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一章 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慕菀菀失意而走,那一步一回頭的樣子,讓孟慕晴頗有些想笑。

她是在等著高塵出聲留人麽?

“往後沒得母妃的傳召,不相幹的人不得擅入寢宮一步。”高塵冷聲向宮人吩咐。

慕菀菀一隻腳剛邁出門檻,冷不防就聽到這話,隻覺一顆心抽抽地痛著。

她何嚐不知這話是專程說給她聽的?

可她不懂,五皇子為何要如此殘忍地對待她。

遙想當初初見,他淡泊於世,驚豔無雙,豈會是狠心之人?

定是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才害得他對自己不假顏色!

慕菀菀又一次遷怒了孟慕晴,隻恨不得將此女除之而後快。

當然,她那些小心思,孟慕晴毫不知道,也滿不在乎。

一場小鬧劇結束,她和高塵留在宮中陪端貴妃半日,與她說話,同她閑談,直至用了午膳,端貴妃午休的空檔,二人才並肩退出寢宮。

“宮裏的一切看上去和過去一樣,沒什麽變化。”孟慕晴漫步在美麗的花園裏,看著周遭精湛、安寧的景致,看著步伐匆忙的宮人,心中生出不少感慨。

這兒和邊關相比,判若兩個不同的世間。

“對了,今日早朝有何變數麽?”她話鋒一轉,問起了早朝的經過,至於慕菀菀一事,壓根沒被她放在心上。

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罷了。

高塵雙手背在身後,一邊踩著她斜落在石路上的剪影,一邊說:“並無,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父皇已下旨釋放驍騎營眾將士。”

他說得簡單,可孟慕晴卻不覺得事情會這麽輕易落定。

秀眉微微擰緊:“對此你付出了些什麽?”

天底下從來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尤其是在無證據證明驍騎營清白的前提之下。

驍騎營於高塵是一大助力,皇上沒理由明知這一點,仍輕易放人。

這次放了他們,等同於放虎歸山,滋長高塵在京師的勢力,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他萬不會這樣做。

高塵微微一怔,隨即,便笑了。

這丫頭如今是愈發難以糊弄。

“笑什麽!”孟慕晴沒好氣地低斥,“快說啊。”

“你這麽聰明,不妨猜猜看?”高塵有心逗弄她,哪肯為她解惑?

孟慕晴鬱淬地癟了癟嘴:“猜就猜,哼,真以為你不說我就猜不到?”

高塵含笑不語,濃鬱的寵溺幾乎要從眼中溢出來。

“往後私底下莫要與慕菀菀來往,此女心術不正,恐怕會生歹念。”想及那人,高塵心頭便泛起了幾分憎惡。

不說秦氏母女昔日的所作所為,就以慕菀菀今時今日的身份,她所做的種種已是出格,更是上不得台麵。

“有人愛慕你,這不是好事嗎?足以見得咱們五皇子風采無雙啊。”孟慕晴暫且擱下了心思,壞笑道,“瞧瞧,就連有夫之婦,都對你癡心不改,更別說天底下多少未出閣的姑娘了,她們可是把你視作了大英雄,隻要你振臂一呼,五皇子府的門檻,定會被她們踏破。”

“娘子是在吃味兒麽?”高塵伸手摟住了她的細腰,話是貼著她的耳朵問出的。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耳朵上,分外酥麻。

孟慕晴別扭地動了動身:“鬆開!”

又來了,他這不分場合的親昵,什麽時候能改一改?

“不要。”高塵難得的強硬,任她如何掙紮,也不願鬆手。

他們是夫妻,便是在大庭廣眾下親近,又有何方?

更者……

深邃的眸在四下一掃,嗬,這兒有的是眼線,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晴兒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存在。

“你夠了啊,這裏是皇宮。”孟慕晴羞紅了臉。

“好,那我們便出宮回府去。”高塵故意曲解了她的話,攬著人朝洛陽門走。

馬車仍停放在宮門外,剛一上車,孟慕晴立馬把他推開,嗔怒道:“你曉不曉得今日的事會傳入皇上耳中?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高塵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啊,心思太重了。”

她是為了誰啊?

孟慕晴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高湛被軟禁,他又建了功,多少眼睛明裏暗裏在關注著他的舉動?但凡有任何出格、失禮之舉,等待他的將是朝臣的抹黑。

他們哪有資格任性?哪有資本隨心而為?

見她惱上了,高塵隻得暫且撇下這話題不談。

“父皇今夜將設國宴,屆時你同我一道赴會。”

孟慕晴的注意力立時分散:“國宴?”

是為邊關將領論功行賞一事麽?

“高湛也在赴宴的名單裏?”

