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今晚難得好心情,咱們還是趕緊把酒打開,好好喝幾杯吧。”段鋼林道。
“好!”劉天兵叫了一聲好,指了指麵前的那麽一大堆白酒紅酒啤酒,笑道:“明天呢,就是周末,大家都不上班,所以,咱們今晚要開懷暢飲,怎麽高興怎麽喝,如果酒不夠了,咱們再要。”
段鋼林和李爽覺得沒啥,但對於凱峰等人來說,他們一下子被嚇住了。這麽多的酒,這要喝到啥時候啊!
不過,大家都是年輕人,喝酒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呢?他們很快便興奮起來。
劉天兵親自把酒打開,親自給眾人滿上一場酒宴便正式開始了。
凱峰畢竟年輕心性,被劉天兵打掉兩顆前門牙的不快與鬱悶,都被杯中的醇香美酒衝淡了。
可以看得出來,劉天兵是發自內心地在向凱峰道歉,他不住地端起酒杯,不住地端向凱峰:“來,兄弟,咱哥倆再喝一杯。”
“劉部長,我,我不能再喝了。”凱峰不住地推脫著。
“兄弟,你以後不要叫我劉部長,叫我哥。”劉天兵醉意明顯濃重:“以後在咱們燒結廠,有誰敢欺負你,跟哥吱一聲,哥不會讓你吃虧的。”
“哥,你就是我的親哥,來,兄弟幹了這杯酒,哥你隨意吧。”凱峰幾杯酒下肚之後,臉已經成了豬肝。
“咳,兄弟你幹了,哥怎麽能隨意呢?來,咱哥倆一起幹了!”劉天兵一片酒興盎然。
“親哥,你就是我的親哥……”凱峰舉起酒杯,一仰脖子,一口悶了杯中酒。
“哈哈哈,夠兄弟!”劉天兵伸出大手,重重地拍著凱峰的肩膀,一陣大笑:“來,咱哥倆再來一杯。”
就在劉天兵和凱峰頻繁地推杯換盞之時,李攀和身邊的王瑞、趙鴻,段鋼林和身邊的李勇等人自然也不會冷場,價格不菲的五糧春開啟了一瓶又一瓶,酒興越來越濃。
李爽顯然與水滸傳裏的黑旋風李逵在性格方麵有著驚人的相似,他的酒量很大,逢喝必幹掉,喝了一杯又一杯,敬了凱峰之後再接著與段鋼林碰杯,與段鋼林碰杯之後又與李勇和趙鴻等人接著幹。
喝酒嘛,本來就是一件高興事兒,喝酒能增進彼此的感情,能融洽朋友的情誼,在座的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從前都是陌生人,即使曾經發生過這樣那樣的事兒,但經過酒精的融洽之後,所有的不快,所有的痛苦,都在轉瞬之間煙消雲散。
“來來來,凱峰兄弟,讓俺李爽來敬你一杯。”李爽腆著大肚子,舉著滿滿一杯酒,將一張黑臉湊近了凱峰。
凱峰一見那滿滿一大杯酒,嚇得渾身哆嗦,剛才他已經和劉天兵連喝了幾個滿杯,大概已經喝了半斤以上的量,他知道自己的最高酒量也隻有六七兩,再往高裏喝,非醉不可。
然而,李爽酒後的豪爽性格,使得凱峰不忍拒絕。
就在李爽與凱峰喝酒的時候,劉天兵轉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段鋼林:“小段,你今天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今天要不是我,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來,咱哥倆也有一陣子沒碰過杯了,咱哥倆幹了吧。”
“好!”段鋼林舉起端起滿滿的一杯酒,“啪”地一聲,與劉天兵的酒杯碰了一下,咕咚一聲將酒灌入了喉嚨。
放下酒杯,段鋼林道:“老哥,兄弟可是燒結廠的新人,以後免不了要你照顧哈……”
不等段鋼林把話說完,劉天兵便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段兄弟,你這話就見外了,這麽說吧,我劉天兵這幾年來還真沒有遇到幾個佩服的人,一般的人物我劉天兵也不大看得起,隻有你段鋼林,你讓我得起,值得我劉天兵結交,你這麽說,可就太見外啦,這麽說吧,你現在進入了燒結廠,你的事,就是我劉天兵的事,隻要我劉天兵能夠辦得到的,絕對沒有二話,如果我劉天兵辦不到的事,我就是找人找關係也要給你辦到!”
