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上)
“小唐,這兩天的行程安排是怎麽樣的?”車裏,張少宇正捧著筆記本,構思著歌詞。小唐這開車技術大有長進,開得是又平又穩,跟坐椅子上一樣。
“哦,今天出席馮導那部戲的開機儀式,下午得飛去廈門,參加海峽兩岸迎新年晚會。明天上午回來,長沙有一個商業演出,明天下午有一個雜誌社的專訪,這兩天就這些了。”唐奎回答道。
這些日子以來,他始終覺得張少宇有些不大對勁兒。本來他工作就一直很勤奮,可最近他的工作已經不是勤奮與辛苦可以形容的了,簡直就是在拚命。每天的行程都排得很滿,幾乎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
“張哥,我有個問題想問問。”想了想,唐奎決定還是問問張少宇比較好,畢竟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張少宇正低著頭擺弄筆記本,頭也沒抬的說道:“嗯,什麽問題?”
“你,你最近是不是缺錢?”盡管這個問題,唐奎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因為張少宇一連接下幾個廣告和商業演出,幾千萬都進帳了,怎麽會缺錢?可如果不是缺錢的話,他為什麽這麽拚命的工作?
“缺錢?”張少宇似乎對這個詞感到很茫然,便馬上便反應過來,笑道:“小子亂想什麽呢,好好幹你的事兒,不要胡思亂想。”
唐奎哦了一聲,不再多言了。張少宇看了看他,估計是想岔開話題吧,於是又問道:“你家裏的事兒準備得怎麽樣了?”
唐奎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小聲的回答道:“我已經跟她說了,她說真要好好謝謝張哥,我們一家三口,一輩子都要記得張哥的提攜之恩。”
張少宇哈哈大笑起來:“我暈,一輩子?你知道一輩子是多長嗎?”
“一輩子,一輩子就是永遠。”唐奎想了想,這樣回答道。
張少宇搖了搖頭,永遠?我的永遠就是兩年。當下對唐奎說道:“用不著,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就算是對我最好的感謝了。哦對了,我已經找人幫忙了,過兩天你就可以去辦結婚證。”
唐奎聞言,臉上閃出一絲笑意,趕緊對張少宇說道:“謝謝張哥,按我們那兒的規矩,結婚是要擺酒的。我琢磨著,請張哥,趙靜,張姐,就在你的餐廳裏,擺一桌尖酒席,好好慶祝一下。”
張少宇啞然失笑,還擺酒席?不過也對,結婚到底是人生大事,擺擺酒席也是應該的。隻是想在自己店裏麵擺酒席,一桌最起碼得上千,算了,還是自己掏腰包吧。反正這小結婚,從房子到酒席,自己都包了。
“通知兩方的家長了嗎?這麽大的事情,還是要跟家裏說一聲。”張少宇問道。
“我已經給家裏去了電話,挨了爺爺一頓罵,不過他說要,要讓我媽到長沙來一趟,看看兒媳婦。其實,在我們那邊,十八九歲結婚的人多了。”唐奎回答道,還真有那麽一點新郎倌的羞澀樣了。
“小唐,哥提前給你說一下,你結婚,哥沒啥好送的,送你一套房子吧。”張少宇這話剛說出口,那車立馬就朝邊撞過去!
還好小唐反應過來,一把扳過方向盤,這才沒有出事兒。唐奎嚇得麵無人色,回頭看著張少宇,一臉的愧疚。張少宇倒是眼皮都沒眨一下,對生死,他看得淡了。
“張哥,這,這怎麽行?雖然是結婚,可是房子……”唐奎結結巴巴,明顯被張少宇要送他一套房子這事給嚇著了。要知道,他在張少宇身邊呆著,一個月拿的薪水比起長沙許多什麽白領,小資還要多。
可是想要買一套房子,還得等上幾十年。許多人辛勞一生,為的就是有一套可以棲身的房子而已,而現在,張少宇卻說要送他一套。他拒絕,也是有原因的。張少宇對他的照顧太多了,從當初在成都相識一直到現在,他不知道受過張少宇多少好處。人都是要麵子的,又特別是男人,如果再接受張哥的好處,那自己……
誰知道,張少宇的口氣絲毫不容反駁:“別說廢話,專心開車。房子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以前電視劇裏麵經常演,一個人臨死之前,他身邊的人總會問他,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沒有。張少宇現在正是這樣,他想在死之前,把未了的心願都給了了,把身邊的人一個個安頓好,那就死而無憾了。
“到了叫我一聲,我先睡一會兒。”張少宇感覺有些困了,合上筆記本說道。
唐奎從車鏡裏麵看了看他,心裏湧起一陣不了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張少宇已經兩天多沒有合眼了,最多也就是在飛機上和車裏麵睡一下。唉,張哥啊,你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呀?
