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急診室裏,職工醫院院長劉獻針,正戴著口罩,啟動神經檢測係統,對段鋼林的神經尤其是腦部神經進行精密的檢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段鋼林依然在“沉睡”著,劉獻針的戴著口罩的臉上,浮現著一絲絲滿意的微笑,因為,段鋼林身體的各項指標竟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真的是太健康了,比一般的同齡人的健康指數要高出好多倍,他,一定是一個縱橫紅光的奇才!這是劉獻針對段鋼林再一次下的結論。

然而,劉獻針卻並不急於走出急診室,而是繼續對段鋼林進行檢查。

而此時的急診室之外,公司領導和燒結廠的領導們,正在焦急地等待著。

這麽多人裏,隻有一個人表現得鎮定如常。他,正是林家彬。

此時的林家彬,正坐在急診室外麵的那條走廊的長凳上,拿著一疊厚厚的資料認真地看著,不時的扶著眼鏡,他的臉上,居然洋溢著興奮的神色。

林家彬看著的資料,正是段鋼林製定出來的《關於燒結廠二車間生產係統改造方案》以及全部的圖紙。

急診室外麵的走廊裏,前來探望段鋼林的人,摩肩接踵,大多數是領導幹部,他們雖說是衝著段鋼林而來的,他們的目光也不時的朝著急診室的門口瞅過去,然而,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的目光,卻不時的轉向了林家彬。他們雖然不知道林家彬在看的是什麽東西,但他們從林家彬的臉上的表情來看,林家彬對手中的那份資料相當的滿意。

因此,大多數領導幹部都在猜測著,猜測著林家彬在看的是什麽文件,進而在琢磨著林家彬即將會作出什麽樣的指令。

“明哲,你過來。”終於,林家彬利用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看完了段鋼林製定的設備改造方案和一遝厚厚的圖紙,抬起頭來,把燒結廠廠長蔣明哲叫了過去。

蔣明哲早已看到了林家彬的臉上閃現著興奮的神色,一聽林家彬叫,趕緊奔了過來。

“明哲,還記得不久前我曾對你說過的話麽?”林家彬微笑著對蔣明哲說道。

蔣明哲一怔,笑道:“不知林總你指的是哪一條決策?”

“看看你的記性!”林家彬笑了:“我記得曾經對你說過——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人才,隻有人才,才是取勝之道!”

“嗯,是的,您的確和我一起探討過這個問題。”蔣明哲笑道:“人才的確在競爭的大潮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林家彬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那份改造方案和一遝圖紙在蔣明哲麵前輕輕的一揚,問道:“我這兒有一份你們廠設備改造的圖紙和改造方案,你能否估計一下這些圖紙和方案的價值呢?”

“這……”蔣明哲此時的腦子不住地旋轉著,想了好久卻猜測不出來。

“公司的技術中心和你們廠的工程技術人員,先後對二車間的設備改造提出了數種不同的方案,但是,沒有一個方案是可行的,而這個方案,是目前為止,最符合我公司實際,最貼近你們燒結廠生產實際的一個方案,方案製定得特別專業,圖紙繪製得十分精確,各項數據的估算特別到位,各項資金的占有壓縮到了最低,我想,這個方案價值三個億!”

“啊——”蔣明哲大驚,他不可思議地盯著林家彬手中的設備改造方案,目光有些遲滯起來,甚至有些迷惘。

急診室外的走廊裏雖說人多勢眾,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此刻,所有的人,幾乎同時聽清了林家彬的話,也紛紛對林家彬的話充滿了無盡的興趣,他們,紛紛將目光轉向了林家彬。

“我說這份設備改造的方案價值三個億,其實還是說得有些保守了。”林家彬笑道:“這個方案,從設備改造的各項費用來講,為咱們廠節約了八千萬,更重要的是,這份改造方案裏,提出了三十多項設備升級方案,這些方案,我認為應該全部采納,這些方案,對於提高我們產品的質量,降低我們的生產成本,提高我們的各項技術經濟指標,有著特別重要的意義,等到設備發行完成之後試車成功,他的效用立即就會得到應驗,所以說,它的價值為三個億,我說得真的有些保守了。”

