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麵,段鋼林又主動收拾了盤碗,拿到了廚房裏,洗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放置到固定的地方,緊接著又拿起拖把,將廚房和廳裏的地麵擦拭得幹幹淨淨,明亮如鏡。

這,絕不是夢!看著段鋼林像模像樣的做著這些家務活,常青兒目光大亮,段鋼林今天的表現,簡直讓她大開眼界,簡直讓她匪夷所思,簡直使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可事實擺在眼前,常青兒也無法否定自己的感覺!

當段鋼林收拾完一切,這才重新坐到了常青兒的身邊,柔和地一笑:“走,進屋睡覺吧。”

“啊——”常青兒愣了一下,臉一紅,隨即,低下頭來。

段鋼林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常青兒眼睛裏撲閃而過的一絲“澀意”,微微一笑,道:“你可不要想歪了,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才對,你應該好好地睡一覺!”

常青兒一聽,豔如桃花的臉上,更加羞澀了。

段鋼林笑著拉起了她的手,走進了臥室裏,他從壁櫃裏取出被子和枕頭,照顧著常青兒躺下,然後幫她掖好了被子。

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常青兒的心裏無限的溫馨……

就在段鋼林與常青兒重新搬進了這套三室兩廳的屋室,生活在二人世界裏的時候,在段鋼林的樓下的那片麵積不大的林子裏,正有兩個人影,一邊仰望著段鋼林居室的窗戶,一邊在大口大口地抽著煙。這兩個人,正是李爽和劉天兵。

“表哥,我真鬧不明白舅舅到底是怎麽想的。”李爽恨恨地道:“我剛剛搬進來,還沒有住滿一天,舅舅就讓我搬了出去,又讓那小子搬了進來,真的,我咽不下這口氣,段鋼林那小子,究竟是哪尊神仙啊!”

李爽的這句話裏,充滿了無奈、痛苦、鬱悶,還有疑惑。

對於李爽的話,劉天兵也想了無數次,思索了無數遍,他實在弄不明白劉勇衛究竟為什麽要那麽袒護著那個小子。按說,劉天兵的年齡與段鋼林差不了幾歲,他在紅光集團也打拚了好多年,可他現在實在弄不明白劉勇衛的真實意圖。

近幾天來,李爽和劉天兵一直處於興奮的狀態裏,因為,林家彬一旦真正在紅光集團站穩了,那麽,他們哥倆還會怕誰呢?放眼整個紅光,他們誰都不鳥!李爽還惦記著林家彬允諾他的那件事,讓他擔任紅光集團第一招待所的管理員,專門負責采購工作的事。這幾天來,他即使是做夢也在想著這個事。但李爽的腦子也不笨,他天天與劉天兵在一起,對紅光集團的形勢也漸漸地關注起來,他這幾天把持得很緊,雖然在班上不幹活,但他沒有喝酒,也沒有打架,也沒有鬧事,天天定時上班,準點下班,唯恐惹了什麽麻煩。他親眼看到各個子公司的廠長們一個個被趕下了台,被撤了職,他即使再笨,也不敢鬧出什麽亂子來。所以,劉勇衛讓他從那套兩室一廳的居室裏搬出去,重新到那個單身宿舍裏居住,他一萬個想不通,但他明白劉勇衛現在一定是在周旋,與段鋼林周旋,所以,他隻是與劉勇衛拌了幾句嘴便乖乖地搬了出去。

“兄弟,段鋼林那小子,兔子尾巴長不了。”劉天兵抖落了衣服上的煙灰,道:“我爸爸在紅光集團路子通天,連他老人家最近都不太張揚,咱們哥倆就不要亂猜了,你舅舅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爽掐滅了煙頭,不得不沉下心來,不得不忍住了心裏的那股惡氣。

看著段鋼林的窗戶,李爽恨恨地道:“還有那個賤貨,她現在一定被段鋼林操得死去活來,嘿嘿,總有一天,我李爽也要操一操她……”

“兄弟,別犯傻!”劉天兵打斷了李爽的話:“等林叔叔的地位鞏固了,你想草誰不操誰!”

