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很多的事情就是這樣的突兀。段鋼林剛剛進入燒結廠,就迅速展開了與自己對手的爭鬥。所不同的是,他並沒有用自己的拳腳,而是用自己的腦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樣的漏洞,他想了好久也沒有琢磨出自己的法子會不會被人察覺。總之,隻要他下定決心去做的事,他一定會堅決地去做!

這不,段鋼林剛剛進入燒結廠,還沒有來得及喘息一下,立即投入到了與劉達明、劉天兵甚至是林家彬的爭鬥之中。

剛剛打完了一係列的舉報電話,段鋼林並沒有鬆口氣,而是將大屁股辦公室的檔案櫃重新移開,將那根絞斷的監控器的電線重新接上了。

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段鋼林不想讓劉達明和尚文喜發現。一旦發現,對大屁股相當的不利。

對於段鋼林的這一舉動,大屁股先是不明白,接著便想通了。她知道段鋼林的心意,一股濃濃的感激之情縈繞在她的心頭。同時她也進一步了解了段鋼林,段鋼林並不是一個粗枝大葉的小兄弟,相反,他思維縝密,粗中有細,實在是難得。

不經意間,大屁股的心中泛起了一片美好的希望。她相信段鋼林一定會為她的生活和她的未來帶來一次巨大的革命。

同時,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大屁股的心頭泛起。這股奇異的感覺使大屁股的臉上溢滿了一絲絲因為羞澀而產生的紅潤。

然而,大屁股臉上的紅潤隨即便消失,她的眼睛裏閃動著遺憾,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在段鋼林麵前產生麵部的紅潤。

而段鋼林呢,他一點也沒有留意到大屁股的眼神,來不及點上一支煙,也來不及與大屁股聊幾句,迅速打開手機的後蓋,取出那幾張剛才撥打舉報電話的電話卡,把原本的電話卡重新安裝後,立即拉開大屁股辦公室的門,隻見整條走廊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這才快步走出,三步五步上了四樓,進入了安保部的辦公室。

事情就是這麽的奇怪。段鋼林剛剛進入安保部的辦公室,屁股剛剛挨住麻師傅辦公桌對麵的椅子,劉天兵已經氣喘籲籲地進來了。

段鋼林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點兒正。如果此時自己不在安保部裏,劉天兵難道不會懷疑麽?劉天兵一旦出事,一旦被信訪部門調查,必定會對他產生懷疑。

“小段,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劉天兵急促地道。

“好。”段鋼林先是朝麻師傅微微一笑,然後站起身來,跟著劉天兵走了出去。

看著段鋼林和劉天兵一前一後走出去,老麻心裏浮想聯翩,這個段鋼林,好生奇怪啊,劉部長貌似很少對一個外分的學生這麽親近的,嗯,看來這個小段似乎是有點背景,這種人,不敢得罪啊,幸虧幫他抄寫了一份安全知識考試卷,否則,這家夥在劉部長麵前一通胡言亂語,那可不得了,俺老麻還有三四年就要退休了,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晚節不保啊……

作為安保部部長,劉天兵的辦公室和樓下的尚文喜辦公室的格局都是一樣的。一張辦公桌,一張床,一張舊式沙發,一組檔案櫃。

段鋼林一進入劉天兵的辦公室,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在大口大口地抽著煙。此人正是李爽。

李爽一見段鋼林來了,趕緊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滿臉堆笑。

“啪”,劉天兵將辦公室的門緊緊地關上了。

“表哥,你有沒有和舅舅打電話?”李爽看著劉天兵問。

段鋼林聽著李爽的話,明白了,這劉天兵剛才離開的這段時間,一定給遠在省城的劉達明打電話了。事到如今,劉天兵必須把這個事兒告訴自己的父親,讓他的父親來幫助處理。

事實上,段鋼林猜得一點兒沒錯。劉天兵經段鋼林這麽一說,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他卻想不出擺平這件事兒的法子,剛才他獨自呆在安保部的庫房裏,緊緊地關上了門,然後撥通了劉達明的電話。劉達明一聽,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在電話裏對劉天兵大發雷霆,在公司人事調整的關鍵時刻,在市冶金局的領導率領工作組在紅光集團蹲點的敏感時機裏,劉天兵居然在酒後滋事,他劉達明能不害怕麽?一旦這個事情擴大化,那麽,不光是劉天兵把頭上的官帽子丟了,他劉達明的帽子也不是很穩固。林家彬盡管和他是死黨,但絕對不會拿公司的大局開玩笑!

