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做客(三)
蕭氏給許家男孩兒都是一人一個荷包,每人一對梅花小金錁子,兩錠墨。
嫡出會加多一個小玉墜兒。
至於女孩,為了顯示與許惜顏的親近,除了跟男孩一樣的荷包加金錁子,蕭氏格外在身上多戴了幾件首飾。
原打算給她兩個庶出妹妹,一人一隻寶石戒指。後聽說來了位嫡女,張媽媽就讓她把一隻寶石別針給許桐了。
那這個“許家西府二姑娘”是嫡是庶,她要給什麽?
張媽媽也不認識。
瞧這身派頭,不是嫡出,應該也比庶出金貴些吧?
蕭氏怕人說她小氣,便想去拔手上的金鐲子。
那鐲子可比戒指重多了,許雲櫻才自一喜,許惜顏淡淡掃了一眼。
然後公主府派來管事姑姑,青娥笑著出聲了,“太太給個戒指就好。”
蕭氏愣了一下。
這樣派頭,居然也是庶出?
可青娥又不會騙她,但她手上隻剩下一隻能賞人的貓眼石戒指了,還比不上方才賞許雲槿許雲梨姐妹的。
可蕭氏轉念一想,既然不是許惜顏的正經姐妹,給個小的也應當啊,於是笑眯眯拔下這隻小戒指。
“我瞧這位二姑娘生得真好,都看得愣住了。這個戒指給你,拿著玩兒吧。”
倒也不算失禮。
許雲櫻眼看好事被破壞,身份還被拆穿,一張俏臉都氣得有些微微紅了。
庶出怎麽了?
憑什麽這麽對她!
她便故意低頭當沒聽見,不肯去接這枚戒指了。
這下子,蕭氏尷尬了。
手都僵在那裏,進退兩難。
張媽媽也不高興了,哪有這樣的?
分明是個庶女,還是隔房庶女,好意思鬧麽?
但這個時候,她一個下人不好接話。
想向許惜顏求救,但許惜顏卻看著蕭氏,眼神明澈。
蕭氏心中頓悟。
回頭她招呼客人,還不知會遇到怎樣難堪的場景。要是連這應付不來,回頭還怎麽辦?
她心思急轉,背上已經急出一身熱汗,偏臉上還記得要端著笑容。
忽地想起從前老家,也不是沒遇過這樣嫌貧愛富的人,那時是怎麽打發的?
蕭氏忽地有了主意,笑意更深的自己把手收了回去,“喲,瞧我這糊塗的,既給了那兩個姑娘都是寶石的,自然也該給二姑娘一個寶石的才是。張媽媽,我匣子還有個紅寶石的,給二姑娘拿來吧。”
張媽媽會意,退下。
許雲櫻心想這還差不多。
而蕭氏戴好那隻貓眼石戒指,跟許家一眾孩子們笑道,“今兒因請你們來,府中也沒什麽好招待的。請戲班子怕你們小孩子嫌悶,且我們府裏有孝,也不大合適。就請了幾個雜耍說書藝人,耍些小把戲,湊合著看看吧。”
“這個極好!”
許鬆挺高興,“成天唱大戲,來來去去,忒沒意思。這雜耍在哪兒?太太,要不就開演了吧?”
這話雖有些失禮,但能博得客人高興,蕭氏也挺歡喜。
忙命女婿兒子帶著大家去新收拾出的戲台了,她這裏推說要去照看茶點午飯,讓青娥帶著尉遲秀和楊荔枝,陪著幾個女孩過去了。
隻格外留下許惜顏,想問問再加幾個什麽菜好。
許惜顏卻道,“夫人做得再好,也是眾口難調。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盡力就好。”
蕭氏明白了。
回頭吩咐時,越發有了底氣。
而一行人去看雜耍時,張媽媽也把那隻紅寶石戒指,特意拿絲帕包著,送到了許雲櫻的麵前。
給完就走。
等許雲櫻打開一看,頓時垮了臉。
這確實是顆紅寶石戒指,但卻是幾顆碎寶石拚的一朵梅花圖案戒指,更不值錢。
想找人理論,人早沒影了。
且戲已開鑼,咣咣咣熱鬧非凡,哪裏聽得見?
許雲梨探頭一看,不由笑了,“櫻二姐姐你還不如收下方才那隻貓眼的,比這個可好多了。”
許雲櫻想發脾氣,想扔。
可一來太失禮,二來這畢竟也是錢啊,為何要白白扔掉?
她在這兒忍氣吞聲,偏許雲梨還伸出自己蔥白小手,戴著蕭氏給的蝙蝠紋綠寶石戒指顯擺。
“原想著尉遲家門檻低,隻怕行事小氣,誰知倒是大方得很。這戒指我姨娘都沒有,樣子也好看。三姐姐,你那隻藍寶石的呢,也給我瞧瞧。”
許雲槿不想拿,“我手小,還戴不得,叫丫鬟收起來了。我勸你也收著吧,仔細弄丟了,就有得你哭鼻子了。”
許雲梨哼道,“我才不會丟。”
想想還是拿帕子塞個角到戒指裏纏住,心想這就萬無一失了。
忽地兄弟們哄然叫好,是台上表演的雜耍藝人使出絕活了。
許雲梨在閨中,也不是經常能看到這些節目的,自然也被吸引住了。
回頭兄弟們打賞,往台上扔錢扔銀子,她也跟著扔了幾個。
隻是尉遲家的兄弟們,又給震驚了一回。
主要是許鬆。
有一個爬高竿的藝人,得了他的賞識,這位大少爺一高興,直接就扔了隻元寶上台!
整整五兩銀子!
就其他幾位許府少爺,也有不少拿小銀錠子往上扔的。
這要放在鄉下,足夠他們全家過好幾年的了!
老管家周謙見怪不怪,命人抬了一小筐銅錢到哥幾個跟前,讓他們打賞。
尉遲均心疼不已,“咱家請的人,娘都給過酬勞了,還要打賞?”
周謙不說話,隻是木著老臉點了點頭。
尉遲均,尉遲均遲遲下不了手。
尉遲喜,朱寶來,同樣窮日子過慣,下不了手。
忽地身後,一隻微黑又瘦小,還帶著長年勞作傷疤的手伸了出來,抓了把錢就扔向台上。
周謙老眼一眯,微微笑了,抬高嗓門道,“主家有賞!”
楊荔枝微黑的臉上,隱約有幾分紅暈,聲如蚊蚋,“來教我的青娥姑姑說過……人前,不可小氣……富貴人家,有時也是活一個麵子……”
正是這話。
人群後,許長津悄悄走了過來,“扔不下手吧?其實我也一樣。從前窮的時候,逢年過節眼紅得都恨不得上台搶錢了。可我過世的奶娘說,哥兒不要羨慕他們。他們一年,甚至一生能得幾次打賞?但哥兒你卻是能在台下打賞的人,這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福氣,何苦這樣沒誌氣?真若是上了台,這輩子就下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