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敵人齊聚一堂
孟慕晴陪著端貴妃說了會兒話,氛圍甚是融洽,與往昔並無分別,端貴妃和善如常的態度讓她悄悄鬆了口氣,隻要母妃和高塵仍將她視作自家人,皇上賜下的和離聖旨,她就有足夠的底氣‘抗旨不尊’。
“端妃娘娘。”落軒宮的一名侍婢從主殿小跑著前來稟報,“皇上召您入殿,您快些動身吧。”
侍婢不曾進屋而是在門外躬身稟事。
孟慕晴下意識擰起了眉頭,母妃身子微恙,皇上不來探視也就罷了,現在還要母妃親自前去,當真沒有昔日的情分了嗎?
若是過去,皇上定會顧念母妃的身子。
“嗯,本宮這便去。”端貴妃從容不迫地應下,與孟慕晴惆悵的心情相反,她並未把這落差放在心上,“無需為本宮憂心。”
這丫頭終究是太年輕了些,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端貴妃心尖微暖,眉眼泛上些許欣慰:“後宮榮寵僅是過眼雲煙,這帝王的寵幸何嚐不是這世間最虛幻的東西?這些年本宮看得多,也聽得多,早已不再去奢望那些個本不該盼許之物。”
“母妃。”孟慕晴有些難受,道理她都懂,可當在乎的人深陷其中,她卻做不到心平氣和的坦然接受。
“隻要你和塵兒能好好的,母妃就知足安心了。”端貴妃溫柔地笑了笑,“一會兒你莫要再次逗留,盡快離開,省得被人發現又生事端。”
孟慕晴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乖巧點頭:“謝母妃提點,五皇子他也在前殿,母妃這一去,就能見到他了。”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可把端貴妃逗得眉開眼笑。
“你啊,這性子和塵兒倒是互補。”她感歎一句,或許連自個兒都沒發現,這話裏暗藏著的絲絲羨慕。
端貴妃隻著一席便服,略施粉黛,孤身離開了後殿。
孟慕晴靜靜站在窗邊眺望著院中漸行漸遠的身影,隻覺心頭有幾分沉重。
“母妃嘴上說著不在乎,可心裏當真能看得開嗎?”
曾經的恩寵,曾經的情意,朝夕間化作烏有,身為女子母妃就沒那麽一丁點失落與難受?孟慕晴打從心裏是不信的。
“夫人,”清訖從窗外飛身躍入,“屬下帶您出宮。”
“不急,”孟慕晴立時斂去了外露的悵然,彎唇笑道,“等悠悠平安在回去也不遲。”
前殿沒有動靜傳來,她哪能放心得下啊。
清訖眸光一凝,對孟慕晴的敬重又深了不少,天底下能將奴才放在心上的主子不多見,隻衝這份重情重義的心性,便值得她崇敬。
前殿內,毒藥的藥效漸漸散去,此毒雖能令人痛苦不堪,且脈象無異,但藥效發作得快,去得更快,約莫一個半時辰,淑貴妃抽搐的身體就漸漸地平靜了,隻胸口不停起伏著,渾身被冷汗浸濕,仿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才回來。
束手無策的太醫得見這一幕,個個都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皇上。”有宮人迅速去廳中報信。
“貴妃無礙了?”高永帝麵上一喜,扔下正在審問的高塵及滿廳宮人大步流星撩了簾子前往內室,“愛妃,你現在感覺可好?”
關切的言語從簾內飄出。
高塵置若罔聞,繼續盤問那名指證悠悠的宮女。
“母妃。”高湛疾步邁入廳中,顯然是得到了消息剛才從宮外急急忙忙趕來的。
他看也沒看高塵,越過他徑直去了內室。
生母有難,他眼裏哪還看得見外人?
“悠悠,”高塵未將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攤手將作為證物的荷包遞到悠悠眼前,“此物是你的嗎?”
“五皇子,這東西真的是她的!奴婢和大家夥親眼看到她進宮時貼身佩帶著荷包,不可能有錯。”宮女指著悠悠信誓旦旦地說。
高塵睨了她一眼,那毫無溫度的目光,讓宮女心頭一寒,隻覺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再難說出一個字。
她惴惴不安地匍匐在地上,背脊略帶顫抖。
“悠悠,你仔細看清楚。”高塵意味深長地說道。
早就被清訖提點過的悠悠接過荷包,前後翻看幾下後,驚呼道:“這不是奴婢的!”
“你說謊。”那名宮女失聲大叫,等叫完後,又害怕地看向高塵。
“是否是說謊,本皇子自會分辨。”平靜的語氣裏帶著幾分威嚴。
宮女再不敢造次,唯唯諾諾地點頭:“是。”
“五弟,就是這奴才讓母妃氣到病疾發作的?”高湛冷聲逼問道,邁步從簾子後行出,站定於高塵身側。
那雙溫潤平和的眼,此時充斥著滔天盛怒。
“區區一個奴才,何需五弟親自審問?來人啊,把她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高湛朗聲命令道。
“一百大板?”悠悠圓乎乎的小臉刷地白了,她哪承受得住這麽多下板子?