“自然。”這麽重要的場合,他不可能不去。

孟慕晴立時來了興致,幻想著高湛眼下失意的模樣,不由露出了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前世,他意氣風發,猶是在與她成親後,更是順風順水,在朝堂諸多建樹,何時有過落魄之時?

哈,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高湛如今狼狽的樣子了。

高塵將她異樣的神色看在眼裏,眉心微擰:“晴兒。”

“嗯?”孟慕晴奇怪地側目看來,“怎麽了?”

“隻是想叫叫你。”圈在她腰間的手無意識收緊,那些到了嘴邊的詢問,終是被高塵忍住了。

她為何這麽在意三哥,為何對三哥落難,如此高興。

這些疑惑,他很早就想問她,可想想,她有她的秘密,又何必多問呢?

他隻知道,這丫頭是在意他的,是愛著他的,至於其他,知或不知,並無分別,她哪日想說,他聽便是。

馬車並未駛向府宅,而是徑直去了大理寺。

禦卿得知五皇子府的馬車到訪,連身上的朝服都沒來得及更換,急匆匆便從門內行出,親自出門迎接。

“五皇子,您來得剛巧,下官正吩咐放人呢。”

“不必麻煩了,本皇子親自去一趟。”高塵帶著孟慕晴朝天牢行去。

驍騎營的將士是受他連累,才會遭受牢獄之災。

他沒能及早將他們救出,沒能及早還他們一個公道,能做的,僅剩下親自接他們出來。

“不是你的錯。”孟慕晴悄悄握了握他的手指,低聲安慰道。

他未說出口的自責,她都懂,她更知道,這人從知曉副尉慘死至今,心裏一直沒好受過。

高塵輕輕搖了下頭,眸光略顯幽暗。

上位者的爭鬥,苦的永遠是麾下之人,他們是為他所害。

行過那條幽冷且散發著濃鬱血腥味的通道,便入了天牢。

牢房裏關押的將士褪去了盔甲,穿著灰撲撲的囚衣,坐在角落中,聽到腳步聲個個視若無睹,直至昏暗的光線裏出現了高塵的身影後,那一雙雙沉寂、暗藏憤怒與不甘的眸,才蹭地亮了。

“將軍!”

“您怎麽到這兒來了?”

“這件事和您無關,您快走吧。”

……

沒有人喊冤,他們唯一的念頭便是不能讓這件事牽連到高塵身上。

孟慕晴很是動容,她終於明白了,高塵為何執意要救他們,哪怕當朝進言也在所不惜。

因為這些人值得他去冒險。

高塵親手取過獄頭手中的鑰匙,放人出來。

然,士兵們卻沒有任何動作,似乎對他的舉動十分疑惑。

“父皇已經下旨,你們可以各自回家了。”高塵眼泛欣慰地說道。

突如其來的喜訊,令眾多將士有些茫然,他們甚至以為,此生將永無翻身之日。

“張冷留下,其他人暫且回家去,晚上宮中設宴,爾等還需出席。”高塵沒有解釋,隻命衙差護送眾人各自回府梳洗。

“是,將軍。”眾人領命離開,走時,腰身挺得筆直,縱然是身形狼狽,仍不改骨子裏的傲氣。

“停放在冰窖中的木棺,本皇子也要帶走。”高塵沒有忘記那兩具還未安葬的屍骸。

禦卿麵露猶豫,今日早朝五皇子雖當朝進言,但皇上是在退朝後,召他覲見,方下旨放人的,至於兩名副尉的屍體,卻是沒說要還於驍騎營,他若私底下交屍,皇上得知後,難保不會責難。

“此事本皇子已知會過父皇。”高塵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聞言,禦卿幹笑兩聲:“下官這就命人去運屍。”

有五皇子這句話,他自是不怕了,縱使之後皇上要降罪,不還有他頂著嗎?

離開天牢時,幾名衙差用麻繩係著棺槨行出,還細心地尋了輛木車,搬運上去。

“你想將人安葬在何地?”孟慕晴低聲問道。

“不急,現在還沒到安葬的時候。”在洗清罪名,還與清白前,屍體不能下葬,“先送去京師義莊。”

他是想繼續查下去?

孟慕晴有些意外,又覺是意料之中。

作為將領,麾下舊部蒙受了不白的冤屈,自然是要為其討回公道。

高塵親自尾隨棺槨去了義莊,且著令仵作到場,由他監督檢驗屍體。

偽裝成張冷的隱衛始終不離他身旁,跟著一起旁觀驗屍。

“晴兒,你在外邊候著。”屍骸積放多日,樣子難免有些難看,他怕會嚇到她。

孟慕晴確有些不適,但她卻固執地不肯離去:“我會些醫術,留在此看看或許能看出些蛛絲馬跡。”

他能麵不改色,她又怎能退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