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下)
聽到張莉居然有張少宇家的鑰匙,趙靜又想激她兩句,可聽到最後,她急忙問道:“什麽可能?”
“那電話線給拔了!”張莉很有把握的說道。
趙靜一想,是啊,座機打不通,那肯定是把線拔了,誰這麽無聊,扯人家家裏的電話線呢?
“說你缺心眼吧,還不承認,少宇的家,除了我進得去,還有誰進得去?”張莉笑了起來。看來這瘋女人的確是胸大無腦,除了漂亮之外,一無是處。
“你說誰缺……嗨!算了算了!我今天什麽都忍了!你進得去,另外當然就隻有少宇進得去啦!”趙靜柳眉倒豎,杏眼圓瞪,極力耐著性子說道。
張莉點了點頭:“不錯。”
趙靜還在等著張莉的解釋呢,誰知道她一句“不錯”之後就沒有了下文,當下問道:“不錯什麽呀?你倒是說明白啊。”
“我暈,還不明白?除了我進得去,另外就隻有少宇自己進得去。我又不是瘋子,我扯他電話線幹嘛?所以,很明白了嘛,那就是少宇他自己把電話線給拔了。”張莉解釋道。
趙靜這才恍然大悟,是啊,這麽看來,那肯定是少宇自己把電話線給拔了,可是為什麽呢?難道是要專心搞創作?嗯,有可能,少宇是一個做起事情來非常認真的人,他可能有構思一首曠世絕作,所以不能讓任何事情,任何人分他的心,對,肯定是這樣。
當她把這個想法告訴張莉的時候,張莉卻不以為然。
“反正我心裏很擔心,我怕他出什麽事情。你不知道,隻要少宇會出什麽事情的時候,我心裏麵就會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一直是這樣的。”張莉顯得憂心忡忡,趙靜卻白了她一眼,認為她這是在賣弄,是在炫耀。
你跟他有心電感應嗎?就算有又怎麽樣?我還能看穿他的心事呢,哼哼。
“那怎麽辦?他自己呆在家裏又不肯出來,電話打不通,敲門又不開!我們找誰去?”趙靜問道。
張莉歎了口氣,這兩天張少宇閉門不出,可急壞她了。公司我餐廳那麽多事情等著他處理不說,最讓她害怕的就是,她心裏麵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究竟是什麽也說不上來。她怕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趙靜,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張莉突然說道。
“嗯?什麽辦法?找人把門撬開?”趙靜問道。
張莉一聲苦笑,這丫頭究竟是笨呢,還是單純呢?怎麽想法這麽簡單?
“求援。”張莉吐出這兩個字,知道趙靜肯定聽不懂,於是又接著解釋交管站:“在你我都沒有辦法讓他出來的時候,那就隻有一個人能夠影響到他了。”
“楊婷瑤?”趙靜突然冒了一句。張莉點了點頭,看來不是笨,起碼還能想到楊婷瑤,已經不容易了。趙靜沉默著,思考著,是啊,拋開其他成見不說,張莉在張少宇心目中的確有難以取代的位置。而少宇也很在乎自己,我們兩個人都不能影響到他,那恐怕這世上也隻有楊婷瑤了。
可是,如果楊婷瑤一旦來到長沙,那豈不是三分天下?好容易張少宇來到了長沙,楊婷瑤的威脅算是減弱了,又把她給招來?這未免不太明智吧?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何嚐不是,不過現在沒有辦法。公司和餐廳許多事情等著他來拍板,已經到了刻不容緩有地步。而且,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了。”張莉似乎看出來趙靜在擔心什麽,其實也不難理解,自己也在擔心著同樣的問題。
楊婷瑤遠在成都之外,時間和空間可以改變感情,自己有的時候也在慶幸。天助我也,楊婷瑤不在長沙,自己就少了一個勁敵,可以騰出手來專門對付趙靜。現在卻又要向她求援,真的有些不甘心。
可這點不甘心,跟張少宇的分量比起來,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隻要張少宇沒有事情,其他什麽也無所謂。
“另外,我提醒你一句,這世上有種東西,叫感激。感激可以讓一個人變得迷惑。不知道你聽過一句話沒有,不要把感激當作是愛情。”張莉向趙靜問道。
趙靜明顯不知道這句話是人才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意料之中的事情,張莉解釋道:“你我都知道,少宇是一個很看重情義的人,隻要是他認定的人,寧可別人對不起他,他也不能對不起別人。楊婷瑤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給了他信心與安慰。所以在他的心裏,楊婷瑤不但是他的女朋友,更重要的是,還是他的恩人。我相信少宇現在內心也很迷茫,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愛誰了。我猜測,少宇對楊婷瑤的感情,是把感激當作了感情。”
趙靜聽完之後,不但沒有表示讚同,反而以奇怪的目光看著張莉,滿懷戒心的說道:“天啊,你這個女人太可怕了。原來還說你不了解少宇,現在看來,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不行不行,我得加把勁兒了,怎麽也不能輸給你呀。”
張莉頗有幾分得意之色,輕笑道:“隨便你,咱們的事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要你給楊婷瑤打電話,叫她到長沙來幾天,把少宇安撫好。少宇把她當成姐姐一般,而且最聽她的話。”
趙靜把眼睛一翻,撇著嘴巴說道:“憑什麽要我打,你為什麽不打?”