“哥,你就是我的親哥啊!”段鋼林學著凱峰的話,一把拉住了劉天兵的手,將聲音稍稍壓低一些,動情地道:“想想咱哥倆,真是不打不相識啊,這就叫緣分!”
“來,為了我們的緣分,咱們幹一杯!”劉天兵再次舉起杯來,豪情萬丈地道。
“幹了!”段鋼林舉起酒杯來,一口幹了。
劉天兵拿過酒瓶來,先為段鋼林再次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抬起頭來,隻見李爽和凱峰、趙鴻、王瑞、李勇喝得正歡,壓低聲音對段鋼林道:“鋼林,昨晚廠領導請你喝酒了?”
“嗬嗬,我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問我?”段鋼林笑道。
“鬱劍峰和戰國強,都是咱們廠的牛筆人物,你怎麽能得罪他們呢?”劉天兵道。
段鋼林點點頭,道:“哎,沒辦法啊,兄弟就這種脾氣,如果換了是你,第一次和廠裏的領導們喝酒,領導們居然灌你,硬讓你喝,你會怎麽辦呢?”
“哎,鋼林啊,也不是我說你,戰主席和鬱書記,其實是想試試你的酒量。”劉天兵發自內心地道:“你這麽聰明,難道不會猜出廠領導的意圖麽?能喝八兩喝一斤,這樣的同誌可放心,能喝一斤喝八兩,這樣的同誌要培養,能喝白酒喝啤酒,這樣的同誌要調走,能喝啤酒喝飲料,這樣的同誌不能要,這年頭,頭們想要了解一個下屬,第一件事,就是要了解這位下屬的酒品,知道了他的酒品,就能看出他的人品,嘿嘿,酒品如人品嘛,隻要具備了喝酒能力,就已經具備了溝通能力,隻要具備了溝通能力,給你一個職位幹幹,你絕對不在話下。哎,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與鬱書記和戰主席頂撞啊!”
“哈哈,天兵,你說得沒錯。”段鋼林嘿嘿一笑,道:“問題是,這個喝酒,前提是需要兄弟自願才行啊!兄弟不願意做的事,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那也不行!被強迫而喝酒,那是軟蛋,不是大男子主義!”
“鋼林,你剛從大學出來,對於咱們紅光的環境並不是很了解,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劉天兵對於段鋼林的“頑固不化”,並沒有任何的反感,而是依然在耐心地對段鋼林講他的所知道的“紅光混世法”:“在咱們紅光集團,你必須得能屈能伸,尤其是在領導們麵前,必須裝孫子,其實,這年頭在哪裏都一樣,你不裝孫子,人家領導們就會把你當靶子,你這麽聰明,相信你能明白老哥我的話!”
“天兵哥,你說得沒錯,不過,也不全對。”段鋼林趁著酒勁兒,道:“這得分人,這個世界分三種人,一種人不裝孫子,就必然要當靶子,另一種人,即使他們裝了孫子,到頭來也得當靶子,還有第三種人,他們不裝孫子,堅決不裝孫子,可他們也成不了靶子!你信麽?”
“鋼林,你說的前兩種人,我相信,咱們紅光集團貌似也隻有這兩種人!”劉天兵抿了一口酒,道:“至於你所說的第三種人,我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也許,以後也不會發現。”
段鋼林微微一笑,沒有答話,他隻是旋轉著手中的酒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在想,俺老段堅決不做前兩種人,那都不是大男子主義,那是軟蛋,那是窩囊廢,俺老段一定要做第三種人,不信你就走著瞧!
良久,段鋼林壓低聲音笑道:“天兵,兄弟今晚給你辦的事怎麽樣?”
劉天兵轉過頭來,環視了一眼凱峰、王瑞、趙鴻、李勇四位,隻見他們大都已經喝得臉紅脖子粗,不住地把褲腰帶鬆了又鬆,不住地打著酒嗝,看來,他們已經喝到位了。
“鋼林,你很會辦事,也很會說話。”劉天兵相當滿意地道:“這次的事,相信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段鋼林微微一笑:“正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你把我當兄弟,我又有什麽理由不把你當哥們?”
