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來信(一)
好在重要東西都放在隨身包袱裏,不曾給方才下人送回秦家去,秦二郎忙去解開,“在這!”
信封上,寫的卻是給升平郡主。
秦二郎道,“我們去到鵝兒堡時,柏校尉正好帶兵巡邊去了,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留守的郭參軍怕府上惦記,就去柏校尉房中幫著拿了封信,說是柏校尉早寫好的,托我們帶來了。”
郭?
又派到鵝兒堡,怕是大皇子母舅家的人吧?
許觀海將信收下,也不拆開,隻等著女兒回來再看,繼續聽秦家父子說起邊關之事。
要說旁的倒沒有什麽,這幾年大齊腹地動**,邊境倒是無甚戰事。隻有一件事,讓秦老爹這樣的老兵,實在不吐不快。
“……要說曆來士兵們囤邊,閑暇時種地放羊,本是常事,但總不好因此耽誤了操練吧?此回去到邊關,見有些將領竟將士兵當作自家佃農,劃了田地令其耕種放牧,要是完不成交糧任務,還得克扣軍餉,這就太過分了。”
許觀海聽得一愣。
此事可大可小,可不是鬧著玩的。
秦老爹猶豫一時,從懷裏掏了又掏,取出暗藏在裏衣裏頭,帶著體溫的一封按了幾十個血手印的匿名信。
這是他們在途經濟州一處邊境時,經一個買紙的讀書人介紹,兩個什長趁夜悄悄送來的。
肯給秦老爹,無非信他也曾是軍人的緣故。
信中就是揭發當地將領,克扣俸祿,逼迫他們種田放牧之事。
有些人實在完不成,隻得蒙了麵去邊境偷搶那些北境牧民的牛羊,甚至侵占大齊百姓田地,偷盜自家百姓牛羊。
影響十分惡劣,卻也是迫於無奈。
這幾個什長實在是幹不了這種事,就想求秦老爹帶信回京告狀。
許觀海一驚,“這種越級上告,是要被追責的。駐守濟州的定北侯,就不管的麽?”
秦老爹苦笑,“之前有人告過,結果被帶去濟州府城之後,音信全無。後有人瞧見,其中一個告發者,說是被調到了別處,實則是戴上鐐銬,跟發配邊境的重犯一道服苦役去了。
所以這些士兵也怕了,不敢具名落款,但蓋上這些血手印,卻是真的。若朝廷真想徹查此事,他們都願意站出來作證。”
許觀海懂了。
可此事實在事關重大,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秦二郎忍不住又道,“我們當時又去濟州設的邊貿處轉了轉,發現那裏的商販,十停裏倒有五六停,竟是軍人假扮。至於剩下的那些,也是他們安排的百姓!想來——”
“二郎!”秦老爹將他打斷,對許觀海道,“此事也就是我們懷疑,並無實證。或許定北侯高大將軍也是被人蒙蔽了。”
哼!這回卻是秦二郎又把他爹打斷,“那濟州城裏最豪奢的就是將軍府了,蓋得比我們進城時,瞧見的那什麽新端王府還氣派!這能是被蒙蔽?”
秦老爹歎道,“要說將領吸兵血,抽些糧餉,原也是常事,哪個不曾遭遇過?但象這般,就太過了。那日來的一個什長,流著眼淚說,他們當中有些人,都三年沒拿到一粒糧食了,家裏全靠爹娘妻兒做工養活。原本當兵打仗,圖的就是個養妻活兒,如今這些都做不到,又不讓他們退伍還鄉,難道眼睜睜看一家老小餓死麽?”
許觀海聽得心中鬼火直冒。
他雖是個讀書人,卻也有著一腔熱血。
高家,實在太可惡了!
“你們放心,此事——”
“爹爹!”
許雲槿回來了。
小臉和鼻尖都凍得有些微紅,應該是著急,連風帽都沒戴,就一路跑進來的。
看著氣氛不對,她叫了一聲,就愣在那裏,局促不前。
許觀海緩和了一下神色,再看她身後,“你二姐姐呢?”
怎麽就一個許雲梨?
完全不被重視的許雲梨,不高興了,不想說話。
許雲槿收斂神態,恭敬答話,“沒回。今兒大雪,又下雪了,公主嫡母留大家吃鹿肉來著,說晚上都不回來了。就我和四妹妹回來了,還叫給爹爹和,和秦姥爺也帶了塊鹿肉。”
她心虛的低下頭。
知道是不該叫秦老爹為姥爺的,可叫別的,她實在叫不出口,隻能這樣折衷了。
說是老爺,姥爺都行。
許觀海也懶得跟個小丫頭摳字眼,橫豎他在這裏,秦家父子也不自在。
幹脆叫人擺上酒菜,敬了他們父子幾杯,留他們和秦姨娘母女吃飯團聚。他揣上那封揭發信,還有柏昭的信,急急趕去公主府了。
到時那邊剛好吃完了飯,三個兒子還聚在那裏做天燈呢。
這還是去年冬天說起的事,因虎威大將軍給許惜顏送的壽字,許雲樹想做一盞能帶得動花盆的大燈。
可隨後皇上下了聖旨,不許放這般大燈,原本許雲樹還挺失望來著。
可許惜顏告訴他,“皇上隻說不讓放去天上,又沒說不許飛起來。你在下頭拴根繩子,隻在自家院子裏飛,不禍害外頭不就行了?”
許雲樹聽著精神大振,又開工了。
可很快發現了新問題。
燈很容易做大,但糊燈的棉紙,或是細紗卻沒有那大的,非得拚接不可。但若是用上漿糊或針線,就會加重份量,以至於飛不起來。
若是加粗底下的蠟燭,又更重了,非得加大燈籠不可。
這就象麵粉多了得加水,水多了又得加麵粉。循環往複,都快把許雲樹折騰成愁眉苦臉的小老頭了。
兩個哥哥實在看不下去,出了各種主意,來幫他一起做,還是不行。
原本都想放棄了,可成安公主瞧著有趣,許願他們要是做成了,就送他們一匹馬,還帶他們去打獵。
於是三兄弟又鼓起勇氣,繼續努力了。
努力不下去的時候,許惜顏又送了他們幾本書。
譬如《考工記》、《九章算數》、《孫子算經》這些,還在府裏找了個會糊燈籠的下人,專職給他們打下手。
於是三兄弟不知不覺,就又多讀了好些書,還學會了不少手工活。
如今不僅是糊燈籠,木工篾匠,連熬糨糊,針線活都學會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