劉天兵似乎對李爽很不放在心上,他看著段鋼林,道:“段兄弟,你認得今年分來的這些外分學生麽?”

段鋼林道:“認得幾個。”

“你都認得哪幾個?他們叫什麽名字?”劉天兵眼睛一亮,急著問道。

段鋼林眼珠子一轉,道:“我認識的人不多,有王瑞、李勇、趙鴻、凱峰,隻有他們四個了。”

“凱峰!對,就是凱峰!”劉天兵眼睛一亮,一把拉住段鋼林的手,道:“小段,當務之急,我們就是要把這個凱峰找到,咱們和凱峰談談!你和凱峰都是外分大學生,你也出麵,幫我把這個事兒擺平。你覺得怎麽樣?”

段鋼林坐到了劉天兵的辦公桌前,拿起劉天兵的香煙抽起來,吐出幾口煙圈後,這才說道:“我覺得這個用處不大!”

“呃——”劉天兵一怔,眼睛裏閃過一絲失望,道:“為什麽?”

段鋼林道:“天兵啊,你做保衛工作的,難道這一點道道你都不懂麽?是,我們可以把凱峰擺平,這件事最簡單不過的了,但你有沒有考慮到,即使凱峰不會舉報你,誰能保證其他的人不會舉報你呢?一些居心不良的家夥們,難道不會利用這件事情大做文章麽?我雖說剛來燒結廠,但也知道燒結廠的職工們很不好對付。”

“這……”劉天兵和李爽同時愣住了。

是的,段鋼林說得一點沒錯,凱峰可以不去舉報劉天兵,但凱峰身邊的人呢?凱峰身邊的那些外分大學生們,一個個都不是傻瓜,他們並不是隻知讀書的書呆子,他們明裏鬥不過你,表麵上不敢和你鬥,但暗中一定會采取適合自己的報複行動的。

劉天兵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苦無良策。

“表哥,段兄弟說得有道理。”李爽接過話來,道:“要我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他媽媽的,他們幾個破大學生,有掀起什麽波浪呢?咱們壓根就別把這事兒當個事兒,如果他們敢向市裏舉報,沒準人家市裏的領導們還懶得理他們呢?嘿嘿……”

劉天兵掐滅了煙頭,道:“小爽,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不過,我覺得還是采取一些辦法才行。”

說著,劉天兵把目光轉向了段鋼林,道:“段兄弟,我看這樣,現在馬上就要下班了,咱們呢,現在就到一趟大學一公寓,去看看凱峰。”

“你打算怎麽去看凱峰呢?”段鋼林問。

劉天兵道:“給他兩千塊錢吧,你覺得怎麽樣?”

“嗯,兩千塊錢,已經不少了。”段鋼林想了想,道:“等晚上呢,我再和凱峰他們幾個坐一坐,喝幾杯酒,相信他們也不會拿這個事兒怎麽樣。如果還有什麽事兒,咱們再想辦法。”

嘿嘿,劉天兵,俺老段讓你破財不消災!段鋼林心裏樂了起來。

“哎,也隻有這樣了。”劉天兵道:“呆會去大學生公寓,咱們把錢給了凱峰,晚上呢,咱們就在大學生公寓裏擺一桌,算是作個了結。”

“好,我現在就跟凱峰他們聯係。”段鋼林說著便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凱峰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通了,凱峰的聲音響了起來:“段哥,你可好幾天沒有給我打電話了,我怕你忙,也就沒有給你打電話。”

段鋼林微微一笑,直截了當地道:“凱峰,呆會我和一個大人物去公寓看你,沒什麽事,你就在宿舍裏等著吧。”

