵兒,他們在上天的寵愛中幸福美滿一生。

因此,當楊藝風看到司相槐帶著聘禮來到楊家的那瞬間,她所感受到的幸福感難以言喻。但當司相槐很認真的對楊父說出,請將楊藝芳嫁給我時,剛在幸福的海洋中暢遊的楊藝風以最快速度下落,她的心,刹那間摔成粉末。

就在範世德對著楊藝風的墓碑啜泣時,許風揚卻意外的說起了那段往事。淩錦示意許雪舞給範世德遞上紙巾,心思卻全集中在了許風揚的講述上。

可是不能相信又如何?當許茂拿著司相槐寫給楊藝風的信來找楊藝風的時候,楊藝風終於明白,什麽叫做現實。

楊藝風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什麽都有的女人。她也許擁有讓人豔羨的家室和美貌,但是沒有一個疼愛自己的祖母。

祖母和母親都最喜歡楊藝芳,楊家沒有兒子,以後最多的家產都可能由楊藝芳繼承。司相槐要為家族考慮,他即使再愛楊藝風,為了家族他也隻能娶楊藝芳。

故事接下來的發展愈發狗血,讓人還未聽,隻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煩氣躁。

司相槐和楊藝芳結婚沒多久,楊三小姐的病情忽然嚴重,經過幾次搶救依然回天乏術結果香消玉殞,接著端木磊和楊藝風在各自的悲傷之中走到了一起,組成了家庭,沒想到的是,生活在自己內心痛苦中的楊藝風,最後還是因為難以忍受對自己妹夫的愛戀,而選擇了自殺。

許風揚敘述完往事便不再說話,淩錦聽完故事卻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端木家和司家楊家本來就是世交,現在楊家的女兒又各嫁給了兩家,按理說三家的來往一定會更密切,楊藝風和司相槐見麵的時候,難道不會覺得尷尬嗎?”這幾家人的關係淩錦又捋了捋,簡直是現實版的珠光寶氣,或者中國版的緋聞少女。

“你覺得他們的關係,會比張清和錢坤的關係更加尷尬嗎?”許風揚一語中的,淩錦想反駁也無從下嘴。無從辯駁就閉嘴,淩錦心裏有些無聊的站在範世德身側,雖說現在她是代替許風揚在活,但是對於他的那些親戚,真心是沒什麽感情。

看著楊藝風的墓碑,她不過也就唏噓一下自古紅顏多薄命罷了,用餘光瞥了瞥範世德,他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之中,淚水也不再是在眼眶中打轉,而是實實在在的開始了無聲的哭泣。

感覺自己盯著人家哭有些不好,淩錦的目光就又移到了楊藝風的照片上。

楊藝風確實是個美女,端木笙繼承了她媽80%的美貌和100%的氣質。不過……想到端木笙,淩錦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張臉,那張跟太陽刺眼,走到哪裏都能閃耀奪目的臉。

“我怎麽感覺……司若韜跟楊藝芳像的有點厲害啊。”實在太無聊,淩錦忍不住又繼續八卦起來,“難不成……”

“你覺得楊藝芳會縱容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二十多年嗎?”許風揚反問,他似乎也是覺得淩錦的揣測有些意思,嘴角微微翹了翹,“五歲之前司若韜都是楊藝風在帶,楊藝芳生司若韜的時候楊藝風還有些奶水,而楊藝芳則沒有,於是司若韜便抱去了端木家照料,可能是喝了楊藝風奶水的緣故,司若韜才會長得像楊藝風多些。”

原本以為又會有驚天八卦可以聽的淩錦,聽到事情原來這麽簡單,不免有些失望。她偷偷瞅了一眼還在哀悼亡人的範世德,心中哀歎著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看著淩錦沒精打采的樣子,許雪舞以為哥哥是在難過,便伸手挎著淩錦的胳膊,似乎是想要安慰她。

淩錦用手輕拍了拍許雪舞挽著自己的胳膊,苦笑了一下,接著又在心中找許風揚搭訕,“他們的故事就這麽結束了?鴛鴦譜就這麽亂配了?大家就都各安天命了?不能夠吧……”

“不然你以為呢?”

