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姐妹情絕
她何時說過會怕他?
孟慕晴有些無奈,可更多的確是心酸。
真正怕的人是他啊,害怕著會被她忌憚,被她不喜的人,也是他。
僵滯的身子逐漸軟化下來,她主動伸出手去貼住他的麵頰,隱忍羞意的說:“高塵,你清如明月也好,惡如厲鬼也罷,我都不會離開你。”
圈在她腰間的手再一次收緊:“不許失言。”
他已經當真了,且不會給她反悔的機會。
“要拉鉤嗎?”孟慕晴忍著腰骨傳來的細碎疼痛,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去化解他內心裏那些不安。
她不知道,高塵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但她願意許他承諾,願意去包容他,一如他待她一般。
“……”看著她翹起的尾指,高塵按捺住了想勾住的念頭,鬆開手,冷聲說,“我非幼稚的孩童。”
拉鉤這麽孩子氣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孟慕晴略感好笑,他幼稚的時候難道還少了?
“這次對姨娘動手,你是何時起意的?”沒有揭穿他,她口風一轉又問起了正事。
高塵抬了抬她的身子,讓她能坐得更舒服些,口中也不忘回答:“此計本是用以對付旁人,但那日孟府門外的事,讓我臨時變換了主意。”
“哦?那你且說說一開始想算計的是人是誰?”孟慕晴對此十分好奇,她不認為這樣的小計謀他會用來算計高湛。
高塵猶豫著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他原先想算計的是侯家,且連後續的理由,也一並想好。
侯家被驅逐的女兒侯雨姵,因在五皇子府中鬱鬱不得誌,且身份未被他所承認,故而,因愛生恨,在他返京的路上買通殺手,意圖行刺晴兒,此說詞合情合理,再聯合上侯雨姵曾在他們大婚之日做的惡事,極容易令人信服,而侯家亦會牽連進來,一舉能將她及三哥在蘇州的爪牙斬除,可謂一箭雙雕。
然而,那日他曾聽到晴兒與張慧的對話,那樣的要挾,張慧勢必會傳信去往京城,而孟水筠亦會想辦法殺她滅口,事關皇家子嗣,一旦事跡敗漏,等待孟水筠的將是滿門抄斬的下場,這狗急了尚且知道跳牆,更何況是人?
是以,他才會臨時起意,搶先部署,若是自身都難保了,孟水筠哪還有心思能對付她?
見高塵久久不語,孟慕晴麵上的疑惑更甚:“怎的不說話了?難道不能講給我聽嗎?”
“怎會?”高塵斂去了眸中的深思,抿了抿唇,終是告訴了她府裏有另一女子住進去的事實。
他先前不說,是顧及她的傷勢,害怕她會心緒不寧,可眼下,他們不日便要返京,與其從旁人嘴裏聽說,不如他自己坦白。
“你先答應我,不許生氣。”
什麽事能讓他這般鄭重?
孟慕晴神色一肅,在高塵極其嚴肅的目光下點頭說:“好,我保證不氣。”
“父皇不久前曾下過一道旨意。”高塵說得十分緩慢,一直留心著她的神態,“他下旨讓侯雨姵入住我的府邸,賜其為側妃。”
“你說什麽?”孟慕晴驚得竟從他的腿上竄起,“侯姐姐?”
是她聽錯了嗎?侯姐姐嫁入他,榮封側妃這種事怎麽可能!
高塵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將人重新拽到了懷裏,悶聲說:“你答應過我不會生氣的,此事父皇未征詢我的意見,我得知事,事情已成定局,但我此生有你足矣,絕不會有二妻!”
這是他早就發過的誓言,一生一妻,與她白頭,他們之間不需要有第三人插足,他也不會允許誰來破壞他極力想要捍衛、保護的安寧日子。
堅定的寒芒在他深邃的黑眸裏閃爍著,透著幾分銳利的戾氣。
“撲哧”,孟慕晴頓時破功,心裏澎湃的怒氣這會兒全數化作了愉悅,“你哪隻眼睛見著我生氣了?”
她不過是太過吃驚罷了。
“嗯?”高塵對她的反映很是不解,晴兒對侯雨姵素來心軟,一直掛念著往日的情誼,甚至不惜在那人犯下彌天大錯後,仍留她一口氣在,現在竟是不氣了?為何?
許是看出他的疑惑,孟慕晴臉上蕩開的笑漸漸收斂:“此事雖是聖上一意孤行,但背後何嚐沒有侯姐姐的默許?恐怕不止是她,高湛、侯家、淑貴妃,在這件事裏都出了一份力吧。”
若不然,聖上豈會想到將侯姐姐賜他為側妃?