“哈哈,段哥,你昨晚跟鬱書記、戰主席他們大幹了一場,我都聽說了。”凱峰笑道:“段哥,你的膽子可真大啊。”

段鋼林笑了:“這點屁事,你小子這真當個事了。”

凱峰一聽,驚道:“段哥,這怎麽能說是屁事兒呢?這可是大事啊,咱們外分大學生在紅光集團可是弱勢群體,領導們從來沒有把咱放在眼裏,其他的職工們也想罵就罵,想打就打,這不,兄弟昨天就被安保部那個劉天兵給甩了兩巴掌,還把我的兩顆前門牙給打掉了。”

“嗯,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段鋼林淡淡地一笑,道:“呆會我到了你那兒,咱哥倆好好地聊一聊。”

“段哥,那個劉天兵,可比你上次打得那個張虎強厲害得多了。”凱峰道:“劉天兵很有後台……”

“好啦,不要說了。”段鋼林道:“老子的電話費不多了……”

說這話時,段鋼林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劉天兵和李爽。

劉天兵和李爽對視一眼,明白了段鋼林的心思。

“小段,呆會我讓小爽給你打點電話費。”劉天兵道。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段鋼林推卻道:“我明天自個兒交去。”

此時,李爽從口袋裏拿出了厚厚的錢包,拉開錢包的拉鏈,取出了幾張電話充值卡,遞到了段鋼林的手裏。

段鋼林趕緊推回去,假裝道:“不行不行,這麽做不合適。”

李爽嘿嘿一笑:“段兄弟,你就甭客氣的啦,咱們兄弟,你要是客氣,那可不夠意思啦。再說,這些電話卡,也不是我買的。”

“呃——”段鋼林裝作一愣,笑了:“草,你它娘的如果不花錢就弄來電話卡,哥們可就不客氣啦。”

說著,段鋼林將電話卡揣入了腰包。

劉天兵再一次伸出手來,握住了段鋼林的手,道:“段兄弟,這個事兒,我就靠你了,我看這樣吧,呆會下了班,你和李爽,你們哥倆去一趟大學生公寓,我呢,我就不出麵了,我先到紅光樓安排一個包間。你覺得怎麽樣?”

聽著劉天兵的話,段鋼林腦子一轉,知道了這小子的用意,這小子到了這個時候還抹不下麵子!按理來講,劉天兵應該親自去一趟大學生公寓裏,親自把兩千塊錢送到凱峰的手裏,然後再說一番噓寒問暖的話,這樣一來,作為受害者的凱峰,心裏才會有一絲絲溫暖,也才會把這件事慢慢地忘卻。但劉天兵居然讓俺老段和李爽去給凱峰送錢,他的意思,不言自明。

“嗯,那好吧。”段鋼林道:“這個事兒,我和李爽去。到時候我對凱峰說一下,就說你開會,沒時間。到晚上六點半,我們準時到紅光樓。”

說這話時,段鋼林知道,劉天兵一定會對俺老段感恩戴德。

同時,段鋼林為了進一步增進和劉天兵的感情,作出遺憾的神色來,道:“哎,對於紅光樓,哥們實在是有一種恐懼。不過,咱們紅光集團也隻有這一家像模像樣的酒樓了。”

聽著段鋼林的話,劉天兵和李爽對視一眼。倆人同時想起前天晚上段鋼林靠著聰明和智慧把陷害劉勇衛眼睛的張定廚師揪出來的情形。

對於劉天兵和李爽來講,他們在內心深處,對於段鋼林有了一種友好的傾向。不管段鋼林出於什麽目的,他到底是把張定揪了出來,否則,究竟是誰把劉勇衛害得雙目失明這件事至今不會查出。何況,公司一把手林家彬此時對段鋼林同樣是頗具好感,劉天兵和李爽自然會對段鋼林產生一種如影隨形的情感罷?最起碼,段鋼林在表麵上與劉天兵是友好的,劉天兵也感覺到段鋼林的確是把自己當作了朋友,段鋼林對劉天兵酒後毆打凱峰的一番話語,合情合理,使劉天兵不得不按照他說的法子去做。除了他說的法子,劉天兵真的想不出擺平這件事的更好的法子來……