走廊裏,依然靜悄悄的。但是,所有的領導幹部和職工們,他們的心裏卻再也無法平靜,他們同時在琢磨著一個問題:林家彬手裏的那份設備改造方案和圖紙,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林家彬連續用了好幾個“特別”、無數個“十分”來讚揚這份改造方案和圖紙,可見他對這個人相當的賞識。

所有的人,同時想到了一個人:段鋼林。

然而,所有的人幾乎又同時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為什麽?因為,他們同時認為,段鋼林剛剛來到了紅光,所有的工作時間,加起來也不到一個月,他怎麽能夠繪製出如此牛B的設備改造方案呢?難道他是神而不是人?放眼紅光集團技術中心的高級工程技術人才以及燒結廠的眾多資曆高深的工程技術人員,連他們都繪製不出這樣的方案,何況是段鋼林這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呢?這樣的技術改造方案,融入了很強的技術性,融入了超強的工作經驗,融入了國內國際冶金領域最前沿的知識領域,段鋼林雖說是國家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畢業出來的高材生,但是,要製定出讓林家彬如此讚揚的設備改造方案,他段鋼林有這個腦袋麽?

所有的人,同時在心裏否定了段鋼林。

然而,林家彬點燃一支煙後,開口了:“知道段鋼林為什麽進入急診室麽?都是因為這份圖紙和方案。”

“啊——”所有的領導幹部同時愣住了。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段鋼林怎麽可能繪製出這樣高明的圖紙?

蔣明哲鬱悶,鬱劍峰鬱悶,戰國強鬱悶,劉勇衛鬱悶,柯騫鬱悶,各個級別的領導幹部們同時鬱悶。

當然,還有一個人更鬱悶。這個人,正是劉達明。

當初,劉達明千方百計地把段鋼林分到了燒結廠,目的就是壓製段鋼林,目的就是讓段鋼林在條件艱苦的生產環境裏消磨意誌,消磨銳氣。可是現在,段鋼林很快便站起來了,很快得到了公司新任老總林家彬的極大的賞識,他劉達明能怎麽辦呢?他除了鬱悶還是鬱悶。

當然,還有一個人萬分的欣慰。這個人,正是劉勇衛。當初,段鋼林就是被劉勇衛招到紅光集團的。劉勇衛能夠招到段鋼林這樣的一個優秀的人才,這可是他的政績啊!

當然,還有一個人萬分的欣喜。這個人,正是沈玉芬。沈玉芬此次與段鋼林的省城之行,段鋼林將自己男人體內的灼熱射入了她的身體裏,她十分清晰的感覺到,段鋼林射入她體內的,是陽剛,是睿智,是堅強,是一份與任何男人都不一樣的感覺。此刻,段鋼林製定的改造方案和繪製的圖紙得到了林家彬這位冶金行家的肯定與賞識,沈玉芬是意料之中。當然,沈玉芬心中的欣喜感覺轉瞬即逝,因為,她更加擔憂段鋼林現在的境況,她在默默地祈禱著,祈禱著段鋼林能夠平安。

“段鋼林是一個人才,是一個真正的人才!”林家彬道:“你們廠,一定要盡快把這個人才使用好,盡快發揮出他的作用來!”

“好的,林總,我們一定服從您的指示。”燒結廠黨委書記鬱劍峰搶在了蔣明哲前麵開口了。

蔣明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滿,不過,他的臉上始終洋溢著笑,道:“是啊,我們應該感謝公司,感謝公司把段鋼林這個人才分到了我們單位。”

林家彬將段鋼林製定的方案和圖紙,交到了蔣明哲的手裏,道:“從明天起,就按照這個方案實施吧,方案寫得很詳細,你們按照方案裏的步驟,盡快著手,爭取在春節之前完成,早一日改造完成,早一日見效。”

“好的,我們一定會盡快實施。”鬱劍峰再一次搶在蔣明哲前麵說話了。

按說,鬱劍峰身為紅光集團一名二線單位的黨委書記,沒有必要幹涉設備改造這種隸屬於行政範圍內的事,何況此刻有蔣明哲這位行政主官在場,他鬱劍峰身為黨委書記就是這麽的多嘴,真的沒轍!