“這個,我怕楊婷瑤對我有成見,還是你打比較合適。”張莉輕聲說道。
趙靜總算抓住了她一點把柄,得意的笑道:“嘿嘿,心虛了吧。”
張少宇已經虛脫了,兩天滴水未沾,粒米未進,換成誰都受不了。更何況,他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呢。
身體上的痛楚,還可以忍受,可心靈上的折磨,卻讓他如萬箭穿心。直到今天,他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他還有兩年的時間可活,兩年之後,他將永遠辭別這個人世,辭別他所有愛著的人。
兩天兩夜的折磨,讓張少宇形容憔悴。現在的他,已經不複以前的英姿,臉色花白,雙眼無神,嘴唇幹裂,慘不忍睹。
他靜靜的躺在地上,身邊是散落著的藥瓶,藥丸,除了偶而因為疼痛而抽搐之外,他沒有任何動作,跟一具死屍無異。死亡的恐懼,果然是可怕的,張少宇如此剛強的人,麵對死亡,也是這麽的脆弱。
終於,他的一個手指頭動了動,他開始動彈了。艱難的騰出手,用盡全力撐在地上,把身子挺了起來。現在的他虛弱不堪,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費了好大的勁,他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屋子裏麵的光線又強了一些,應該是白天吧,而且應該出了太陽。
反正也要死了,讓我再看一眼太陽,再感受一下那溫暖的陽光吧。拖著疲憊的身軀,他幾乎是一步一挪的走出臥室,走上陽台。
打開門,他就是一隻蝙蝠一樣,被強烈的陽光晃得睜不開眼睛,急忙用手擋住了臉。兩天兩夜處在黑暗之中,他已經變得怕見陽光了。
過了好久,他才適應下來,慢慢走上陽台,端過一把躺椅坐在上麵,微微閉上眼睛。感覺著陽光所帶來的溫暖,啊,就好像外婆的懷抱一樣,那樣的溫馨,那麽的寧靜。
空氣是這麽的清新,好像還帶著一股難以察覺的香味,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街邊種植的樹,已經快到三樓的陽台了。那一片片綠葉,充滿了生機。
世界真的是多麽美好,不到生死關頭,相信誰也體會不到這種美妙。
這時的張少宇,看什麽都覺得是美麗的,值得留念的,他想到這一切都永遠得記起來,帶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嗯?居然還有花?”花,被人們定義為美麗的代表。花,對人類來說,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在這個時節看到花,應該算是很意外的吧。
陽台上擺著的一盆花,這時仍舊迎著朝陽開放著,那一朵朵叫不上來名字的紫色小花,看來真如絕色佳麗一般動人。
“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張少宇輕輕吟著這兩句詩,用力撐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走到那盆花的前麵。
俯下身子,把鼻子靠在那花兒的臉上,貪婪的吸著那醉人的香味,張少宇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花兒啊,你雖然隻有短短的生命,可是你的開放,卻是如此的美麗,如此的燦爛,強過世間那些碌碌無為的人太多了。
我算不算碌碌無為呢?張少宇思考著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一個小東西吸引了張少宇的注意,那是一隻小螞蟻,它實在太小了,以至於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它。此刻,它正拖著一小片什麽東西,使勁兒的朝窩裏麵奔去。
可是那個東西太大了,大過它的身體好多倍,它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卻又不言放棄,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嚐試。
好可愛的小家夥,你隻是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生靈中的一種,可你這種永不服輸的精神,卻是多少人也沒有的。張少宇想到這裏,輕輕伸出手去,把那一點東西捏了起來,放在花盆裏麵的一個螞蟻洞口。本想幫那小家夥一把,卻沒有想到它受了驚嚇,一下子逃得沒影了。
張少宇的臉上,意露出孩童般天真的微笑,在這一刻,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咱們的老祖先說,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呢?
雖然,我隻剩下兩年的時間了,可這兩年,我卻可以做好多的事情。至少,我可以讓我關心的人們得到更多的歡樂,讓他們記得自己的好,讓自己死去之後,他們不必太難過。
人活一世,總是要死的,隻是遲早而已。既然人終究是要死的,那怎麽來區別呢?
成就,對就是成就。有的人死了,沒有人記得他,化成一堆黃土,永遠的消失在另一個空間裏麵。可有的人雖然消失幾千年,可人們仍舊記得他的名字,原因就在於,他們做出了難以磨滅的貢獻,有著令人匪夷所思的成就。
人總是要走的,可總得給這個世界,給愛自己的人,留下一些什麽吧?難道,我張少宇連一隻小螞蟻也不如嗎?
我可以把生意經營好,盡量擴大一些,創造更多的財富,提供更多的職位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還可以創作更多的音樂,讓人們分享音樂所帶來的感動。我還可以利用這兩年的時間,想盡千方百計,拍出《邪神》,給我的恩師吳濟導演了卻心願。
是啊,兩年看似很短,卻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想到這裏,張少宇幾天以來的消沉一掃而光,心情也為之開朗。死就死吧,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要若幹年以後,人們還記得有一個人叫張少宇,這就夠了。
外麵,又響起了敲門聲,張少宇有些慌了,不管來的是誰,都不能讓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就讓我一個人把痛苦全部吞下,把快樂留給別人吧。
老天爺,希望你真的守信用,能給我兩年的時間,我不要多的,我隻要兩年。如果你不過信用,提前終結我的生命。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