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這生最後悔的事

以前的我被問及姓什麽的時候,隻會說,“我姓墨,跟爸爸一樣的姓。”

可是那天,我卻說了媽媽,擺明了就是賭氣的結果,而且沒有任何道歉的意思。

但若是我會知道之後會發生那樣的事,我絕對不會對爸爸發火生氣,還說了那麽多不道德的話,是我咒了他。

至今為止事情已經發生了四天,而我則在爸爸的病房裏待了整整四天。

我每天都在爸爸睡過的床上醒來,然後發著呆,回想著這個病房裏我和爸爸發生的事,有歡笑,有眼淚,還有吵架。

不是第一次吵架,但那次卻是最嚴重的一次,也是我最後悔的一次。

因為那天晚上,爸爸去了天台,然後跳樓自殺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誰都沒有防備,而那個時間點已經是熄燈時間了,要不是保安巡邏路過,誰也不會發現有人跳樓。

根據王阿姨的言辭,當天她是看著我爸爸睡下的,然後就自己也睡了,但醒來的時候爸爸已經出事了,她卻完全不知道。

據說,流出來的血很多很多,將爸爸整個人都淹沒,白色的睡衣被血水浸潤,腦脊液什麽的都流了出來,半張臉都被毀了,十分的慘狀和恐怖。

我沒有看到具體的現場,但我卻看到了爸爸的樣子,他的眼睛一直都睜著沒有閉上,當時有人就說這事死不瞑目的表現,因為他們不甘心。

雖然這種事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我看著爸爸的樣子,突然想起白天對他說的那些話,要不是我咒罵了他,他肯定不會想不開。

他想尋死是他自己的決定,但是因為去了一趟鄉下他回來了,就說明他的內心是想要活下去的,但又怕我負擔太重。

可是我的那番話成功的刺激到了他,讓他覺得對不起我,所以才選擇了離開,不再成為我的負擔和累贅。

拿著爸爸寫下的遺書,我的眼淚一顆顆的掉落,滴在了紙上,讓有些字劃開了。

爸爸不希望我自責,隻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回到溫家,因為溫家會保護我。而他能夠聽我當他二十多年的爸爸,他已經很滿足了。

也說當初我決定放棄溫子衡選擇他的時候,他心裏是異常的開心,畢竟日久親情勝過了血緣之情。

但他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而不是來連累我,說我說的那番話其實並沒有錯。

他也知道杜薇清不是好人,因為她的每次出現都是用我來威脅他,原因爸爸沒有寫,我卻留了個心。

他知道和敵人合作不是好選擇,但是他真的那個時候不想再連累我,所以才想了那個辦法。

再多的都是他希望我的好,最後還提了那天我離開時說的話,原因始終沒說。

我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的言論,但也什麽話都不說,隻是親手準備了喪禮,看著他被火化,看著他徹底的在我眼前消失,然後我就抱著他的骨灰盒回到了醫院,住進了爸爸的病房,直到今天。

後悔,自責,痛苦,不甘……這些情緒都沒有,隻有沉默取代了一切。

不是我不想講話,隻是從那天起,我就突然講不出話來了,怎麽都沒用。對我而言,既然說不出就不說,也許這是老天爺看我這麽過分給予的懲罰。

蘇彥嬰很擔心,找來李書逸看了半天,才說我是功能性失聲,又稱癔病性失聲症或精神性失聲症,是癔病的一種表現,大部分病人與精神過度緊張或情緒劇烈波動有關。

有憤怒,激動、恐怖、憂慮、悲傷等,而我則可能是過度悲傷才引發的,這種情況,一般可以自行痊愈,也可以通過治療。

雖然可以通過針刺雙側喉上神經區域來達到發音的目的,但李書逸說,我精神心理刺激過大,就算一次可以治療好轉,但若是心理上依然存在創傷的話,還是會發生同樣的情況。

所以最好的是心理治療。

但我笑笑,在紙上寫道,“我不需要,謝謝。若是有一天聲音自動會來,就是我爸爸原諒我的時候,再此之前我不會接受任何治療。”

我不想他們為難,但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說我作死也好,故意也罷,當你遇到這種事的時候也許反應會比我更加的強烈,這都是因人而異的。

我每天就重複著爸爸的作息,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很平淡,也是我最開始期待的生活。

可是再平淡,我也知道是假的,再平淡,我也知道我今生是得不到了,再平淡,我也知道有些人不能辜負。

“子羽,這裏涼,把窗戶關上好嗎?”

我沒有反應,蘇彥嬰歎了口氣將窗戶關上了。我看著他的動作,陽光正好灑在他的身上,讓他周身泛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如同恍惚,帶著朦朧感。

我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男人,他這麽對我好,我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責做錯的事,可蘇彥嬰那麽疼我,見到我這樣,他也會難受,也會自責他沒有照顧好我。

心裏的不舍在逐漸加重,伸手去摸他的臉,張了張嘴,卻被他一手抓住,蘇彥嬰帶著欣喜的看著我,“子羽,你是不是有什麽要對我說?”

我又張了張嘴,還是發不出聲音,隻能搖搖頭,指了指嘴。

蘇彥嬰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過來,一如既往的親昵的摸摸我的頭,將我摟在了懷裏,輕聲的說,“沒事的,不要著急,總有一天會好的,就算你一輩子都不能說話,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直到老去。”

我眼睛一眨,濕潤了,一生能得此一個男人為伴,也算值得了,至少這一次我不能讓最重要的人離我而去。

蘇彥嬰的手機響了,他放開我轉身接電話,我看著他的背影,暗自握緊了拳頭,張著嘴用力的對他大聲的說。

“蘇彥嬰,你是我如今唯一的親人,也是我最重要的存在,我墨子羽雖然能力有限,但我也想好好的——保護你,隻是這一次,真的很對不起,但請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雖然他聽不見,我發不出聲音,可我依然會堅守這個誓言。

蘇彥嬰說要去找一趟李書逸,馬上就回來,讓我現在床上睡一會兒,我點頭答應。

可他才走一會兒,一個俏皮的聲音就響起了,“彥哥哥,你在嗎?”

我一轉頭,是厲歆,立刻蹙了眉。

她也轉身進來,看到了我,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