蔣明哲的臉上這一次終於掛不住了,一股怒容,從臉上劃過,但蔣明哲用最大的努力製止了心中的恨意,他堅決不能在公司領導麵前與自己的搭檔發生矛盾或者是輕微的摩擦,如果真的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而與鬱劍峰發生了衝突,那麽,公司領導會怎麽看呢?公司領導一定會認為他們是“窩裏鬥”,一定會認為他們黨政主官之間不團結,勢必會影響燒結廠的全麵工作,於已於彼,均無益處。

“林總,我一定和鬱書記配合好,共同做好這次設備改造工作,不讓集團公司失望。”蔣明哲微笑道。

對於剛才蔣明哲和鬱劍峰一瞬間的話語內容以及雙方心理的敏銳體察,林家彬嘴上不說,心裏卻無比的敞亮,作為集團公司的一把手,他能夠看得出來:蔣明哲和鬱劍鋒尿不到一個壺裏。如果條件具備,一定要讓他們兩個分開,否則,長此以往,一個單位的黨政主管心不能往一處想,勁無法朝一處使,整個單位必定會出現一盤散沙的局麵,再加上後經濟危機時代等因素的多重影響,整個燒結廠勢必會攪和成一鍋粥。到時候,局麵便不好收拾了。

林家彬與紅光集團的前任領導者韓林國最大的相似之處,就是做事雷厲風行,認定了的事,就要去堅決的執行。現在,他認定了蔣明哲與鬱劍峰這對搭檔之間出現了問題,他就必須要著手去調整燒結廠的領導班子。隻不過,現在的燒結廠正麵臨著一場前所未有的設備大改造,在這場設備大改造之前走馬換將,並非一件好事,弄不好,還會引起廣大幹部職工的強烈反應,因此,林家彬果斷地決定:等明年開春,這場設備大改造完成之後,蔣明哲和鬱劍峰兩個,必須要分離!

當然,麵對眼前的眾多的處級以上領導幹部,林家彬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的神色,他知道身邊這幫眼光銳利的“人精”們,最能察言觀色,最能從他的麵部表情體悟出心靈深處的所思所想,進而會立即采取措施尋找進身的機會。

“明哲啊,這份設備改造方案,你拿去好好看看吧,這是段鋼林的心血。”林家彬語重心長地道。

“林總,我一定把這個方案和本廠的工程技術人員一起分析,一起學習。”蔣明哲雙手接過設備改造方案和厚厚的一摞圖紙,道:“段鋼林的事,林總你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把他照顧好。”

“老蔣,段鋼林可是我接來的外分大學生,他的父母都去逝了,你可得像親人一般照顧他。”站在一邊的勞動處副處長劉勇衛也開口了。

“劉處,您放心吧。”蔣明哲笑道:“我們廠裏已經安排了三名職工,全天候為小段陪床。”

此時,急診室的門開了,隻見劉獻針院長一邊摘掉臉上的口罩,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徑直朝著林家彬坐著的那條長凳走了過來。

此時的劉獻針院長,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洋溢著絲絲笑意。

從劉院長臉上的微笑看得出來,段鋼林不會有什麽大事。

盡管如此,林家彬依然關切地問道:“老劉,小段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林總,你放心吧,小段現在的情況已經穩住了。”劉獻針道:“剛才,小段的血壓很反常,低壓一百一,高壓一百六,這對於一個健康的年輕人來講,血壓一下子升了這麽高,的確很危險,幸好我們及時采取措施,為他降壓了。現在,他的神經係統正在恢複,隻不過,他的腦神經係統並不是很穩,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走,我們看看去。”林家彬帶頭走進了急診室。

