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靜靜的站在那看著倒下的人與戰馬,沒有人說一句話。

一道刺眼的寒光閃過,劃破灰暗的天際,而後是一聲駭人的悶雷。

雨點輕輕飄落在肩上,綻放一朵絢麗的雨花。

「殺!」

雙方陣前,為首者揚刀直指天際,而後一揮,朝對麵衝去。

身後響應的是沉悶的腳步聲與馬蹄聲。

騎兵策著馬韁,在一陣蓄力後開始了衝鋒。

低沉的衝鋒號角與擂鼓聲後,騎兵發出一陣渾厚的喊殺,朝敵方疾馳而去。

雨,淅瀝瀝的下著,打在盔甲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再大的喊殺聲,也透不過那厚厚的盔甲鑽入心中。

隻有這小小的雨滴,能打在盔甲上,觸弄心扉。

周俊看著戰場上的廝殺,「渡河吧。」

修羅一揮手,身後數萬藍月軍整齊劃一的上了筏子朝河對麵劃去。

修羅策馬來到周俊身後「元帥,此役會勝麽?」

周俊苦笑,點了點頭,遂又搖頭。

修羅猜不透,遂不猜,坐直身子看著戰場上的兩軍戰鬥。

作為下者,上者不說,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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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安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著戰場,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河對岸的周俊。相隔甚遠,看不清麵貌,但李長安知道,他也在看著自己。

流雲軍的槍騎兵已經全軍覆沒。

不是他們不知道退,也不是退不了。

而是,李長安在之前就告訴過他們,「你退了,仗便敗了。」

話不多,但寓意深遠。

一退,便是敗了。敗了,國便亡了。所以他們不能退,也不可以退。

死,並不可怕。因為他們可以為了國家死。

若,他們活著,國家死了。那還有什麽意義?

我若不死,國便不亡。國若要亡,我必先死。

所以他們不退,所以他們死在了箭雨下,所以他們死在了和敵軍搏殺的戰場上。

軍人的信念是極端的,因為他們隻有一個信念。

有些人,可以為了信念活下去。有些人,也可以為了信念死。

彎刀騎已經衝鋒了。彎彎的長刀劃破空氣,閃著寒光,劃過敵人的喉嚨,帶著一蓬血花。

戰馬嘶吼著,為主人的勇猛歡呼,為敵人的鮮血沸騰。

雨水打濕了眼簾。

騎兵們沒有伸手去擦拭雨水,哪怕雨水滑入眼眶生疼生疼,哪怕隻需要一小會。

他們閉上了眼,騎兵衝鋒無需眼睛,隻要有一匹馬,一把刀,還有一顆懷著信念的心。

有這些,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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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片人海倒下,又是一群戰馬撲倒,又是一灘血腥的**。

彎刀騎快速的衝進敵群中,彎刀一劃,帶著喉間的鮮血疾馳而去,身後是戰友們打著歡呼的馬號。騎兵的戰爭,很殘酷。

接觸的瞬間,便是死亡。總有一個人死,不是你,便是我,或者是他。

騎兵陣的陣型是不能亂的,死了一個,後麵的上前補上,然後繼續衝殺。一直衝,一直衝,直到,這方死絕,或那方死絕。

黑騎衝殺,在陣型方麵極為嚴謹。每個騎兵間不容許有任何空隙,因為那是致命的。一旦掉隊,便是死亡。

藍月軍的重騎終於追趕上了黑騎,緊緊咬著尾巴。

黑騎的戰馬速度太快,衝殺到現在,戰馬的體力已經透支了,不時有騎兵掉隊,然後被身後的藍月重騎踏成肉泥。

領隊者舉刀劈死一敵,呼「提升馬力,衝潰敵軍陣營。三衝殺。」

腳下一夾馬腹,戰馬嘶吼一聲,腳生起力,朝前疾馳。

黑騎似一柄尖刀,狠狠的刺入飛鷹軍陣營,而後從側翼穿過,奔馳一段後折身返回,又從右邊穿過,最後,甩掉藍月重騎,奔進了流雲軍的大營。

周俊咬咬牙「這支黑騎的戰鬥力著實厲害,如果我藍月軍中有這麽一支黑騎,那流雲軍如何是我們的對手。」

身後一將領道「元帥,這支黑騎,似乎不是烏邁國所有。戰馬是出自西涼,而那些騎兵個個驍勇,似乎是匈奴人。」

周俊道「哦,難怪,我大周應當不會有這麽彪悍的騎士,身上的殺氣太重,絕對是支百戰之兵。」

藍月軍的渡河動作很迅速,上岸後迅速擺好陣型,重騎在前,依次是輕騎、刀斧手、步槍兵、弓箭手。

飛鷹軍早已潰敗,被流雲軍絞殺著。

何重則在幾位將領與一支親兵的護衛下退了下來,呆在藍月軍陣後,一雙渾濁的眼眸早已遺失了那道精芒,蒼老的臉龐上緩緩流下兩行清淚。

跟了他十幾年的兵,全都死在那前方不遠的戰場上。

他的功績,將隨著這場潰敗的戰爭煙消雲散。

這一刻,何重似乎老了許多。

狼狽的模樣,歪斜的頭盔,散亂的頭發。

這一刻,何重隻有蒼老與悲涼。

飛鷹軍很快就從戰場上消失了,不止是流雲軍的絞殺,還有藍月軍重騎的踐踏。

「你們幹什麽?混蛋。」何重激動的想要站起來,卻沒有力氣支撐著身體,旁邊眾人忙將他扶住。

藍月軍陣後的指揮將領回過頭「剛才你下令放箭的時候怎麽不心痛?現在他們已經沒有活著的必要了,死,他們也是死在戰場上,而不是等飛鷹軍被除名後老死。」

「放心,我會向元帥稟報的,元帥也會將陛下提議,追封他們的。他們,死得還有價值。」不屑的看了眼何重,將領回過頭,下令重騎全速衝鋒,輕騎蓄足馬力準備。

何重癱倒在地,仰天長泣。「為何?這是為何?為什麽?這是為什麽?老天,這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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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俊撇撇嘴「何重沒必要跟我們回去了。」

修羅心領神會,點點頭,朝身旁的將領耳語幾句。

「元帥,不出意外,流雲軍將與飛鷹軍的命運一般無二。勝利很快便到來。」修羅滿臉忍不住的激動。

周俊皺了皺眉「不對。」

修羅一愣,「元帥,什麽不對?」

周俊喃喃自語「沒理由的,李長安沒理由會這樣不堪的。」

周俊的擔心是有原因的,李長安的才能深不可測。

當初他師傅讓他學成下山時,周俊曾多嘴問了一句,他師傅愣在當場,久久不語。

而後告訴他,「李長安,獨一無二。」

短短幾個字,充滿了讚譽。他的師傅,從來沒稱讚過任何人,但唯獨對李長安是個例外,而且稱讚如此之高。

周俊他相信師傅,既然師傅對他如此有把握,那他周俊絕對不會相信李長安的才能都顯現在這場戰爭中。

雖然他的兵力少,但,在這場戰爭中,周俊絕對有把握用三萬人打贏,而他李長安有五萬。

在李長安的手中,五萬的兵力,發揮的作用絕對不少於在何重手中的十萬。

這就是才能。卓越的軍事才能。

所以周俊在疑惑,疑惑還有哪是他沒有想到的地方。

他絕對相信這場看似落敗的戰爭有轉機,他周俊還沒發現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