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八章 出征
當著大哥和魚姐姐的麵,被高塵視作孩童諸多囑咐,孟慕晴不由有些害臊。
“知道啦,你離京後,記得少風餐露宿,切記凡事以安危為重。”
“好。”高塵一口應承下來,本想同她再多說會兒話,哪知,府外的士兵又差下人進府催促。
眉頭不悅地皺緊,很是不滿這麽快就要啟程出發。
“到時辰了。”孟慕晴小臉微暗,滿心不舍,“我送你出城。”
高塵不願答應,可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拒絕的話再難說出口,隻得點頭準了。
一匹通體雪白的雪山驄靜靜站在府外的幽靜小道上,撲哧撲哧打著響鼻。
高塵利落地翻身上馬,而後,朝孟慕晴伸手:“上來。”
她不假思索地將手交給他,身軀旋身一轉,安妥地落在他前邊,後背上是他滾燙的胸膛,周圍,是他淡淡的體香。
“大哥,我先行一步。”高塵略一拱手,向下方的孟輕禮拜別。
“一路順風。”孟輕禮祝福道,不論是從國家大義,亦或是個人私心,他都盼著五皇子能順利歸來。
馬鞭淩空揮落,馬兒仰頭嘶鳴一聲,如一陣疾風朝前衝刺。
“難受嗎?”高塵緊緊圈住懷中的佳人,低聲問道。
凜凜微風迎麵撲來,打在麵上,如針紮般生疼。
孟慕晴搖頭道:“還好啊。”
“嗬,待我回來,定要帶你去外邊疾馳一圈。”帶她去看看大陽的大好河山。
“那說定咯?”孟慕晴偏過頭來,含笑問道。
“好,一言為定。”
馬兒一路狂奔,隻片刻功夫,就穿梭過街頭,抵達城門處。
離得甚遠,孟慕晴一眼就見到了城牆下方的石梯口,正與幾名官僚談話的高湛,以及城門外黑壓壓的一大片將士。
“高塵。”她緊緊抓著高塵的袖口,輕喚道。
“我在。”高塵含笑回應。
孟慕晴顧不得現在是光天化日,更顧不得街道兩旁送行的百姓,身體半側著,一頭撲進他的懷中。
高塵立馬勒緊韁繩,在半道止步。
深沉的眸緩緩垂下,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他什麽也沒說,僅是伸出手來,用力將她抱緊。
街邊,無數百姓看傻了眼,五皇子和五皇妃竟當著他們的麵抱成了一團?
人群裏不乏有學子墨客,這些人平素大多批判過不少傷風敗俗的事,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們卻生不出一分反感。
整條街道鴉雀無聲,就連呼吸,也下意識屏住,仿佛呼吸重了,就會驚擾了這幅溫馨的畫麵一般。
偏偏有人在這種時候非要來破壞氣氛。
馬蹄聲從城門的方向噠噠傳來。
高塵雙臂微僵,手掌摁在孟慕晴的腦勺上,不願叫任何人瞧見她落淚的樣子。
她的美好,隻屬於他一人。
冷冽的眼刀直直投向擅自接近的身影。
“五弟,”高湛籲了一聲,止步在前方,笑如三月春風,“眾將士都在等你啟程出發,你怎可隻顧著兒女情長?快些上路,莫要叫將士們久等了。”
熟悉的聲線乍一出現,孟慕晴不由心神一凝。
這人什麽時候來不好,偏生挑這節骨眼!
她吸了吸鼻子,掙紮著從高塵的懷中退出,抬手擦去麵上熱淚。
“我不妨礙你了,去吧。”
她想要下馬,奈何,高塵卻不肯放行,而是率先落地,隨後朝她伸手:“我攙你下來。”
周遭投來的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凝聚在孟慕晴身上。
她頗有些不自在,但對上他那雙深邃似海的眸,不知怎的,心尖那些羞意,竟詭異地消失了。
“嗯。”將手再度交托給他。
高塵略一回手,人已翩然落在石地之上。
他彎下身,體貼地為她拂去肩頭掉落的幾縷秀發,極致溫柔地替她別在了耳後。
整個動作流暢且熟絡,仿佛做過千萬次。
他的眼看不見周圍的景致,看不見那些瞠目結舌的百姓,所能見到的,唯她一人矣。
四目相對,孟慕晴幾欲醉倒在他的眸中。
兩人間溫馨肆意的氛圍,叫不相幹的旁人難以插足。
高湛麵上假麵般的笑,再難支撐。
他們是故意的麽?竟當著眾人的麵,視他如無物?
袖中,雙拳黯然握緊,一抹狠厲的殺意在眉宇間一閃而逝。
得意吧,高塵、孟慕晴,今日後,他倒要瞧瞧,你們能得意到幾時!
“咳,”高湛忍無可忍地握拳輕咳,“弟妹,五弟他僅是邊陲監督兵馬操練,何需弄得像生離死別呢?”
孟慕晴臉色一冷,猛地轉過頭:“三哥,臨行在即,不該說的話,請您別說!”