隻見段鋼林正躺在病床上,雙目緊閉著,像是睡著了的樣子,他的臉色也由剛才的一片蒼白漸漸浮現出一抹紅潤。在他的手臂上,插著藥液管,藥液正一滴一滴地流入了段鋼林的體內,而在他的胸部,則擺著一台自動測壓器,段鋼林的血壓清晰的顯示在床邊的電腦屏幕上。

“好,這就好。”林家彬滿意地拍著劉獻針道:“老劉,你辛苦了。”

“沒事沒事,應該的。”劉獻針笑道:“小段的心髒功能很是強健,正因為這個原因,在支撐著他全身的血液循環,否則,一般人出現他這樣的情況,還真是個難題。”

“嗯,你覺得小段要在醫院裏呆多少天呢?”林家彬關切地問。

劉獻針的眼睛微微閉了兩秒鍾,搖搖頭道:“從現在起,未來三天之內,都屬於觀察期,過了三天,我覺得小段應該在醫院裏呆上兩個月,他的腦部神經如果完全恢複正常,確保不會落下後遺症,至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林家彬不無納悶地問。

劉獻針暗暗一驚,心道,難道林家彬希望段鋼林早日出院麽?

“劉院長,小段真的需要兩個月才能康複?”站在林家彬身邊的沈玉芬心中充滿了無限擔憂,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詢問著劉獻針這個問題。

劉獻針點點頭,道:“如果林總有印象的話,一定記得咱們公司曾經出現過一個參加高考的學生,他在考前連續五天沒有睡覺,天天趴在書桌上學習,五天裏隻吃過幾包方便麵和幾個硬饅頭,他還沒有走進高考的考場,便進了醫院,他的症狀,與段鋼林的一模一樣,隻是,比段鋼林輕了不少,而他,在醫院裏住了半年才離開,依段鋼林的體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兩個月之內可以出院。”

“哎,這就好,這就好,一定要保證段鋼林完完整整地出院。”林家彬再一次的叮囑道。

劉獻針向林家彬保證道:“林總,我們全院一定盡全力保障好段鋼林。”

“那好,我呆會還要開會,先走了。”林家彬道。

說著,林家彬轉過身來,道:“該怎麽做,你們都清楚了,我也不再多說什麽,小段耗費這麽大的代價製定出這樣一個設備改造方案,據我的經驗,這在全國鋼鐵行業都是了不起的,雖然小段在醫院裏,但是,你們可以按照這個方案,從明天就開始動手改造吧,呆會你們回廠之後,開個會,盡快定下改造的時間,把你們的計劃給我報上來。”

“好的,林總,我們一定要下午下班之前,給您報上改造計劃。”蔣明哲滿懷信心地道。

林家彬這才與沈玉芬並肩離開了急診室。

當沈玉芬即將走出急診室的時候,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段鋼林。

其實,沈玉芬的心裏,她是多麽想時刻都陪伴在段鋼林的身邊啊,可是,她不能,她的身份決定了她隻能陪著林家彬董事長離開醫院。

而此刻,段鋼林雖說在緊緊地閉著雙眼,他的心裏早已樂開了花:哈哈,劉獻針老先生和俺老段果然是一對忘年之交啊,我們一個老一個小,居然如此惺惺相惜,他居然如此明白俺老段的真實心理,嘿嘿,與這位老先生交朋友,真是值得啊!

同時,更讓段鋼林興奮不已的是:剛才林家彬和蔣明哲等人的談話,他都已經聽到了,林家彬居然對自己的這份設備改造方案史無前例的肯定,這是他意想不到的事。他相信,俺老段給林家彬創造了三個億的價值,林家彬如果要賞俺老段一個官當當的話,應該至少是一個處級幹部罷?同時,他一定會獎勵俺老段不少的錢罷?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