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銀票是誰的?

“小姐?”

悠悠略帶著急的呼喚聲,從不遠處傳來,似是往這邊尋人來了。

“你快走吧,別被人看見了。”孟慕晴來不及細想他方才那句透著無奈、寵溺的話語,慌忙下了逐客令。

若是悠悠看見她與男子在府裏獨處,解釋起來不要太麻煩。

“好。”雅懿微微頷首,目光微轉,掃過她白皙纖細的脖頸,銀麵後,唇角輕揚,甚是滿意她未將自己送出的信物取下。

腳尖在地上輕點,身若鴻雁,頃刻間消失在了高牆外。

“呼”,可算是走了。

孟慕晴拍了拍臉頰,試圖將那股燥熱壓下去,說來也奇怪,兩輩子加起來,她見過的俊俏男子不少,可能讓她僅僅是對視,便心如鹿撞的,唯有此人。

每每同他說話,同他見麵,心潮總會蕩開一圈圈漣漪,他的一言一行,輕易就能牽動她的情緒。

這種異樣的感覺,便是高湛,也做不到。

好在孟慕晴不是庸人自擾的人,想了片刻,就把疑惑拋開,轉身順著拱形月門走出偏院。

當天夜裏,孟慕晴的香房外出現了一個不請自來的黑衣蒙麵人。

“你是誰?”剛回屋,就聽見敲門聲的女人,麵含戒備,盯著此人。

“屬下奉主子之命,今日起,貼身保護孟小姐的安危。”黑衣人抱拳作揖,不卑不亢地表明了身份。

孟慕晴一拍額頭,她險些忘了這事。

原來那人並非是隨口一說,而是真的把這件事記在心上了嗎?

無法言喻的甜蜜夾雜著害羞,在心窩裏徘徊著。

“咳,”孟慕晴回神後,清了清喉嚨,“那我該如何稱呼你?”

黑衣人可疑的沉默了數秒,最終,在孟慕晴愈發疑惑的目光下,艱難啟口:“孟小姐叫屬下小白便可。”

“……”小白?孟慕晴有些忍俊不禁,但當著人的麵,她極力控製住了上翹的嘴角,朦朧月光下,唯一雙通透烏黑的眸,染滿流光般淺碎的笑意。

“小姐,想笑大可笑出來。”左右他這兩日已然習慣了被人嘲笑的滋味。

回想到主子負傷後第二日,就召集暗衛,想從中挑選出得力能手,委以保護孟家千金的重任,他原以為是樁好差事,哪想到,被點名後的第一件事,竟是更名換姓。

主子雲淡風輕地那句:“她身邊有個小黑,你從今便叫小白,正好配成一對。”

黑衣人至今仍覺心塞。

孟慕晴將人安排在院中暗處,盈盈回身,身後忽地響起小黑的聲音來。

“姑娘。”黑影自牆頭落下。

“嗯?”孟慕晴止了步,疑惑挑眉。

“當初與姑娘約定的一月期限,早已過了,如今,姑娘又有了新的侍衛,請容許在下功成身退。”小黑打趣地看了眼藏在東北角的小白,嘖嘖,小師弟終於派人來接自己的班了。

小黑甚是激動,他想擺脫這個名字已經很久了好麽?

孟慕晴婉言相留,見小黑去意已決,隻得放人。

按照當初定下的契約,她從房中取出一疊白花花的銀票:“這是你的工錢。”

小黑雙眼蹭地亮了,就跟那看見肉骨頭的餓狼似的,當場點錢。

“咦,賬目不對啊。”

“怎會不對?”孟慕晴凝眉說,“的確是一萬兩的銀票啊。”

小黑盡心盡力當差,她斷不會缺他的薪酬。

“姑娘,你算錯了吧?”小黑把銀票往懷裏一塞,深怕晚了,會被她搶回去,笑眯眯地道,“我在姑娘身邊足足待了四十二天,超出了原本約定的一個月,這多出來的十二天,你看,是不是該一並算進去?”

孟慕晴忘了這茬,想了想,便大方的同意了,按照每天三百四十兩的工錢,又給小黑結了十二天的。

“姑娘果真慷慨。”小黑麵上樂出了花,拍拍脹鼓鼓的胸口,正式告辭,哪料,在孟府外那條寬闊幽靜的石路上,竟被兩名黑衣暗衛在空中截下。

“喂喂喂,你們想幹嘛?”小黑落地後,雙手死死捂在胸脯上,“我沒錢!”

暗衛嘴角微抽,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另一名同伴看似恭敬,實則不容置疑地道:“主子有請,勞煩大人隨奴才走一遭。”

小黑自然認得出二人的身份為何,在暗衛腰間,懸掛著一塊木質令牌,此乃小師弟手裏那支武功高強,能殺人於無形的龍騎獨有之物。

望春閣。

清雅的廂房裏,木窗大開,夜風呼嘯著從外刮入,一抹墨黑的身軀挺身玉立在窗台旁,冷清的月光合著風灑入室內,將雅懿挺拔的身軀包裹著,飄渺神聖,似是要化羽而去。

“喲,小師弟,幾日未見看樣子,你的傷勢是大好了?”小黑揚起一抹討好的笑臉,信步步入屋中,狗腿的獻媚笑容,哪還有千沙二把手該有的氣勢?