“來,鋼林,咱哥倆再來一杯。”劉天兵再次舉起酒杯來。
段鋼林趕緊搖搖手,道:“兄弟的酒量實在不是很好……”
“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的酒量?”劉天兵笑道:“裝孫子,那可不是大男子主義啊!”
“哈哈哈,你小子將了我一軍!”段鋼林舉起酒杯來,笑道:“來,幹了這一杯!”
劉天兵終於得意地笑了起來:“鋼林,鬱書記和戰主席那邊,你不要擔心,我明天會去說的,他們以後也不會拿你怎麽樣的。”
“天兵,我不願意欠人情。”段鋼林道:“你最好不要跟他們說。”
“你這人,也太那個了。”劉天兵道:“你這次幫了我,難道我不欠你一份大大的人情麽?”
不待段鋼林說話,劉天兵繼續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蔣明哲廠長昨晚貌似也沒有法子為你開脫罷?”
段鋼林一轉,暗想,劉天兵你小子竟敢套俺老段的心裏話,嘿嘿,門兒都有。
隨即,段鋼林笑道:“蔣廠長不是沒法為我開脫,而是他壓根就不想為我開脫。他和鬱書記和戰主席一樣,都想灌我酒,哎……”
“哈哈哈……”劉天兵大笑,壓低聲音道:“你剛來咱們燒結廠,好多的事你一定不知道,那我告訴你吧,咱們燒結廠的領導班子,共分作兩派,鬱書記和戰主席以及幾位副廠長們,還有不少的科級幹部,稱作一派,蔣廠長呢,自成一派。”
劉天兵喝多了。段鋼林看著劉天兵的一雙醉眼,暗想,如果劉天兵不是喝多的話,他絕對不會把這樣的話說給俺老段這樣一個剛剛進廠的外分大學生的。嗯,你劉天兵想套俺老段的話?沒門,俺老段反倒要套一套你的話。
“天兵,你說蔣廠長自成一派?我覺得這不可能啊。”段鋼林笑道:“難道就沒有人和蔣廠長一派?”
劉天兵不假思索地說:“蔣廠長是一個不會玩弄手腕的人,可以說,他是一個廢材,這年頭,如果不會玩手腕,那肯定不能當官,就算是當了官兒,也不會在官們上坐得很安穩。”
頓了頓,劉天兵又道:“如果我估計得不錯的話,蔣廠長也許會在半年之內,調離廠長的崗位。”
“呃——”段鋼林一怔。劉天兵的話,和大屁股的話如出一轍。看來,蔣廠長已經處於一種風口浪尖之上,如果不趕緊采取措施的話,俺老段將何去何從?通過昨晚酒後與蔣廠長長達七個小時的深聊,段鋼林明白,蔣廠長是一個好官兒,他之所以孤立無助,隻因為他手下的那些副手們並不與他同氣連枝!而是暗中聯起手來與他對著幹,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局麵,是因為這些下屬們被劉達明之流拉攏了。這也是劉天兵這個小小的科級幹部對廠領導內部消息知根知底的最重要的原因。
情不自禁地,段鋼林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在最為緊要的關頭及時舉報劉天兵,這種舉動是何等的英明!一旦上級紀檢部門將劉天兵進行追查,那麽,必定會撥出蘿卜帶出泥,到時候,劉天兵、劉達明父子倆樹倒蝴孫散,鬱劍峰和戰國強這幫臭領導們還能得瑟到何時?到時候,蔣廠長再重新收拾局麵,那燒結廠的麵貌將會是何等的局麵呢?
不過,段鋼林此刻又有了股隱隱的擔憂,如果上麵的領導們真的下來調查,親自與凱峰交談,那麽,凱峰會不會否認劉天兵毆打他的事呢?