“嘿嘿嘿嘿……”李爽的臉上浮現一抹淫笑來……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段鋼林下了樓,站到了紅光小區的門口。

剛要點燃一支煙,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開停在了他的麵前,劉勇衛降下副駕駛位置的車窗玻璃,道:“小段啊,上車吧,咱們到燒結廠報道去。”

段鋼林趕緊上了劉勇衛的車,坐到了後排,在劉勇衛車裏坐著的,還有大學生公寓負責後勤的趙振東科長。

一股濃濃的酒氣,彌漫在車裏。段鋼林聞來很不習慣。

段鋼林笑道:“劉處,今天中午喝了幾斤?”

劉勇衛一聽,搖頭長歎,道:“哎呀,別提了,咱們的趙科長,可真是好酒量啊,十年前我剛把他招進紅光的時候,他可是一聞到酒味就暈倒啊,真是事隔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我都喝不過他了。”

聽著劉勇衛的微醉之語,段鋼林暗暗地好笑,他身為勞動處副處長,居然在工作日裏喝酒,如果林家彬知道後,一定會好好地罵他一通,甚至會革了他的職!不過,他劉勇衛也不是傻瓜,絕對算得上聰明之士,他既然敢頂風喝酒,就說明他有強大的依仗!還是那句話:在紅光集團,沒有辦不成的事!這樣的環境裏,絕不是老實人的天下!

車子緩緩啟動,朝著廠區飛奔。

透過車窗的玻璃,段鋼林不住地觀看著道路兩側廠區的生產狀況。還是在大學即將畢業的時候,段鋼林到一家國內很有名的鋼鐵集團實習,當時的段鋼林,一心與林雅茗親親我我,哪裏有心氣去企業裏實習呢?但那家國有超大型鋼鐵企業的外在形貌給段鋼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廠區路麵平坦寬闊,道路兩側綠樹成蔭,職工們精神昂揚笑容滿麵,生產工地上同樣是一塵不染。而現在,展現在段鋼林眼前的是一幅截然相反的景象:一座座黑黑的高高的煙囪朝著天空排放出黑色的、白色的、深黃色的氣體,車子所過之處,滿眼盡是煙塵彌漫,廠房破舊不堪,機器發出刺耳的轟鳴,一個個身著青藍色、淡綠色工作服的工人們,滿臉疲憊,雙目無神,沒有一點精神,還有幾個調皮搗蛋的職工一邊幹活一邊和同樣是穿著髒兮兮的女職工調戲說笑。段鋼林暗暗覺得好笑,他們工作在這樣的環境裏,居然還有心情打情罵俏?真是不可思議。

讓段鋼林心靈最為震撼的,還是那一座座高高的煙囪朝著天空排放出黑色的、白色的、深黃色的氣體。段鋼林不是傻子,雖然他不學無術,雖然他對具體的冶金專業一竅不通,但他心裏明白,那煙囪裏排放出深黃色的煙氣,含有濃濃的二氧化硫、粗苯等有毒物質,在這樣的工作環境裏呆得時間長了,必死!

就在不久前,段鋼林與大學女友林雅茗分別時,林雅茗專門叮囑他,紅光集團雖然是大型國有鋼企,但那兒的環境真的不好,一定要小心!

直到現在,段鋼林才明白了林雅茗當初的告誡是多麽的重要。

嘿嘿,如果那劉達明把俺老段分到一個髒亂差的地方,俺老段才不會幹呢!俺老段可是一個怕死鬼,讓俺老段到毒氣彌漫的環境裏作業,見鬼去吧!段鋼林心裏暗暗地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車子在一幢破舊的辦公樓前停了下來。段鋼林隔著車窗玻璃看到,大樓的門口,掛著一塊灰塵密布的牌子,牌子上寫著幾個同樣是灰塵密布的字:紅光集團燒結廠。

剛一下車,段鋼林的耳朵便嗡的一聲響,那是生產現場機器的轟鳴聲震動著他的耳膜,同時,段鋼林的鼻子也禁不住皺了起來,他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硫味兒。抬起頭來,他便看到頭頂上飄浮著一團又一團的深黃色的煙氣。整個天空,被這大團的黃煙染成了黃色。突然,一陣酸雨驟然降落,落到了段鋼林的頭發裏、臉上、衣服上。

哎,俺老段從現在起,就要在這個毒氣彌漫的灰堆兒裏工作了。段鋼林暗想,他的心裏居然情不自禁地湧起了一絲莫名的緊張來,甚至有點滴的恐懼縈繞於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