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業十一年夏,八月十三,突厥始畢可汗先是悄悄將兵馬潛至雁門附近,等到大軍雲集,突然發動,奔襲皇帝楊廣行宮。
煬帝猝不及防之下,又兼兵力懸殊,隻得倉皇退回雁門躲避。等到雁門關大門終是緩緩的合上後,楊廣方才大鬆口氣兒,在莊見和德全的攙扶下,立於城頭北望。
目光所及之處,隻見屍橫四野,不知多少隨從軍士落在後麵,順即成為了那草原的肥料。後麵黑色的浪潮波湧翻滾,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漫山遍野之間,俱是胡騎奔馳。呼哨聲,號炮聲,馬嘶聲,鋪天蓋地。塵頭直直揚起數十丈高,天地間殺氣凜冽,聲勢好不浩大。
楊廣滿麵蒼白,呆呆而立。一時竟是不能相信,自己堂堂千古一帝,竟要麵臨這麽一天。眼見胡騎呼嘯而至,最前排眾馬疾馳,突厥騎手個個弓身貼於馬背之上,臨近關前,忽的齊齊舉弓,嗡然聲中,萬千箭雨已是如駢而下,天地間霎時間一陣陰暗。
這卻是胡人最擅長的騎射之術,後世一個偉大的霸主,曾在這個基礎上發展出令他的敵手聞風喪膽的奔射之術,橫掃歐亞大陸。此刻,這種奔射雖是尚未至盡善盡美,但胡人的長弓蠻力卻是依然讓這種攻擊顯出莫大的威力。
城頭眾軍紛紛躲於女牆之下,舉盾遮擋,那箭如雨般落下,“篤篤篤”之聲不絕,直似雨打芭蕉,箭雨密集處,登時響起一片的慘叫聲。卻是那未曾躲好的隋軍中招慘呼。
莊見此刻麵色如土,雙腿忍不住直是發抖。他雖是後世幾番出生入死,就算來了這隋末時空,也是經了一番戰陣的,但終歸是從未見過這種數十萬人爭戰的大場麵。一時間,滿目放光之餘,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激動,渾身血脈賁張,竟是不知是因激動發抖還是害怕發抖了。
眼見漫天箭雨降下,城下那胡人猙獰的相貌更是瞧了個清清楚楚的,胸中那股子潑賴性子不由的再次抬頭,熱血衝動之下,不由的仰天大叫起來,手中大鐵勺揮舞之間,已是將射向楊廣和自己的箭枝盡數擋住。旁邊羅世信和雄大海等人,都是各挺兵器紛紛揮舞撥打箭枝。
楊廣此刻兀自難以從這種震驚中醒來,直等到一支弩箭帶著惡風噗的射到黃羅傘蓋上,才讓他驀然而驚,下意識的抬手一擋,卻正正拂上一支被莊見擋下的羽箭,刷的自袍袖穿過。直嚇得楊廣心膽俱顫。
心慌膽怯之下,哪裏還敢在這多呆半刻,急急的就往城下退去,隻是走出幾步,回頭看時,卻是又氣又急。隻見莊公爺滿麵興奮之色,雙目閃著狂熱的光芒,仗著身上手上的寶甲護持,隻將那隻大鐵勺舞的如同風車一般,明明隻是抵擋射來的箭枝,又不是殺敵,這位爺卻好似是樂此不疲,大呼小叫的玩的不亦樂乎。別人都是躲在城牆下,用兵器撥打空隙中漏來的箭枝,隻有他老人家卻是挺身立在城頭,如同鶴立雞群一般。
隻是就算有那沒被擋住的羽箭落到他身上,也是對他毫發無傷,讓這廝大感拉風,倒也把城下射箭的眾突厥兵看的傻眼,不知此人是神是妖,竟然箭不能傷。眼中望向他時,不覺大有懼意。
“莊卿,你不下來保護朕,在那亂忙些什麽!”耳邊忽的傳來大boss氣急敗壞的聲音,莊公爺這才如夢初醒,手中大鐵勺揮舞,將射向他零散的幾支箭撥開,轉身拖著大鐵勺回身跑來,嘴中應道:“Icom,Icom。皇上不用慌,咱這就來了。”
等到奔到皇帝眼前,卻見這位昔日的君王,目光散亂,竟是有些恍惚。莊見心中一驚,連忙和眾人護著他急急往府衙中躲去。
到得衙中,後麵各大臣陸陸續續而來,君臣相見,自有一番悲涼。除了那位莊公爺之外,人人麵上都是一片猶急之色,對關外胡騎的突襲,議論紛紛。
楊廣耳中聽著下麵一片刮燥之聲,想及當日妹子給自己送來的密信,自己卻是毫沒在意,隻道天下間無人敢與自己爭鋒,此番來看,卻是大大的錯了。這會兒,外麵大軍將關卡緊緊圍住,如何應對卻是必須要麵對的。
想到這兒,不由長歎口氣,開口問道:“眾位卿家,如今突厥作亂,兵圍雁門,你等可有良策退敵?”