什麽叫生離死別?他是在咒高塵嗎?
毫不猶豫的維護,讓高湛很是下不來台,訕訕地笑了幾聲。
反觀高塵,卻是滿眼縱容,他的晴兒啊,每每在維護他時,總會像隻露出利爪的小獸,格外可愛。
“罷,三哥失言,還請弟妹見諒。”高湛硬生生忍下了這口氣,擠出抹難看至極的笑,自顧自尋了個台階下來。
孟慕晴這才滿意地放過了他。
在平時,或許她不會如此放肆與高湛叫板,但高塵出征在即,她聽不得任何人在明裏暗裏咒他!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回過身,她不放心地叮囑道:“金創藥和跌打損傷的藥酒,我都擱在了包袱裏,你千萬記得用,不準把小傷當沒事兒。”
“好。”
“路上若是渴了,記得打水,對了,包袱裏還有些熏香,夜裏若風餐露宿,記得燒上,可以驅逐蚊蟲。”
“好。”
……
絮絮叨叨的囑咐,含著的是她戀戀不舍的情意。
高湛看了看天色,眉頭當即皺緊。
他們倆哪來有完沒完?再說下去,怕是要等到中午去了!
“弟妹,隨軍的人裏不乏有軍醫,這些小事自有他們打點。”他提醒道,總覺著孟慕晴婆婆媽媽很是嘮叨。
高塵涼涼睨了他一眼,那目光說不出的諷刺。
或許像三哥這樣的人,永遠無法理解何謂真情,何謂不舍。
再多的話總是要說完的。
孟慕晴眼泛清淚,終是止住話頭:“記得好生生的回來啊。”
千般言語,萬般叮囑,盼的僅是他的平安。
高塵重重點頭:“我會的。”
“……去吧。”貝齒咬住下唇,極其艱難的擠出兩個字。
高塵眸光一黯,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俯下身去。
微涼的唇吻上了她那被淚水打濕的唇瓣。
“嘶!”抽氣聲此起彼伏。
不少未出閣的姑娘慌忙捂住眼睛,心中暗道:非禮勿視。
孟慕晴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睛,突如其來的舉動,叫她一時間很難回神。
待唇上的觸感消失,耳邊留下的,是他低不可聞的話語:“等我。”
身影翻身而起,揚鞭策馬自身前經過。
旭旭寒風中,他的墨發在空中飛揚,僅一瞬便化作了黑影,消失在街尾。
孟慕晴提起裙擺,一路狂奔上城牆,登高而望。
聲勢浩大的隊列裏,她一眼就看見了那抹熟悉到刻骨銘心的身影。
他大手一揮,號令三軍,威風得宛如戰神將世!
孟慕晴癡癡地凝視著下方的身影,舍不得挪開眼。
大軍開拔,戰鼓之聲震天動地。
那人不曾回頭,隻那高舉的手臂輕輕搖晃,似在無聲地向她道別。
滾滾塵煙中,三萬大軍逐漸消失在官道的遠端。
孟慕晴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去,哇地痛哭出聲。
同樣處於軍中的張澤海轉過頭去,後方巍峨的城牆上,隻有旌旗在風中招展,那抹倩影已然不見了。
他失望的收回目光。
也對,五皇妃她怎會在這種時候記著自己呢?
一方幹淨的娟帕遞到身前,頭頂上有陰影落下。
“弟妹,別哭了。”高湛溫柔地說道,隻那雙眼晦暗如墨。
孟慕晴抹去淚痕,看也沒看他手中的帕子,起身繞道走下城牆。
她和這人沒有什麽好說的,她更不屑要他的虛情假意!
穿過鬧事,她神色恍惚地朝府宅走去,不曾在意身後那束仿若淬了毒的陰鷙目光。
“夫人,”清訖在暗巷中現身,走出巷口,在街上同她匯合,“您不該當麵給三皇子臉色看的。”
雖然那人她也不喜,但主子離京,夫人若再樹敵,恐怕會惹來報複。
孟慕晴沒心思談論一個外人,隻說:“隨行的隱衛如果有消息傳回,一定要通知我。”
她必須確保前往邊陲的路上,他是平安的。
“是。”就算夫人不說,她也會這樣去做。
“還有,邊陲但凡有任何異動,更不許瞞我。”她曾幫著高塵瞞過她好幾回,若不早些提點,她怕清訖又會擅自做主。
“夫人,主子身邊有隱衛保護,且千沙樓也調了人手在暗中相護,便是真有不長眼的人想對主子不利,他們定將有來無回,請夫人放心。”清訖冷聲說道,語調森然,透著幾分狠絕的戾氣。
“就怕防不勝防啊。”但願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回到府宅,孟慕晴一心記掛著出發的高塵,連早膳也沒吃,徑直回了新房。
房中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氣息,便連床沿的那把椅子,也未挪開。
眼前仿佛出現了他直身坐在上頭,靜靜守護她的畫麵。
酸意湧上眼眶。
怎麽辦……
他才剛走一會兒,她就開始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