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大婚前夕

孟輕禮後又去靈秀宮小坐了半日,直至夕陽落山時,才攜著魚梅梅離宮,人既已來了京城,日後見麵的機會有的是,又何急這一時半刻?

孟慕晴呆呆在靈秀宮外站了許久,目送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也不舍得回身進屋。

“小姐,大少爺和魚小姐都走得沒影兒,你快別看了,夜裏風涼,回屋吧。”悠悠在身後提醒道。

“嗯。”孟慕晴點點頭,終是挪了步子。

孟家人來京的消息,京中消息靈通之人皆得了信兒,高湛親自在出宮的必經路上將人攔下,佯裝偶遇,順勢邀請孟輕禮到別處走走,帶他熟悉熟悉京城。

孟輕禮不卑不亢地回絕了,任憑高湛軟硬兼施,態度仍是不改。

換做以前,或許他不會如此堅決,畢竟這位是有能力問鼎帝位的,至少麵上不能做得太過,可現在局麵不同、身份不同,孟慕晴指給了五皇子,孟府理所應當該隨著踏上五皇子的船,對高湛,自是該能避則避,少來往的好。

高湛何時被一介商人這般拒絕過?溫和的臉色逐漸陰暗下去,顯然動了怒。

“三哥,天還沒黑,你怎的把路堵了?”高塵清冷的聲線,從街頭傳來,他一席白袍揚鞭策馬飛馳而至,衣訣在晚風中翻飛,墨發淩空亂舞,端得是瀟灑飄逸。

勒緊韁繩後,禮貌地同馬車內挑開簾子的孟輕禮點頭示意,看向攔路的高湛時,眸中暖意盡褪。

“不過是偶遇了孟家大少,想著許久不見,請他吃頓便飯罷了。”高湛強笑道,雙目卻是一片森寒陰鷙。

“哦?此事不敢勞煩三哥,弟弟自不會餓著內兄,三哥近來府上不太安寧,眼下這時辰,再不回府,不怕慕側妃多心嗎?”高塵淡淡地問道,但這番話落在高湛耳中,卻是格外刺耳。

“好吧,三哥也不願強人所難。”高湛深吸口氣,方才將心中火氣忍下,牽馬經過馬車時,意味深長地留下句話,“孟家大少他日若有空,可來本皇子府上,本皇子必掃榻相迎。”

高塵挺身騎在馬背上,見高湛離開後,才隨馬車一道回府。

一場鬧劇不曾驚動宮中,也未傳入孟慕晴耳裏,往後幾日,她開始忙活起來,從量身製嫁衣,到挑選首飾圖樣,翻看端貴妃暗中備好的有關太妃等皇室宗親名單,大大小小的事數不勝數,饒是孟慕晴前世曾有過一回經曆,也累得無暇分心理會旁的。

說來也怪,這十多天來,竟無任何一隻蒼蠅上門找茬,長安郡主等人仿佛在一夜之間消失匿跡,紛紛閉門不出。

自古事反無常必有妖,高塵調集了麾下一幹隱衛,時刻留意三皇子府及高永侯兩處的動靜,但凡有些風吹草動,他必能在第一時間得知風聲。

夜色微沉,五皇子府主居廂房內,一人不請自來,身影剛自窗外飛入,迎麵一股龐大內力直逼而來。

“師弟,手下留情!”小黑手腕一轉,淩空卸了力道,“是師兄我啊。”

“說事。”高塵半坐起身,五指隔空一抓,屋中屏風上的披風被內力吸到手中,披在了肩上。

內斂華光的黑眸涼涼睨著老熟人,神色寡淡,且帶著幾分危險。

“我這不是給你通風報信來了嗎?怎麽一句話不說就動上手了?”小黑滿臉哀怨。

高塵眉頭猛皺,剛平複的內力,又有蠢蠢欲動之態。

“得,說正事!”他可不想大半夜同師弟比劃,小黑摁下了玩笑的心思,一本正經地說,“那位又有新的委托找上千沙。”

小黑一五一十地把事兒說完,末了,揚唇笑道:“看樣子,他是想在成親當天弄出些麻煩,以好阻止這場大婚,師弟,師兄我這次冒著違背樓裏規矩的風險,上門報信,你看這酬勞……”

高塵忽略掉他後半句話,想了想,才道:“照他的計劃做,莫要打草驚蛇。”

與其拒絕,不若順勢而為,至少有千沙參與其中,他亦能隨時掌握三哥的動靜,早做提防,若是一口回絕,由著他尋上別的江湖中人,指不定大婚之日,會鬧出什麽風波來。

“行,隻是那位了重金,師兄是看在情分上,想幫你,但樓裏的兄弟,可不會這麽想,要是沒點報酬,說不過去啊。”小黑舊話重提,鐵了心要把酬勞拿到手。

“他出多少,我給雙倍。”高塵爽快地應下此事,“但若途中出了岔子……”

餘下的話,他沒說,但威脅之意,卻是明眼人皆能看出的。

小黑啪啪拍著胸口:“有錢一切不是問題,包在師兄身上,師弟你好好當你的新郎,等著抱美人歸便是。”