從車鏡裏麵看了看後座的張少宇,已經雙手緊抱,閉上了眼睛,估計已經睡著了。唐奎有的時候挺羨慕張少宇,在他心裏麵,張少宇是一個大人物。可現在漸漸發覺,這當大人物也不見得全是好處,看他們一天多累。如果換個位置,恐怕自己還是選擇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
車到JAKCY傳播總公司,唐奎停下了車,見張少宇正睡得香,心裏琢磨著想讓他多睡一會兒,畢竟他已經兩天多沒有合眼了。可轉念一想,他的工作安排太多,時間已經精確到分鍾在算,還是叫醒了他。
“嗯,到了?”張少宇睜開充滿血絲的眼睛,目光朦朧的望了望外麵。推開車門下了車,整理一個衣服,抬腳就向裏麵走去。
來到憲哥的辦公室門前,張少宇晃了晃頭,盡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然後才敲響了房門。
“進來。”憲哥在裏麵叫了一聲,抬頭一看,發現是張少宇,從椅子上麵站了起來,滿臉笑容的說道:“少宇,是你呀,快來,坐坐。”
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憲哥打量了一下張少宇,發覺了滿臉倦容,眼睛充滿了血絲,好像精神不太好。心裏知道他肯定是給累的,當藝人,別人看起來風光無限,其實個中的艱辛隻有自己知道。
“少宇,這幾天挺累吧?”憲哥關切的問道。
張少宇靠在沙發上,他實在太累了,又立馬坐直了身子,因為他知道,隻要一靠著東西,他就會睡著。
“沒事兒,年輕,怕什麽?”張少宇仍舊是跟往常一樣的回答。年輕的意思,就是以後的時間還長,可張少宇現在,隻剩下兩年了。
從包裏摸出一樣東西,遞到憲哥麵前,那是一支錄音筆。憲哥皺了皺眉頭,這是幹什麽?采訪我?
“裏麵有我新近創作的一首曲子,憲哥你聽聽。”張少宇輕笑道。
一聽張少宇又有新作品了,憲哥馬上來了精神,接過錄音筆笑道:“好啊!咱們張天王又有新作品了,哈哈。”張少宇的作品,那可是公司的搖錢樹啊,自從一起聽網站開張以來,張少宇的作品裏麵訂閱最高的,評價最好的,自己正等著他再創作一首作品出來,給他出專輯呢。
按下播放鍵,憲哥準備欣賞張少宇的新作品了。一陣低沉而緩慢的樂聲響起,憲哥突然覺得心裏一緊,像是壓上了一塊石頭。
張少宇扭著看去,憲哥起先還掛著笑容的臉上,這會兒已經陰雲密布,慢慢的靠在沙發上了,眼神也起了變化。感覺就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傷,而後,他的眉毛緊緊擰成了一團,拿著錄音筆的手也開始顫抖。
憲哥已經聽得入迷了,那陣陣痛徹心扉的音樂就像具有魔力一般,聽到它的人,會把一切傷心的往事都勾了起來,陷入深深的哀痛之中。音樂中,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力量,仿佛要把一切傷心,一切悲苦都發泄出來。
張少宇發現,憲哥的鼻翼開始掀動,牙齒也越咬越緊,那張刻滿風霜的臉上,寫滿了哀傷。張少宇自己根本不敢用心去聆聽那首曲子,第一次聽到它的時候那一幕,自己還清清楚楚的記得。
突然按下停止鍵,憲哥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歎息道:“太悲傷了,太感人了。”
這句評語,隻不過是他最自然的反應,根本不帶著評論的態度。當他聽這首曲子的時候,有生以來幾十年經曆的風風雨雨全部一下子展現在自己的麵前,自己少小離家,獨自闖蕩,經曆千辛萬苦才有了今天的成績。
這首曲子,仿佛一下子把所有的悲,所有的痛一下子喚醒了,真的不知道,張少宇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創作出這樣哀傷的樂曲。最妙的地方在於,就在這種讓人撕心裂肺的悲傷之中,竟然透露出一種鬥誌,一種頑強不屈的鬥誌!
張少宇有些吃驚了,憲哥的眼睛裏麵居然有淚水?這位天王級的人物,可是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了,還會被這樣一首小小的曲子所感傷?
“憲哥,你哭了?”張少宇問道。
聽到張少宇這句話,憲哥自己似乎也有些不相信,伸手抹了抹眼睛才發現,真的有淚水。我居然也會掉眼淚?這可是十幾年沒有的事情了啊。
“大概,大概是沒有睡好的關係吧。”憲哥似乎對自己這個樣子很不好意思,找借口推說道。直到現在,他還沒能完全從曲子哀傷的意境中解脫出來。當藝人幾十年,自己也是一個歌手,聽過,唱過的歌曲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攝人心魄的音樂,以前評論一首歌曲,總喜歡說什麽具有魔力一般,可那頂多是吹捧。但是張少宇這首曲子,卻是真的這樣。它能一瞬間把你壓抑在心底的傷心一下子爆發出來,讓你在難以忍受的悲傷氛圍裏麵迷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