“讓我猜猜,聖上這則旨意,應是在勒令你我和離之後,且你與千沙的關係曝光之時,對嗎?”孟慕晴偏頭看著他,話雖是詢問,但也透著幾分篤定。
高塵沒有反駁,默認了此事。
“聖上之所以起意賜婚,是恐防你勢力強盛,拐著方兒要激化你和我家的關係,我若此番回不去京城,爹和兄長們勢必會遷怒於你,可若平安返京,得知侯姐姐入府,朝廷頒下和離聖旨,定會與你爭執,興許還會因此惱恨上你,而我是家裏最疼的女兒,家中人定會為我出氣,不論是哪一種,你我間都將不複從前,更者,聖上挑中侯姐姐,亦是想以此打壓來打壓你。”侯姐姐已被逐出侯家,無家世傍身,又惡名在外,她若為側妃,世人會如何看待他?
孟慕晴冷笑一聲:“聖上這一步棋走得真真是極好。”
皇權之下,父子親情又算得了什麽?為了穩坐寶座,竟是把算計往親生骨頭身上送,著實令人齒寒!
“我不會容父皇的盤算得逞。”高塵沉聲許諾,“我一日未接旨,未承認侯雨姵的身份,她一日就非名正言順的側妃!”
他此生要的女子,隻她一個,五皇子府的主母,隻能是她。
孟慕晴神色微微暗了暗:“其實我何嚐不知,整件事中侯姐姐看似無辜,實則不然。”
她是各方鬥爭中的一枚棋子,卻也是甘願做的。
“她怕是對你仍存了癡心啊。”孟慕晴幽幽歎道,“如若她果真能放下,尋一處無人認識的地方隱居,未嚐不能換來半生安寧。”
若她非自願的,侯家又豈能說動得了她?
“人心不足蛇吞象。”高塵嗤之以鼻,“這樣的女人當初我便不該放她一條生路。”
那時的心軟與不忍,沒能換來她的幡然醒悟,反倒讓她在這灘渾水裏越陷越深,執迷不悟。
“我念著往日情分不願同她計較,但這唯一的一次機會我已經給了,”孟慕晴吐出了一口氣,麵上不見了猶豫,隻餘下滿滿的堅定與決然,“她執意要同我搶你,那便試試吧!”
既然昔日情誼,侯姐姐不願要了,她又何必在記在心上?
“心裏難受何苦逞強?”高塵抬手掐了下她緊繃的臉蛋,“在我跟前,你無需如此。”
“被你看出來啦?”孟慕晴有些心虛。
“你嘴上說得再狠,但她終究是你曾視如至交的友人,又豈會好受?”她的性子他自是了解的,她是否在強顏歡笑能瞞得過他的法眼嗎?
牽強的笑容徹底淡了,孟慕晴疲憊地靠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我隻是不明白,侯姐姐她何以這般執著。”
她愛慕高塵,可她了解他嗎?熟悉他嗎?知道他的喜好、品性、習慣嗎?
連真正的他是什麽樣的尚且沒能看清,就迷戀到遺失了自個兒,她著實無法理解。
“執著?”高塵譏笑道,“不過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而已。”
“或許是吧。”孟慕晴搖了搖頭,不願再去推敲侯雨姵真正的心意,不論是出於何種契機、理由,她與侯姐姐往後都隻能是敵人,是對手,再回不去過去談笑風生的快活日子了。
“不說她了。”提到這事,她心裏就發堵,“說說看,你是如何讓旁人知道行刺一事乃姨娘所為的?”
當時的殺手已經全部自盡,隻留下閻王殿這一條線索,若無充足的證據,如何使人信服?觀高硫的架勢,此事定傳得人盡皆知。
“隻是在六弟上折回京的同時,命隱衛令送了一封信回京,呈於父皇罷了。”高塵雲淡風輕地說道。
“信上寫了什麽?”總不會是姨娘串通閻王殿的證據,那樣做,聖上隻會懷疑是他栽贓陷害。
“嗬,是向父皇施壓的話語,沒有別的。”高塵眸光微閃,未把實情吐露出來,他叮囑隱衛在信函上再次提及退出朝堂,隱居坊間一事,且聲稱京中有人不願他平安折返,故,他自願離京,從此不再過問世事。
以父皇的疑心,豈會真的相信他願歸隱?有他擅訪蘇州孟家的事再前,再以退隱為要挾,父皇必將震怒,然而,他遠在江南,且此事他亦無錯,父皇的怒火無法燒到他身,自會發泄在別處,而買通殺手,製造出行刺一事的主謀,就順理成章成為了天子怒火下被波及的池魚。
他隻需在閻王殿中偷偷放入一封張慧的親筆信函,在朝廷徹查時,讓此信出現在父皇麵前,張慧自是難逃重責!
“你不說就算了,左右不管是何辦法,隻要能讓朝廷,讓世人相信,便足矣。”孟慕晴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他不願多說,她又怎能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