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那個狹小黑暗的世界,沒有光明,沒有溫暖,他隻需要冰冷來為自己曾經熱情的心降溫,因為,冷靜度是最能體現一個人能力的標準。從來沒有人試著去走進他的世界,因為看不到他的世界,所以不了解他的為人,所以也就成為不了他的朋友。

但有人走進了,一個人走進了他的世界,那個人叫陌離。兩個人走進了他的世界,成為了他的朋友,那兩個人叫單雄信和王小二。但單雄信和王小二不了解他,因為他們隻是他的朋友。朋友不一定是了解你的人,隻是因為你們有共同的愛好。

陌離不是他的朋友,但卻了解他,因為了解了他,所以成為了他的知己。

知己和朋友看似相差一線,但實際距離卻差了不亞於一個世紀。

陌離卻不會感覺到慶幸,因為是葉孤城的知己而高人一等。這世上人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區別之在於家世所造成的起點高低,在葉孤城的這個小圈子裏,能與他成為朋友知己確實有些難度,但也隻限於他的這個圈子,放到別的地方,沒有人會在意這些東西,或者說是不屑。

對於葉孤城,陌離自覺虧欠很多,多到怎麽也還不了。

哢嚓,一聲輕響,在這寂靜的地方不亞於一個閃雷。陌離回過神來,與落俠衣將視線放到了他的腳下。那是一截腐朽的枯骨,在落俠衣的腳底變成了粉末,沒有被鞋底覆蓋的地方是兩截骨頭,被落俠衣從中踩斷後的兩斷殘骸。

落俠衣蹲下身,手指輕輕撚著那些骨粉,道「有二十多個年頭了。」

陌離抬頭朝前望去,在火光能照到的範圍外依稀能看到一間破敗的草房。陌離有些奇怪,在巨大的夤夜樹下,為什麽會是個似乎很大的暗室,可從兩人進來走到現在,也過了半刻鍾時間,居然還沒走到盡頭,而更讓陌離有些疑惑的是,剛才進來的時候陌離就打量過,沒有牆。

沒有牆,也就是說夤夜樹下的這個所謂的暗室其實並不是人為修建的暗室,而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地方,而連接這個地方的正好是那棵夤夜樹。

或者說,那棵夤夜樹是進入這個地方的機關所在,如此說來,那個這個地方是通向哪裏的呢?那是否有另外一個通道口呢?

陌離思索著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跟在舉著火把的落俠衣身後朝前走去。

無盡的黑暗,似乎這裏的黑暗是來自地獄深淵的漆黑,除了火把的光亮範圍,看不到外麵。陌離覺得有些壓抑,像是一隻被困在覆蓋著黑簾的牢籠中的小鳥,看不到外麵的世界,也衝破不了牢籠。

落俠衣邊走邊估算著時間,一刻,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越走越心驚,越走越感覺到壓抑,甚至,心底有了些許的恐懼,這是從來沒有經曆過的事情,在縱橫江湖這些年來,落俠衣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像是被困在盒子裏的螞蟻,跌跌撞撞、找不到出路。

驀地,手中傳來一陣溫暖,落俠衣別過臉一看,見是陌離將自己的手拉住,有些茫然的看著她,她沒有說話,隻是那眼中的深意告訴自己,自己不是一個人,自己身邊還有同伴,一起遭遇困難,一起克服困難。

心裏有些安定,落俠衣將腳步放快,他心裏感覺前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召喚一般,讓哪個自己忍不住想過去看個究竟。

死一般寂靜的黯淡光亮中,隻有一道低沉的呼吸伴隨著淺淺的喘息糾纏在一起,腳下已經不再是硬地了,而是有些類似於軟泥,踩在上麵沒有聲音,也緩解了些許腳底的酸痛。

火光不再移動。落俠衣和陌離站定在了一座石雕前,抬起頭靜靜的看著那座雕像,眼中的震撼掩飾不住宣泄而出。

普通的花崗岩雕刻而成的雕像看上去似乎是位三十多歲的男人,身上穿著長衫,手中拿著一把半開的扇子,長發飄飄,五官儒雅,但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卻隻是兩個窟窿。

「為什麽看上去感覺怪怪的?」落俠衣喃喃道?

陌離點點頭「似乎少了些東西?」落俠衣頷首「原本這樣的一個人,應該給人的感覺是飄逸中帶著儒雅風範,有點諸葛亮的味道,談笑間使敵灰飛煙滅。」

陌離搖搖頭,將想不通的事情拋到腦後「想不出就被想了,再往前走吧。」

落俠衣不置可否,舉著火把朝前走去,那尊花崗岩雕像則繼又沒入了身後的黑暗中。

又重複了先前的那股黑暗帶來的壓抑,陌離額頭已經冒出了微微細汗,而落俠衣的腳步也隨之慢了下來。兩人都感覺到了疲憊。「我們走了多久了?」陌離出聲問道,突然的言語打破了沉靜,將落俠衣嚇了一跳。

停下腳步喘息了一下,落俠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三個時辰了。如果算上在外麵的話,估摸有將近五個時辰了。」

「幸好我帶了點烤肉,不然非餓死在這裏麵不可。到時候若是傳出來可就讓天下人笑掉大牙了,一個翩翩公子江湖少俠落俠衣,一個亞瑟國主禍水組的主上陌離,居然餓死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落俠衣盤腿坐下來,從袖中拿出一個油紙包出來,打趣道。

陌離也坐在落俠衣的對麵,火把被落俠衣插在了兩人中間的地上,火把上的油布發出燃燒時的啪啪聲響,兩人默不作聲的就著這有些黯淡的昏黃火光填了肚子。

休息了一陣,落俠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好了,繼續朝前走吧,希望前麵給我們的是個驚喜。」

走了不多時,兩人又看見了一座雕像,但不是前麵看到的那座,是另外一座。

魁梧的身軀,威武的鎧甲,不怒自威的神情,手中提著的戰斧有種天下誰與爭鋒的霸氣。陌離不知道這座雕像是依照誰來雕刻的,但若是真人站在眼前的話,氣勢絕對可以提高不止10倍,就連陌離也可以看得出,在這夾雜著磅礴的勇猛氣勢後,隱藏的是缺少了某些東西的致命缺陷。

但陌離看不出來這個缺陷是什麽,落俠衣也看不出,正如他們之前所看到的那尊儒士雕像一般,能感覺到少了些東西,但就是不知道少的是什麽。

這次兩人沒有再往前走,陌離心中有種直覺,前麵的肯定也是雕像,而且也是像這兩尊雕像一樣,擁有無與倫比的氣勢或氣質間,也少了一份如來神筆的東西。

既然這樣,那不如停下來好好參破這個玄機。

落俠衣舉著火把圍繞著雕像轉了兩圈,沒發現什麽不尋常,隻好站回了雕像的前麵。

儒雅文士,戰神勇士,這到底有什麽關聯呢?陌離絞弄著長發。在思考的時候,她總是喜歡這個習慣性的動作,正如葉孤城總喜歡低著頭打量自己的手指一般。

習慣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也在生活中不知不覺的使用。

腦海中驀然閃過一絲光亮,陌離想去抓住它,卻怎麽也抓不住。機會和靈感總是在瞬間出現,如若不能精準的把握,隻能無奈的看著它溜走。

「文士,勇士,儒雅,勇猛,」陌離口中喃喃念叨著這幾個詞,落俠衣則盯著雕像在尋找自己不曾注意的地方和試圖參破雕像留下來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