高塵眉心一跳,對他這副有錢萬事足的模樣很是無力。

一晃,已是大婚前夕。

靈秀宮各處張燈結彩,喜慶的紅綢將整個寢宮渲染成了紅色海洋。

孟慕晴端坐在梳妝鏡前,雙目緊閉,由端貴妃派來的嬤嬤替她挽麵,悠悠捧著紅紙彎身站在桌旁的盆栽前,小心翼翼將紙纏繞上去。

“請五皇妃睜眼。”嬤嬤滿意地點點頭,舉起銅鏡,方便孟慕晴檢視。

“嬤嬤手真巧。”她揚唇笑道,但眉宇間卻有複雜之色凝聚。

“娘娘昔日出嫁前,這挽麵的活兒,就是老身親手做的,熟門熟路,出不了錯。”嬤嬤拐著彎兒向孟慕晴暗示,端貴妃對她的好。

話中含義孟慕晴豈會不明?她滿心感激的說:“娘娘對慕晴的好,慕晴定不會忘。”

嬤嬤做完手上的活,在悠悠的護送下,出了院子。

人一走,孟慕晴麵上的笑不自覺淡了幾分,起身走到床頭,掀開被褥,木板下,竟有一暗格。

她側身走在床沿,將暗格內的錦盒抱出來,裏邊放著的,僅一封薄薄的書信。

指腹緩緩撫過信箋,他近來在忙什麽?為何十多天來不肯現身一見?又為何到了今天,也無半分消息傳來?

是不願來,還是有事纏身?孟慕晴猜不到,她隻知,高塵對她極好,絲毫不遜色於雅懿,而她明日將要嫁他為妻,若抱著一顆異心,對他是怎樣的不公?

該放下了……

拾起信箋,她把心一橫剛欲撕掉,哪知這時,門外傳來悠悠驚喜的呼喚。

孟慕晴慌忙將書信塞入被褥底下,起身出門。

“大呼小叫作甚?”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哎呀,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悠悠激動地拉著她往院子外走,似是有什麽好事兒在等著她。

孟慕晴滿心不解,步伐踉蹌地出了院子,而身後的殿宇內,清訖自房梁上旋身落下,悄然將那封信塞入袖中。

這信乃主子親手所寫,萬不能叫孟姑娘折騰沒了,否則,如何對得起主子的一番真心?

出了院子,白石路旁的一株青蔥鬆樹下,孟輕禮著一席青色長衫,正同端貴妃身邊伺候的一等宮女作揖。

“大哥?”孟慕晴驚得瞳孔微睜,疾步上前,“你不是在五皇子府嗎?怎的今日進宮來了?”

她原以為,要到明日方能見著哥哥。

餘光在四下看了看:“魚姐姐呢?”

“她在府中與侯家那位說話,慢些時候進宮來。”提起侯雨姵,孟輕禮的麵色不禁冷了些許,那人自貶身份入五皇子府的事,他早有耳聞,本是不願讓未婚妻去見她,卻又拗不過梅梅的固執,明兒大事完了,他得尋個機會,同梅梅好生說說。

“是嗎?”孟慕晴眸色微暗,僅是一瞬,她與侯姐姐的事,已成定局,改變不了了,但這事與魚姐姐無關。

“奴婢見過五皇妃,”宮女欠了欠身,笑容滿麵的說,“貴妃娘娘心慈,想著孟府遠在蘇州,無法上京拜這合歡酒宴,便特地向皇上請旨,準了您的親人入宮,明兒好送您上轎、過門。”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孟府家主、夫人無法親自赴京,這挽發的事兒,沒法子送親、挽發,但又不能冷落了新人,故而端貴妃想出這方法,一來,可彰顯朝廷對孟家的重視,二來,也能叫孟慕晴安心、記恩,一箭雙雕。

“婢女還得去宮門候著,待五皇妃的長嫂入宮,方便送她過來,先行告退。”宮女稟了事兒,便往宮門處趕。

孟慕晴請了大哥到屋中小坐,同他說話。

晚些時候,宮女帶著魚梅梅來到靈秀宮。

孟慕晴宛如看見救星般當即起身迎了上去:“魚姐姐,你終於來了!”

天知道,一向寡言少語的大哥,竟也有被二哥絮絮叨叨的性子感染的一天,從進屋後,一直耳提麵命,嘮叨得不行,聽得她雙耳快要長繭了。

手掌牽上魚梅梅的手腕,卻敏銳的感覺到,她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

孟慕晴大感奇怪:“魚姐姐?”

這是怎了?

“我出府以後,什麽也沒吃,這會兒餓壞了。”魚梅梅眸中掠過一抹幾不可查的慌張,而後癟癟嘴,麵上浮現幾分委屈。

孟慕晴不做他想,立時命人去做宵夜,又把屋中的瓜果親手送上桌子。

“你先吃點墊墊肚子。”

吃過宵夜,按照規矩,今夜她是不能睡的,寅時尚衣局的嫁衣、首飾就得送來,在天明前,得要上妝、打扮。

孟輕禮到底是男子,隻留下魚梅梅在閨房陪著孟慕晴,便在紫夜去了後院廂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