“一定還有故事!”淩錦的語氣堅定而絕對,能生出司若韜這樣兒子的老子,一定也不是個善茬,淩錦堅信這一點。一想到司若韜,淩錦不禁想起一個她早就想問,卻一直沒找著機會問的問題,而現在,儼然是個好時機,“那我再問你個問題,司若韜他是天生就是彎的,還是後天被掰彎的?”

聽到淩錦這麽問,許風揚忽然眼波流轉將目光從許雪舞身上移開,投向了墓碑,他略微沉默了幾秒,悠然道,“說到司若韜的取向問題,還真要從楊藝風身上說起。”

楊藝風深愛著司相槐,並且司相槐也深愛著楊藝風,這點毋庸置疑。

司相槐在楊家後院的紫藤花架下牽著楊藝風的手許過諾,以後我要在我們家的後院也搭一個紫藤架,下麵擺著三把藤椅和圓桌,一把你坐,一把我坐,一把我們未來的孩子坐。春天賞桃花,夏天看紫藤,秋天觀菊花,冬天聞梅香。

這句話是司相槐這輩子說出過最浪漫的話,楊藝風到死也都在念著這句話。

“你怎麽知道……”

“因為她死的時候我就在場,具體說,是我陪著司若韜在場。”

楊藝風有多愛司相槐,就有多不甘心司相槐娶了別的女人。對楊藝風情根深種的司相槐表麵隱藏的再好,內心也是在關注這楊藝風的一舉一動。

兩個彼此還相愛的人之間纏著一條線,在這條線被斬斷之前,兩人即使分離,心還會糾纏在一起。

端木磊深愛著楊三小姐,楊三小姐一去,他的心也就隨著走了,答應娶楊藝風也不過是家族的安排。結婚當晚,當新娘子收起白日裏硬擠出來的笑臉,滿含眼淚的對端木磊說,對不起,我還愛著相槐時,端木磊極其苦澀的笑了笑,然後轉身出門,不一會,房門再次打開。

這次進來的是司相槐。

從那天開始,楊藝風和司相槐就各自頂著,楊藝芳丈夫,端木磊妻子的名頭,開始了地下戀情。

“有了端木磊的掩護,楊藝芳至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這段戀情。”許風揚說到這裏又頓了頓,似乎是因為一次性說太多,有點累想休息一下。趁著這個空當,淩錦又提出疑惑。

“不可能吧,自己丈夫跟別的女人好,再怎麽粗線條的女人都會發現吧。”

“生了兒子之後楊藝芳最愛兒子,生兒子之前楊藝芳最愛自己,她就是這種女人,她不見得多喜歡司相槐,之所以願意嫁給司相槐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為司家家大業大,自己嫁過去會很有麵子。”說到這裏,淩錦明顯能感覺到,許風揚眼神沉了沉。

淩錦完全理解此時許風揚的心情,許風揚是個將家庭看得很重的人,這一點從他對待許雪舞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而楊藝芳卻為了自己的麵子就可以完全不顧親姐姐的姻緣。許風揚不喜歡她,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後來呢?”不想話題就此岔開,淩錦追問。

“他們的關係一持續,就持續了十年,一直到楊藝風自殺。”

“十年?那端木笙……”

“端木笙是端木磊的親生女兒,要求留下端木家的骨血這是端木磊的唯一要求。”