下午五點半,正是下班的時間。忙碌了一天的職工們,脫下髒兮兮的工作服,痛痛快快地洗個熱水澡,換上幹淨的衣服,或者騎著摩托車、或者蹬著自行車,或者開著小洗車,離開了煙塵滾滾的工地,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也。

段鋼林與李爽並肩走出了機關辦公樓,要到大學生公寓裏看望凱峰。

很多的職工們,猛地看到了李爽,趕緊遠遠地避開,而他們同時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段鋼林。

對於段鋼林來講,他其實是不願意和李爽和劉天兵這幫人並肩走在一塊兒的。他知道職工們對李爽之流恨之入骨,他也能準確地摸清職工們的心思:哪個家夥與李爽走得近,哪個家夥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所以,段鋼林走出辦公樓的時候,故意放慢腳步,拿出手機來,裝作一副打電話的樣子,也好與李爽拉開距離,免得讓職工們以為他段鋼林和李爽這種人同流合汙。同時,段鋼林也用目光不住地掃著從他身邊走過的職工們。

“嘟嘟嘟”一輛小汽車鳴著喇叭停在了段鋼林的麵前。

段鋼林定睛一瞧,隻見開車的那名職工留著板寸,目光炯炯,一張標準的國字臉,扁平的鼻子上麵留著一撮黑黑的、粗粗的一字形胡須。正是段鋼林那天清晨和常青兒一塊兒吃早點時遇到的那位出租車師傅——魯迅。

還別說,這家夥不光和著名的文學家魯迅的名字一模一樣,而且在相貌上有著驚人的相似,所以,段鋼林一看到此君,便立即說出了他的名字。

“哈哈,魯迅大哥。”段鋼林開心地叫著魯迅的名字,伸出手來重重地拍著魯迅的肩膀,笑道:“哥們,你小子貌似換了一輛新車罷?嘿嘿,最近跑出租一定賺了不少錢罷?發財了可別忘了哥們。”

“發什麽財啊,破工人一個。”魯迅的臉上現出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這年頭,錢難賺啊,不像人家領導幹部,動動嘴皮子,大把大把的票子就進了腰包,嘿嘿……”

段鋼林微微一笑,道:“是啊,所以你要努把力,爭取早日撈個一官半職,早日升官發財。”

“撈他媽的個逼!”魯迅罵道:“如果讓老子當個車間主任,老子一定能把所有的工作玩得團團轉,可惜,老子沒有關係,沒有路子,空有一番豪情壯誌……”

話沒說完,魯迅便把副駕駛位置的車門打開了:“兄弟上車吧,咱哥倆去喝幾杯老酒,順便掏掏心窩子。”

段鋼林正待開口,李爽的車子已經停到了段鋼林的麵前:“小段,上車。”

“魯迅,兄弟今天就不給你麵子了,我還有點事,改天我請你喝酒。”說著,段鋼林再次拍了拍魯迅的肩膀,身子一扭,上了李爽的車,揚長而去。

“咦,真他媽的奇怪。”魯迅自言自語著:“這個段兄弟簡直太奇怪了,前幾天把李爽打得滿地找牙,又把李爽的表哥劉天兵打成了熊貓眼,怎麽今天一下子又坐上了李爽的車呢?”

扭頭一看,隻見副駕駛的位置上,赫然放著一盒紅光閃閃的軟包中華。頓時,魯迅的眼睛一亮,明白這是段鋼林丟給他的。

不由得,魯迅的腦子飛快的旋轉,這段兄弟還是夠意思的,還是看得起俺這個窮哥們的。

“喂,強林,快,快上車,咱哥倆喝幾杯去。”魯迅正在自言自語著,突然看到強林從車後走來,趕緊招呼道。

強林和魯迅同是第二生產車間的檢修工人,魯迅是強林在技術上的師傅,所以,強林很不客氣地拉開了魯迅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