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天涯淪落
自從外公去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跟人這麽聊天了。
太多太多憋在心裏的東西，需要一個訴說的出口。
現在，穆曉晨就打到了這個出口。
早已經蹲得雙腳發麻，她絲毫不顧形象地，坐在了墓碑前，手還舍不得離開墓碑，就拿一邊肩背，微微地倚靠著。
燭淚緩緩地流盡了，穆曉晨說得嗓子都沙啞起來。
但坐在這裏，身後堅實的墓碑，卻讓她感覺到了某種依靠。
居然有些心安的感覺，心情平靜得可怕。
往事曆曆在目，可她就這麽想著、說著，居然都不像是自己在經曆，就像是站在了一個很高的角度，然後在看著世間人情冷暖……
安妮遠遠地站著，居然也落下了淚來。
她突然有些擔心，不知道這一夜過後，穆小姐和華少，將會怎樣收場。
但是，不管怎樣，她現在還贏弱得像是一顆小草，離得開華家的照顧嗎？
如果在被這樣傷過心之後，還要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再次回頭，像從前那樣在華雪城麵前討好乞憐，以求得到照顧，撐過這兩年的風雨……
那也太殘忍了些……
盡管安妮是華雪城請來的人，可她現在看著這一切，都對華雪城怨憤不已，心疼穆曉晨所遭遇的一切。
正在替穆曉晨心疼，安妮卻還是察覺到有人靠近，這半夜三更的，又在墓碑林立的陵園，會是什麽人呢？
她揚聲問：“誰？”
遠遠地，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這半夜三更的，你們是存心嚇人是不是？我說怎麽總是覺得有人說話呢！”
穆曉晨聽出來是守墓人的聲音，連忙起身，客客氣氣地說：“真是對不起……”
夜半的陵園靜寂得讓人心裏發冷，如果不是實在受不了，守陵人也不會跑出來喝這麽一嗓子。
但看到一個嬌嬌怯怯的小‘女’孩兒，他又有些心生同情：“掃墓都是白天，哪有你們這樣半夜三更來的，這兒‘陰’氣重，夜裏又冷，你們這麽嬌嬌貴貴的身子，還是別折騰了，趕緊回去吧！”
之所以這麽說，是王老爺子的墓位置又錯，占地又大，作為陵園的工作人員，不可能不知道這墓地的價值。
被這麽一番打攪，剛才的氣氛消失一盡，穆曉晨便連忙應了聲：“好的，我們馬上就走。”
她低下頭，對著墓碑的方向說：“外公，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可她剛才猛然起來還沒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卻覺得雙‘腿’麻得，都不像是自己的小‘腿’，似乎是一塊被無數螞蟻鑽來鑽去的朽木。
安妮看到她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了墓碑，趕緊過來扶著她。
兩人一道像陵園的主路上走，居然發現路邊站著一個人。
安妮有些防備地看了過去，穆曉晨卻隻當是剛才說話的守陵人沒有走，絲毫都沒有在意。
等離得近了，那人不怎麽確定地開口：“穆小姐？”
她才大吃一驚，這居然是歐陽策的聲音！
“你怎麽在這裏？”
安妮見他們認識，這才放鬆了戒備。
歐陽策低聲笑了下，說：“今天是我爸媽的祭日，我來陪陪他們，不知不覺得就晚了……聽到工作人員朝你們喊話，我才意識到，這麽半夜三更的，這陵園裏居然還有別人。”
穆曉晨的心底一片柔軟，她知道歐陽策是個苦孩子，心想，隻有像他們兩個這麽艱難的人，才會在這深更半夜，在陵園裏尋求安慰吧？
此時此刻，居然在這裏相遇，讓穆曉晨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傷感。
她也不問他是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了，隻問：“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歐陽策也完全沒有想到，像穆曉晨這樣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也有這麽淒涼傷心的時候。
他也想多靠近心中的‘女’神一會兒，仿佛這樣，兩個傷心的人，就能夠靠近著取暖。
於是也不客氣：“那就謝謝你了。”
兩人一路沉默著走出陵園，歐陽策忍不住問：“你怎麽在這裏呆這麽晚……”
而此時，穆曉晨也問：“你怎麽會呆這……”
兩個人都停住了，看著對方，居然有些想笑。
原來淪落天涯的時候，在無邊的孤獨中遇到一個作伴的人，是這種感覺。
歐陽策輕聲一笑：“其實現在好多了……有些事情憋在心裏難受，不拘說給誰，說出來了，就好多了。”
穆曉晨也有這種感覺：“是啊。”
歐陽策突然問：“能說給我聽聽嗎？”
穆曉晨轉頭，看著他。
現在已經出了陵園，來到主路邊。
路燈的光從他頭頂斜上方照下來，在他的頭發上渡了一層金‘色’的光。
他的臉，部份埋在‘陰’影裏，額頭和高‘挺’的鼻子沐在燈光裏。
此時此刻，這個男孩子，不論是他樸實的板寸頭，還是高高的額頭眉骨，都給人一種冽烈的陽剛之氣。
像是一座山那樣沉穩。
歐陽策被她打量得有些忐忑，覺得自己實在上唐突了。
就算是各有各的傷心事，他跟她，一樣是雲泥之別。
他又有什麽資格，去打探她的生活呢？
歐陽策搓了搓手，有幾分尷尬地說：“嗬嗬……我也就是隨口一問。”
穆曉晨卻淡淡地開口：“你忘了，我們之前，也是分享過心事的呢。”
兩個人雖然隻有幾麵之緣，但是，倒都聽過彼此的故事。
而且穆曉晨還大致調查過他，知道他說的情況，全部屬實。
這是一個可靠的人。
歐陽策覺得自己的心突突地急跳了兩下，他有些緊張地說：“是啊……希望我還能做那個可以和你分享心事的人。”
話一出口，他又覺得說得太過於曖昧了，連忙補救地趕緊先說說自己的事情：“今天是我養父養母的祭日，本來跟妹妹一起來的，結果我們卻吵架了。”
穆曉晨“哦”了一聲，重複：“吵架？”
怎麽會在墳前吵架呢？
歐陽策歎了一聲：“我也不知道她最近是怎麽回事，以前她可乖可懂事了……最近卻叛逆得不行，可能是青‘春’期了吧，每個人都會有這個階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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