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洵飛馬離去的那一刻,路旁的一間客棧二樓打開了一扇窗戶,露出一張絕世容貌。

蒼白的麵容,褐色的眸子,一張櫻桃小嘴抿著,朝著隊伍的前方望去。

身後驀然出現一道墨綠身影,銀色的麵具,冷峻的下臉,懷中抱著一柄無鞘長劍。長劍賣相並不好,似乎是打鐵鋪廢棄的鐵片,劍鋒鈍挫,連血槽都沒有,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柄劍能用。

「看到他了?」葉孤城冷聲道。

搖搖頭,陌離伸手關上窗子,神色平常,轉過身凝望著身前的葉孤城。

「我已經提醒過你,可你還是這樣。」葉孤城淡淡道。

陌離挑起秀眉,「可我知道他回來了,不是麽。」

葉孤城輕輕歎息,聲音被麵具格擋,傳出嗡嗡的聲音。

陌離伸出纖纖細手,指間劃過葉孤城臉上的麵具,刺耳的聲音穿過兩人的耳隙。

「我是不是不值得他這樣?」陌離幽幽道。

葉孤城感受著麵具上指間傳來的輕輕滑動,閉上眼,沉浸在其中。

陌離褐色的眸子陷入迷離,驀地胸口一揪,慌亂的收回手指,轉過身去。

「又疼了?」葉孤城輕聲道,關不住的疼惜。

忍著胸口的疼痛,陌離點點頭,汗水順著額間滑落,浸濕了發絲。

葉孤城伸手在陌離後背一點,而後右手在白皙的頸間一撫,陌離軟軟的倒下。

伸手一接,將陌離攬入懷中,腳尖一點,已然來到床邊。

輕輕的覆上被褥,端詳著床榻上靜靜昏睡的陌離,葉孤城一時失了神。

眉宇間還存留著昏倒前痛苦的皺褶,幾絲發線散亂,葉孤城輕輕的將其捋好,別在耳後。

「為何總是這樣折磨自己。你知道他不值得你這樣為他的。你知道的。可你還是這樣。」葉孤城喃喃自語,眼神陷入迷茫。

「不值得的。你知道的。可。你還是這樣。還是這樣。」葉孤城轉身離去。

關上房門,葉孤城回過身來,見紅娘站在身後,一臉關切。

「她,沒事了。睡一覺就好了。」葉孤城擦身而過。

「軒主,謝謝你。」紅娘突然轉身望著葉孤城。

葉孤城停下腳步,輕輕撫著懷中的劍,「不需要和我說這些的。不需要的。她,還是這樣。」

望著遠去的身影,紅娘心中湧現幾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葉孤城幾月前就已經開始不正常了,說的話總是讓人費解,零零碎碎。

但陌離卻聽得懂他說的。也隻有陌離才聽得懂他的。

如果葉孤城不正常,那聽得懂他話的陌離豈非也不正常?

紅娘不認為。陌離才智超群,不可能瘋掉。

葉孤城是個殺手,武技超群,或許是練功的時候走火入魔?紅娘搖搖頭,若是走火入魔,那葉孤城絕對會喪失心智,變成魔頭。

若不是走火入魔,那莫非是他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武技境界?所以才會神智有些混亂?

那陌離呢?陌離是如何聽得懂的?陌離並沒有學習武技,倒是在學問方麵強得離譜。

或許他們已經達到了另一個境界?

紅娘搖搖頭,想了太多,頭有些疼,真不知道陌離受了多少罪。

想起陌離,紅娘推開門走了進去。

昱日,烏邁國君大擺筵席,犒賞三軍。

同日,國君下詔,烏邁減稅一年,軍民皆大歡喜。

富麗堂皇的皇宮,長長的筵席擺了上百米,文官位左,武將居右。

身後的旗幡迎風獵獵作響,妙曼身姿的宮女端著酒食款款而上。十米寬的紅毯上,身著羅曼輕紗的歌女搖曳著身姿,不遠處,樂師敲打著樂器奏著喜慶的譜曲。

李長安端著酒杯,低頭飲著杯中的美酒。

身旁一席,李洵湊過身來,「這些舞女姿色一般,不及陌離萬分之一。」

李長安一震,不動神色的抬起頭笑了笑,而後轉過頭去,注視著那杯中美液。

那晃動的**,浮現一張麵孔,那張他日夜夢中思念的麵孔。

胸口揪痛,李長安仰頭將酒盡數飲入口中,感受著喉中傳來的辛辣。

「李元帥真是海量啊。」案前行來一人,身著紫色皮襖,頭上戴著一頂紫冠,臉上被皺紋勾勒出幾道深渠,富態的身軀掩飾不住的大肚子,一雙眯笑的眼睛暗藏精芒。

「陸大人說笑了,在下並不擅於喝酒,剛才隻是看這美酒絕非凡品,這才魯莽一飲而盡。」李長安站起身,拱手施禮。

身旁的李洵等人也站起身來施禮。

在烏邁國,身著紫色官甲,絕對是朝中重臣。而如今烏邁國隻有一人得以穿上紫衣,那便是烏邁國相陸玉濤。

陸玉濤嗬嗬一笑,擺手道「各位不必客氣,請隨意,請隨意。」和藹的笑容,親切得體的言語,讓眾人頓生好感,紛紛回禮落座。

陸玉濤轉頭朝李長安道「李元帥為國出征,凱旋而歸,陛下龍顏大悅。今日特地擺下筵席除了犒賞三軍外,李元帥也將得以重用啊。嗬嗬。」

李長安微微一躬身,「陸大人繆讚了,在下不過是盡己所能。哪及得上陸大人在朝中幫忙說話的功勞。」

陸玉濤聞言,笑得更加燦爛,「李元帥真會說話。我會在陛下那為李元帥美言幾句的,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啊。」

李長安壓下心中的鄙夷,臉上掛著笑「陸大人說的哪裏話,在下怎麽會忘了陸大人呢。」

陸玉濤點點頭,寒暄積聚後告辭回到席中。

方才坐下,李洵湊上來道「長安,為什麽要把功勞都算在他的頭上?明明是我們手下的兄弟們用命換回來的。」

李長安回過頭,看了看身後一眾流雲軍將領,個個臉上都掛著與李洵臉上一樣的義憤填膺的神情,歎了口氣道「李洵,你還年輕,不知道官場上的事。」

李洵不忿道「那也不能搶我們的功勞呀。」

李長安拍排他的肩膀,看著這個年輕俊美的將領,道「為官之道,就是上迎下欺。」

「上司說的事,做下屬的必須得去辦,否則,吃苦的絕對是你。除了行事外,還得學會奉迎拍馬,敷衍了事等等。所以說,為官者,很難自清。」

「現如今陸玉濤官比我們大,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在我們還沒有能力與他抗衡的時候,我們隻能假裝與他示好,否則,我們很難在朝中立足。」

李洵點點頭,似懂非懂,身後一眾將領唯李長安是從,他說什麽便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