“那這樣的關係持續下去不就好了,楊藝風為什麽要自殺呢?”淩錦越聽越覺得疑問很多。

“有些事情,看著相安無事,殊不知,早已在日積月累中打成了一個死結。就拿張清的事來說,她和錢坤在一起還沒有一年,那麽明年呢?後年呢?人是最不知足的動物,有一就想得二,楊藝風也一樣。她和司相槐經曆了長達十年的地下戀情,其中的苦澀不足以為外人倒出。每每她看見楊藝芳挽著司相槐的手出席各種活動,看著楊藝芳頂著司太太的名字四處應酬時,她內心的嫉妒就如同野草瘋長。她不止一次像司相槐提出,想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想法。可是司相槐當初會為了家族利益娶楊藝芳,自然現在也不會輕易鬆手,而且那段時間司相槐自己創業,根基十分不穩,亟需楊家這個後盾撐著,他更不願意就這麽和楊藝芳離婚。”

司相槐原本以為事情就會這麽一直持續下去,他會和楊藝風做一輩子地下夫妻,哪知道那十年是老天爺給他們的最長的期限。那天,像尋常一樣司相槐到了公司,讓助理給自己端進來一杯咖啡後,準備開始工作,而這時楊藝風卻闖了進來。

楊藝風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我懷孕了。

司相槐在愣了三秒之後,斬釘截鐵的說道,不能要。

聽到司相槐的答案,楊藝風隻是深深吸了口氣,便頭也不回的離開司相槐的辦公室。這是兩人最後的對話,也是楊藝風聽司相槐對自己說的最後三個字。

十年前,楊藝風以為自己臨死之前從司相槐嘴裏聽到的會是‘我愛你’這三個字。十年後,楊藝風在臨死之前也確實聽到了司相槐對她說了三個字,不過那三個字裏沒有絲毫的溫柔纏綿,充滿了自私與決絕。

楊藝風看著血液一點點流出皮膚,她對站在自己麵前的兩個小男孩溫柔的笑了笑,接著用另外一隻完好的手撫摸著其中一個,因為害怕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站在那裏流眼淚的小男孩的臉頰,為他拂去淚水,“韜韜乖。”楊藝芳說:“大姨不能看著韜韜長大了,韜韜要記住,長大以後千萬不要隨便去拿一個女人的真心,因為一個女人一輩子就一顆真心,被拿走了就沒了。一個人連心都沒了,可就沒辦法活下去了呢。”

許風揚當時就陪在司若韜身邊,他看著司若韜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然後說出一句影響司若韜一輩子的話,“大姨放心,我以後一定不去喜歡女孩子,不去拿她們的心。”

楊藝風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又把目光轉向自己不斷滴血的胳膊,喃喃自語著,“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經曆過家變,一夜老成十幾歲的許風揚當時很冷靜的看著一切,他牽起司若韜的手問楊藝風,“楊大姨,需要我們找人來嗎?”

“謝謝揚揚,揚揚以後要替大姨照顧好阿笙和韜韜,現在大姨困了,大姨要休息一會,大姨怕有人來打擾,所以一會兒你們去玩的時候,不要跟任何人說起大姨,好嗎?”楊藝風用溫柔的語氣懇求。

“我們明白。”許風揚點點頭,“楊大姨你睡吧,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你。”說完話,許風揚就拽著司若韜離開了楊藝風的房間,在出門的手,許風揚還不忘把門帶上。

五個小時後,楊藝風被傭人發現死在了臥室內,而司若韜則在離開房間一小時後就開始發燒,隨後整整高燒三天。

三天之後楊藝風火花,司若韜退燒,退了燒的司若韜看著一屋子的人,張口第一句話就是,“大姨呢?”

司若韜將三天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但許風揚卻發現,司若韜漸漸開始疏遠女生,而對男生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

許風揚說完,淩錦整個胸腔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擠壓在了一起。

她第一次見到司若韜還認為他是個變態,卻沒細想,變態還有這樣的過去。

“我們走吧。”許風揚說完往事,這邊範世德也吊念結束,他終於伸出手撫了撫貼在墓碑上的照片,“十一年前我欠你一聲多謝,沒有你,也沒有我範世德的今天。楊大小姐,那一個月,多謝你的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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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玩的太high,沒更新,今天跟大家說一聲騷瑞~

難得一章寫這麽多,就……因為實在沒臉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