落軒宮外的近衛軍一擁而入,上前去摁住了悠悠的雙肩,就要把人拖走。
“小姐……”悠悠怕得眼淚直掉,她不想死,她還沒有見到小姐一麵。
“堵住她的嘴,拖走。”高湛大手一揮,不願給悠悠辯駁的機會。
“住手。”高塵眼皮輕抬,銳利的目光掃過動手的侍衛。
二人被盯得一陣心慌,下意識鬆開了悠悠。
見此,高湛略感不快,他的確認識這奴才,也知道是孟慕晴身邊的婢女,但不管是何人府上的下人,都隻是個任人拿捏的卑賤東西罷了,五弟竟要為一介奴才當眾和他對上?
“五弟,”高湛揚起抹春風般和煦的微笑,“你是想替這奴才說情嗎?”
“國有國法,宮有宮規,若查明屬實,她理應受罰,”高塵慢條斯理地說著,語調平緩,卻好似帶著股令人無法反駁的魔力。
“人證物證俱在,還需再查?”高湛諷笑道,“三哥知道,這奴才是孟家千金身邊的近侍,可五弟你就因為此徇私,傳出去怕是會損了你的威名。”
高塵以不變應萬變,沉聲說:“人的話有真有假,而物證,三哥來得晚,想必沒有聽到悠悠的解釋,她親口說,此物非她所有。”
“哈,”還以為他有何翻案鐵證,沒想到竟是此等可笑之言,“五弟,她自知犯下彌天大錯,為了保住性命當然會矢口否認,你見過哪個犯人被捕時,不說自個兒是冤枉的?”
“那三哥可敢讓悠悠繼續說下去?”高塵懶得同他逞口舌之快。
高湛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點頭說:“好,既然五弟執意要審,做哥哥的理應由著你,隻是,最後的結果仍如之前一樣,五弟,你……”
“到時本皇子甘願連坐。”高塵沒容他將警告的話說完,清冷的眉梢往上一挑,許諾道。
他哪兒來的自信敢答應?
高湛危險地眯了眯眼睛,看著高塵八風不動的自若姿態,不知怎的,心頭居然泛起了些許不安。
他捏了捏拳,輕笑道:“五弟是言而有信之人,三哥佩服。”
說完,他朝侍衛一揮手,將人攆出宮殿,側身向高塵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請他到廳中下首就坐。
而高永帝在探視過淑貴妃後,從內室行出。
見他們倆都有心思要繼續審案,便起了些興致,穩坐上首旁聽。
“皇上,三皇子,五皇子,”前去後殿宣旨的宮女蹬蹬跑上石階,“端妃娘娘到了。”
高塵臉色微柔,自顧自起身前去迎接。
“端妃娘娘近日不是鳳體抱恙,下不得床榻嗎?”高湛冷不防咕噥,嗓音不大不小,卻足夠讓廳中人聽得清楚。
高塵走向殿門的腳步驀地頓住,他側身冷盯高湛,譏誚地說:“母妃是父皇特地傳來,三哥若覺不滿,父皇就在此,隻管明言。”
高湛沒料到裏邊還有這一出,他隻以為端妃是在得知聖駕蒞臨,專程來此試圖再得榮寵。
小臉有短暫的僵硬,但他總歸是在朝堂建樹頗高的聰明人,立即跪地請罪。
“兒臣雖是出於一片好心,擔憂端妃的鳳體,但兒臣卻是失言,請父皇降罪。”
高永帝看了看暗自交鋒的兩個兒子,什麽話也沒說,抬手叫起。
高湛起身時,悄悄朝高塵投去抹挑釁的眼神。
就算他當麵上眼藥又如何?就算父皇看出了又怎樣?
父皇可不會再向過去一般,為一個失寵的宮妃斥責他。
“母妃,兒子扶你。”高塵壓根就不在乎高湛的挑釁,隻留一個背影給他,我行我素地在殿門口接人。
高湛冠玉般俊朗的麵龐狠狠**了幾下。
高塵!他憑什麽還敢在自己跟前擺譜?
還以為他是昔日子憑母貴,軍威赫赫的皇子嗎?
高湛嘲弄地笑了,眸中盡是陰毒、得意。
端貴妃輕搭著高塵的臂膀,細細打量著兒子。
“愛妃,”被冷落的高永帝頗有些一絲不滿,但看著端妃羸弱的身姿,這絲惱意煙消雲散了,“你的病今兒個好些了嗎?”
到底是疼愛多年的寵妃,憶起曾經,高永帝不由得多了幾分關切。
高塵扶著人在帝王身前停步,目光越過端貴妃,輕掃過殿門外的院子,幾許笑意不期然染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