段鋼林不由地抬起頭來,隻見凱峰的臉一片深紅,比豬肝還要豬肝,這個傻小子,此刻居然是樂顛顛的大口大口地喝酒,似乎把劉天兵毆打他時的殘忍統統忘卻了,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
它媽的,凱峰這小子生來就是一副奴才嘴臉,真是不可救藥啊!段鋼林感歎著。
“鋼林,我知道蔣廠長對你還不錯。”已經喝得差不多的劉天兵,也不得段鋼林的眼珠子旋轉了多少圈,他口袋裏取出香煙,遞給段鋼林,點上,抽了起來。
作為一個老牌煙鬼,段鋼林剛才灌了一肚子酒,又與劉天兵聊了這麽久,直到劉天兵拿出香煙來,他才想起了“煙酒不分家”的道理。
大口大口地抽著香醇的軟中華,段鋼林的腦子稍稍得到了清醒。他很想給凱峰遞幾個眼色過去,讓這小子少喝點,無奈凱峰的眼前早已一片眩暈。再看一眼王瑞和李勇、趙鴻這哥仨,隻見他們同樣是臉紅脖子粗。
哎,沒救了,徹底的沒救了!段鋼林不禁對他們四個外分大學生徹底絕望了。
“段哥,來,兄弟敬你一杯。”臉紅脖子粗的凱峰站起身來,將酒杯對準了段鋼林。
今晚,凱峰的確是過量了,此君的確是個實在人。他先和劉天兵喝了幾大杯,接著又和李爽碰了幾個滿杯,腦子早已是糊裏糊塗的,此刻,居然端起酒杯敬段鋼林,這讓段鋼林對他更加的不滿。
凱峰啊凱峰,你小子應該多多向劉天兵和李爽這兩個王巴蛋敬一下啊,你喝躺下了,把他們兩個狗草的也喝爬下,這不就給俺老段減少了壓力麽?你他-媽媽的,居然一點也不顧忌酒場如戰場的規則,也不想想你的屁股究竟應該坐到哪一邊。
“好,好,好得很!”劉天兵和李爽異口同聲地吼了起來:“你們四個,必須得敬段兄弟一杯,段兄弟的酒量,那可是深不可測!”
凱峰哈哈大笑著:“段哥,來,你隨意,我幹了!”
王瑞也跟著舉起了酒杯:“段哥,劉部長都說話了,你能不幹?”
李勇和趙鴻居然也端起了酒杯:“段哥,你如果不喝,劉部長可就不高興了!”
“小段啊,趁著今天這個機會,你也和四個兄弟幹幾杯吧,你們都是外分大學生,這叫做同病相憐!”劉天兵笑道。
段鋼林並沒有舉起酒杯,而是從劉天兵手邊拿過香煙來,抽出一支,點上,悠悠然抽著,他的臉上泛著笑意。
“段哥,劉部長可在看著你啊,你可以不給我們哥四個麵子,難道你也不給劉部長麵子?”凱峰再一次開口了。
草,你小子居然這麽說話,這明明是讓俺老段下不了台嘛!段鋼林心裏把凱峰罵了一萬遍!這小子,也太不照顧俺老段的臉麵了。
“我今晚喝得差不多了。”段鋼林冷冷地笑著,嘴裏不住地噴出團團煙霧。
“算了算了,既然段兄弟不願意喝,你們也不要硬敬了。”劉天兵嗬嗬笑道:“你們一定聽說昨晚的事情了吧,咱們廠的鬱書記和戰主席敬段兄弟喝酒,段兄弟都沒能喝一杯,何況是你們幾個呢?”
“呃——”凱峰他們四個一下子愣了,哥四個麵麵相覷,他們怎麽會沒有想到這一茬呢?是啊,段哥不想喝酒的時候,就算是廠領導們喝酒,他也不會喝的!
段鋼林今晚隻是逢場作戲,他此時雖然隻喝了自己酒量的一半,但他告訴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就控製不住了。一旦控製不住,那麽,自己有可能酒後生事!還是在大學的時候,他每當大量飲酒之後,總是很興奮,看哪個不順眼,上去就是一拳,惹了不少事。如果不是他在大學時的女友林雅茗,他段鋼林也許早就被開除出大學校園了。一次又一次的酒後滋事,使段鋼林總結出來了,他必須盡量把酒量控製在一斤半以內,超過一斤半,他段鋼林便不再是段鋼林了,而是一個惹是生非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