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故人來京

她不辯解還好,這一說,令高湛的怒火蹭地騰升起來,手指用力遏製孟水筠精致美麗的下顎,身軀緩緩俯下,逼近她身前,毫無憐惜地看著她淚眼婆娑的委屈樣子,譏笑道:“本皇子日前是怎麽說的?嗯?誰給你的膽子,敢未得本皇子的允許,私自出府?還是說,本皇子往日太過縱容你,把你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是他給予的,若哪日他不高興,照樣能將恩寵收回。

含著無盡冷意的話語如利劍,刺入孟水筠的心窩。

她神色一慌,眸中沾染的淚花猶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

“爺,妾身再也不敢了。”

長睫沾上一滴水光,斷得是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您就原諒妾身這一回,妾身往後什麽都聽爺的,爺不許妾身做的事,妾身絕不再做。”

“哦?”高湛鬆開手,不置可否地冷笑一聲。

“妾身不敢哄騙爺。”孟水筠趕忙表明忠心。

高湛意味深長地睨著她,問:“若爺要你從此往後再不得踏入大牢一步,更不得探視關氏呢?”

‘嗡’

耳畔一陣轟鳴,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爺這是要逼她不再理會娘的死活?要她徹底同娘撇清關係?

孟水筠隻覺兩難。

“怎麽,剛才說過的話,這麽快就忘光了?”高湛滿臉諷刺,“你可知欺騙本皇子,會有何後果?”

“妾身沒有。”孟水筠倏地伸出手去,可憐巴巴地拽住他的衣袖。

“哼,那你的回答呢?”高湛是鐵了心要逼她許下承諾。

關張氏的案子關係重大,如今又牽扯到陌生勢力,再攪合進這灘渾水裏,難保不會惹禍上身,區區一個要犯,尚不足以讓他為此去冒險。

孟水筠牙關緊咬著,遲疑了許久,終是痛苦地點了下頭。

“記住你今日的話。”高湛心滿意足地笑了,馬車內盤踞的凝重氛圍,隨之散去。

他抬手擁住孟水筠嬌柔微顫的身子,將她抱在懷裏。

“別怪爺心狠,爺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溫柔的呢喃仿若情人的耳語,全然不複方才的冷酷。

孟水筠不傻,如何不知這僅是用來安撫她的場麵話?可她麵上仍是一派理解、認同的神情,身子往他懷中蹭了蹭,貼在他寬厚堅實的胸口上,閉目道:“妾身明白爺的難處,雖然妾身做出這個決定很難,可妾身早在嫁給爺的那一日起,就是爺的人了,當以爺為重。”

高湛幽幽歎了口氣,大手輕拍著她的後背。

“委屈你了。”

孟水筠搖搖頭:“隻要爺萬事安好,妾身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麽?”

車廂內,一派郎情妾意的溫馨氛圍。

時辰尚早,孟慕晴和高塵離開大理寺後,沒著急回到府上去,反而在熱鬧的市集上閑逛著,添置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

清訖從暗中現身,由隱衛變作侍從,抱了滿滿一懷的‘戰利品’,步伐踉蹌地尾隨兩人進了金籮坊。

金籮坊裏來了批新布,孟慕晴隨手拾起一匹淡紫色的綢緞,順著一角掀開,而後,目光在高塵和布匹間來回遊走。

“你覺得這布怎麽樣?”

站在櫃台旁的清訖額角一抽,夫人是在故意捉弄主子嗎?

主子的衣裳多以青白雙色為主,幾時穿過這等華貴招搖的布料子?

高塵麵不改色的點頭:“你覺得好,便好。”

“唔,製成衣物,你當真會穿?”孟慕晴含著抹戲謔地笑,歪頭問道。

談話間,一名身著黑袍的隱衛忽地從店外行入。

“主子。”隱衛略一拱手,便在高塵耳畔低語。

孟慕晴立時歇了玩鬧的心思,將布匹交還給掌櫃,定眼看著兩人。

也不知隱衛稟報了什麽事,高塵古井無波的麵色突然一沉,平展的眉峰輕輕皺了下。

“怎麽了?”

幾不可查的變化沒逃過孟慕晴的法眼,她忙出聲詢問。

高塵揮揮手,命隱衛退下,若無其事的說:“沒事,還有什麽想置辦的東西,今兒一並買回去。”

孟慕晴哪肯信他?當即搖頭,待行出店鋪後,才追問他究竟發生了何事。

瞥見她這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固執模樣,高塵隻得把事兒說給她聽。

“墨玉上京了,人正在府上。”

“什麽?”孟慕晴大吃一驚,“郡主人在京中?”

可之前皇上不是勒令高永侯返回駐地,未得聖諭不許私自返京嗎?

眼下朝堂局勢詭異,高湛籠絡了不少黨羽,且星羅族的使臣暫未離去,長安郡主突然現身京師,會不會讓朝局發生變動?