他開口問來,殿上忽的一靜,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是無語。楊廣心中煩躁,不由惱怒,拍案怒道:“往日爾等言語何其多耶,怎麽此刻竟無一人說話?難不成都是啞巴了嗎!”
他這一怒,眾臣不由的都是驚懼。正自大眼瞪小眼時,外麵郭達來見,跪地請罪。楊廣急問道:“賊退否?”郭達叩首道:“托陛下神威,胡騎已退,隻是卻並未遠離,隻在關前紮下營寨,將這關卡圍住了。”
楊廣大驚,半響方才擺手讓他起身,問道:“你既是這雁門守將,朕來問你,可能出戰,將賊擊退?”
郭達一驚,慌忙跪倒道:“回稟陛下,突厥大軍此來幾有數十萬,我雁門兵力不足,便是加上陛下所率之軍,亦不足其半數,兵力懸殊甚重,實無勝算。再者,此刻胡騎士氣正盛,若是冒然出關,臣隻恐必是失利之局,還望陛下三思。”
楊廣煩惱道:“如此,將之奈何?便如此坐困愁城不成?”
郭達微一躊躇,方又稟道:“陛下,此番城中共有大軍十五萬,而此地糧草隻堪旬日之用。若是不能另出謀算,便是坐守也不可得。臣以為,此時當先設法激勵士氣,胡騎利在突擊,攻城卻非其長。我等隻要堅守關隘,再請陛下發召,使各地勤王之軍來此救應,方為上策。”
楊廣聞聽大驚失色,旬日?!二十天!!二十天後要是不能召來救兵,自己等人豈不是束手就擒了!惶遽之下,不由問道:“離此最近之地是何處?可能召來救兵?”
郭達黯然搖頭道:“離此最近之處乃是淳縣,臣早已派人打探過,那邊也被突厥圍住,幸賴忠國公麾下費、李二位將軍所帶三千軍士在彼,堪堪守住。想要突圍來救卻是不能,至於其他地方,雁門郡下四十一城,除淳縣外,盡皆陷了。胡騎往來,道路不通。”
楊廣聞言楞然而坐,麵色木然。郭達回完話,不聽叫起,心中忐忑,隻得跪著不動。莊見眼見楊廣神思不屬,似是嚇得呆了,不由心中鄙視。話說咱就是讓人打死也不能讓人嚇死啊。你個老烏龜虧得還是皇帝呢,不知道當老大的不能慌啊,你丫的一慌,那下麵的小弟們還混個屁啊,鐵定是一哄而散,各奔前程的景兒了。
他見眾大臣都不出聲,知道這會兒自己可是不能藏拙,否則,外麵那些長的跟牲口似得家夥不走,這城裏困住的可也不光是皇帝,還有咱見哥呢。
當下探身輕輕拽拽楊廣衣袖,俯身低低道:“皇上,先讓人家起來啊。您不說話,嚇死了他咋辦,守城可靠他盯著呢。”
楊廣被他一扯,這才醒悟,低頭一看郭達,果然見他滿頭大汗,麵色驚慌。心中不由微微一歎,溫聲道:“郭卿家,快快請起。此番朕能得存,卿當首功也。且起來說話,不必再跪。”
郭達早見方才莊見動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謝恩而起,站在一邊。楊廣左右看看,皺眉道:“方才郭卿家所獻之計,眾卿可有異議?若是沒有,又當使何人突圍出去?”
宇文化及眼見皇帝麵露難色,料得皇帝怕是對這條計策不是很看好,心思微微一轉,出班奏道:“陛下,臣以為郭將軍此計太過保守。倘若一旦此人衝不出去,豈不耽誤了時間。臣以為,我大隋軍卒強勁,可選幾千精銳勇士,先護著陛下衝出去才是。”
楊廣聽的目光一亮,大是意動。莊見也是心動,話說這個辦法要是能成,那雁門之圍也就不解自解了。正是如同偷兒要偷的物件不在了,自然不會圍著轉悠了是一個道理。正自暗暗點頭之際,不妨旁邊轉出一人怒喝道:“此計乃害君之計也!斷不可行!”
宇文化及麵色一變,轉頭看去,卻見乃是納言蘇威。蘇老頭此刻滿麵怒意,顫巍巍的躬身道:“陛下,此刻我關中軍卒守城有餘,攻擊不足。更兼那馬上突擊正是胡騎長項,我軍便隻數千,如何能護的陛下周全?陛下乃萬乘之主,怎可如此盲動?此計絕不可行!”
宇文化及滿麵羞慚,待要再說,旁邊民部尚書樊子蓋亦出班道:“蘇納言所言有理,陛下身處險境,不可存僥幸之心,否則一旦有失,大勢去矣。今陛下隻需許下承諾,重賞軍中士卒,眾軍必效死命。胡騎雖利,卻不善攻城,我等雖困於此,卻安如磐石。如此,再派精兵衝突,將陛下詔書傳出,隻待各地勤王之兵到了,胡騎無能為矣。郭將軍方才所言實為萬全之計,望陛下思之。”
【呼~,終於趕出來了。不好意思,又晚了一小時,兄弟們多多體諒,多多包涵。無顏再說了,鞠躬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