就算他有心想挺直腰杆,也要能做得到才行啊。

沒看見連師傅在小師弟跟前,都得把尾巴夾起來做人麽?

更者……

小黑心虛的咽了口唾沫,他剛才敲詐了孟家那位一筆,若是被小師弟知道,保證吃不了兜著走。

“東西呢?”淡漠的聲線自銀麵後漫出,如一記驚雷,炸得小黑心神劇顫。

“什,什麽東西?”他佯裝不知。

輕飄飄的目光咻地投來。

小黑冷汗,還想做困獸之鬥:“小師弟,我一個多月沒回千沙,想必堆積了不少任務,要沒什麽大事,我就先走……”

“砰!”一股勁風從臉側扇過,包廂的木門順勢帶上。

“銀子。”既然不肯承認,那就隻得挑明了。

“我沒銀子啊。”小黑滿頭大汗地說道,底氣略顯不足。

“自己拿,還是我替你拿?”雅懿挑眉反問,平和的語調夾雜著絲絲危險。

被他那雙深潭般的眸盯著,小黑隻覺壓力山大。

給還是不給?

“千沙大本營後花園的梅花樹下,似乎藏了些不該藏的東西。”雅懿漠然啟口,一句話,卻讓小黑最後的抵抗潰不成軍。

小師弟怎麽會得知他藏私房錢的秘密地點的?

“我給!”他給還不成嗎?

一臉肉痛地將懷中銀票取出,慢吞吞遞出去,指尖用力摁著銀票一角。

“小師弟,師兄我還沒娶妻,你忍心把師兄的老婆本搶走麽?”

廣袖下,食指一彈。

手腕像是被暗器擊中,小黑下意識撒了手,而銀票自然而然地落入銀麵男子手中。

至於麽?說好的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呢?

小黑憤憤地揉搓著受傷的手腕,小師弟真不是人!竟為了銀子對師兄出手。

奈何,他幽怨的目光絲毫不曾被雅懿接收,慢條斯理點清數目,收入了袖中。

“我已向師傅傳信,暗殺孟慕晴的雇主,千沙會派人秘密解決。”千沙自成立以來,從不曾有過一次失手,這次是第一次,而能保住千沙威名的方法,便是反水殺害掉當初的雇傭之人。

而這樣做,亦是一種警告,雇傭者並非是真正的主使,而是京中那位身邊的親信,一旦人死了,想對孟慕晴出手之人,必定會有所收斂,至少可令她過上片刻的安寧日子。

小黑一改方才的玩鬧之色,眉宇間浮現些許複雜:“小師弟,你屢次出手幫襯孟姑娘,極有可能引來禍端。”

到時,他與孟府的交情亦會曝光,三皇子已幾次三番明裏暗裏對小師弟出手,再加上孟家這層關係,小師弟的處境堪憂啊。

話音落後,房中死一般的靜謐,良久後,雅懿歎息般低喃道:“我想護她周全。”

並非是圖她孟家嫡出千金之名,僅是因為她是她罷了。

“得,當我沒說。”小師弟執拗的性子,又非一兩日,但凡是他認定的,旁人如何勸說,他亦會一條道走到黑。

小黑留下一瓶傷藥,欲離去,步子剛走到房門口,忍不住回頭問道:“孟府你藏有樁子?”

否則,怎會這麽巧,前腳剛把銀票弄到手,還沒焐熱,就被沒收?若是小白傳的信,速度未免太快,不太可能。

薄唇微翹:“你我深交多年,你是何品性我會不知?”

以他財迷的屬性,勢必不願做白工,若要離開,肯定會向孟慕晴討要報酬。

他該高興小師弟這般了解自己麽?

完全開心不起來啊!

孟華遙回府後,參佛的事也提上了日程,老夫人潛心禮佛多年,是位忠誠的信徒,這事可不能馬虎,孟慕晴安排好馬車、婢女,為了照顧孟母,她特地在座椅上加了柔軟的帛絲坐墊。

“哪用得著這般小心?”孟母哭笑不得地點了點女兒的額心,心中甚暖,對母親而言,再沒有比孩子的關切更讓她欣慰的了。

“去城南寺有十幾裏路,路上免不了顛簸,還是小心點的好。”孟慕晴輕言細語解釋道。

出發之日,天色晴朗,紅日嵌在藍天白雲之上,點紅點金的光暈灑落於城中各處,孟府外,三輛精致的馬車安靜停靠著,車夫找來矮凳,伺候眾人上車。

孟慕晴扶著孟母,慕菀菀和秦氏則一左一右親昵地攙扶著老夫人,身後以飛茗、悠悠為首的一等婢女此番同去的足足有八人,而孟輕禮兄弟倆,卻得留在府中照看。

浩浩蕩蕩的隊伍摞了簾子坐進車廂後,車夫揚鞭策馬,架著馬車出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