孟慕晴一時想了許多,麵上的輕鬆之色蕩然無存。

“你啊。”高塵無奈地笑了,抬手摁住她皺如山巒的眉心,“別多想,墨玉是女扮男裝來的,此事皇叔恐怕並無知情。”

據隱衛的說詞,墨玉隻帶了兩名近侍,輕裝簡行現身在府上,應是她一個人的主意。

聞言,孟慕晴心中的擔憂方才散去幾分。

“五皇子果真魅力無邊啊。”她笑吟吟地感歎道,話裏隱隱透著一股酸意。

長安郡主冒著抗旨的風險孤身來到京城,為了誰,不言而喻。

高塵頗有些忍俊不禁,雙手背負在身後,笑著說:“此話說得在理,我若無魅力,豈能得到你的青睞?”

話說得格外曖昧,孟慕晴的心窩裏泛起一絲悸動,小臉悄然飄上兩團紅暈,笑罵道:“有你這樣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嗎?”

他也不嫌丟人!

“實話實說而已。”高塵雲淡風輕地說,毫無半分羞恥感。

“哼,人既是你招惹來的,那就由你去解決。”孟慕晴不願同他鬥嘴,論厚臉皮的功夫,她哪兒是高塵的對手?

“娘子忍心看著為夫羊入虎口?”高塵眨眨眼,淡然從容的麵龐上,浮現了一絲委屈,好似在無聲控訴她的‘無情’一般。

孟慕晴好笑地斜眼看著他,點頭道:“忍心!”

“撲哧”,清訖忍不住噴笑出聲。

高塵臉廓一冷,一記淩厲的眼刀咻地朝她投去。

“屬下什麽也沒聽見。”清訖立時恢複了往日麵無表情的樣子。

孟慕晴紅著臉尷尬地輕咳一聲。

都怪他!若非他捉弄自己,她怎會忘了這裏是大街上?且身旁還有清兒?

府中有貴客候著,孟慕晴隻得歇下逛街的心思,與高塵一起打道回府。

五皇子府前院裏,一身男子扮相的墨玉正焦急地在院中來回踱步,目光時不時朝敞開的大門外看去,期盼著下一刻就能見到心心念念的塵哥哥。

“郡主。”管家禮貌地喚了聲,“外邊風大,您還是屋裏坐著吧,主子和夫人想必一會兒就會回來。”

他特地咬重了夫人二字,試圖提醒長安郡主打消那些要不得的念頭。

墨玉俏麗的容顏頓時一黑:“塵哥哥府上哪來的夫人?本郡主雖然回了封地,可京城裏的事兒,一件也別想瞞過本郡主。”

早在多日前,朝廷就頒下了和離旨意,奪走了孟慕晴的正妃之位,這五皇子府裏自然沒有當家主母了。

墨玉選擇性忽略掉同樣被封做側妃的侯雨姵,在她心目中,能被她視作敵人的,唯有孟慕晴一人。

管家剛欲再說些什麽,這時,府門外駛來了一輛馬車。

墨玉雙眼蹭地一亮,提著衣訣一路小跑著迎上前去。

馬車堪堪停穩,她就奔赴到車外,脆生生喚道:“塵哥哥。”

坐在馬車裏的孟慕晴摁下了下車的念頭,眼波一轉,看向高塵,擺明了要他解決外邊的麻煩。

高塵啞然失笑,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方才挑簾出去。

自長安郡主隨高永侯離京回封地,已有數月,而這也是她數月來第一次見到高塵。

他仍如她記憶中時一樣,如清風朗月,便是站在一處不言不語,仍能奪去她的心神。

近乎貪婪的注視令高塵略感不快,目光淡淡地打量過她的衣著,輕斥道:“姑娘家,怎能做男子打扮?”

“我也是為了能來見塵哥哥你啊。”墨玉撅嘴嘟噥道,情愫遍布的眸倒影著他一人的身影,怎麽看也看不夠。

孟慕晴托著腮幫,豎耳傾聽馬車外的談話。

她該出去呢,還是該繼續坐在裏邊兒看戲呢?

“下午我差人護送你返回封地。”高塵斬釘截鐵地說道,對她的情意置若罔聞。

人的心太小,小到裝進了一個人後,再難容得下另一人的影子。

縱使墨玉對他情深一片,除了抱歉,別的他一概給不起,也不願給。

“我不!”墨玉眼圈一紅,倔強地瞪著他,“我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看守我的家夥,才不要就這樣回去!”

她想留在塵哥哥身邊,哪怕多一日也好。

“不要任性。”高塵隱有幾分不耐,語氣也隨之冷淡了許多。

墨玉咬著嘴唇,強忍著內心的酸澀,固執的不肯妥協。

孟慕晴察覺到外邊僵持的氛圍,猶豫片刻,才起身出去。

高塵回眸看了她一眼,隨後縱身躍下甲板,向她伸手,把人穩穩帶了下來。

親昵、溫柔的舉動,刺痛了墨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