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見到玄殤是在又過去半個月之後的清晨。
我一如素日裏一般隨便套了件衣服攏攏頭發,在十分健康的作息下爬起來走走。
“即使是病患你這般也太懶了。”
這是阿煌十分爹爹的念叨之下養成的習慣。
那次的爭吵,似乎阿煌和臨央也並不介意。是以沒有玄殤的日子裏,我總還說得上是過得習慣。
畢竟,他總是不在身邊的,這是自己決定留在魔界之後便已經做好的覺悟。
眼前的清新的綠色,洋洋灑灑鋪了一路。它們似乎並非長在土地上,而是類似於漂浮,十分有趣。
我想大約是佛祖那邊的東西,總是要比一般凡物高端一些。
與以往不同的是,遠遠我便看見了一抹白色,不屬於這裏的清晨,卻又那樣熟悉。
墨發濃長,高大挺括,一襲白衣好像星星點點陽光匯成的亮點。
大約就在那個瞬間,世界仿佛突然安靜了下來,我熟悉的安靜,一種就連呼吸都變得停滯的沒有空氣流動的安靜。
嘴唇開始抖得厲害,指尖抖得厲害,渾身都停止不住地顫抖。
說好的,平常心呢?
自己大約是要這麽沒出息一輩子了。
前方的那個人仿佛感知到我的存在,就在我僵硬的瞬間背影似乎怔愣了一下,繼而緩緩轉過身來。
微挑的鳳眸,漆黑如不知底的深潭,但是一看便能輕而易舉地攫人魂魄。自己當初就是走丟在這樣的一雙眼睛裏,追逐了千年。
他的薄唇微微抿著,在與我對上視線的瞬間似乎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然而我隻看見他似乎變得尖削的下顎和臉上的疲憊。
僅僅半個月不見,為何突然變成這副樣子?
……是憔悴嗎?
我們都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他,卻也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仿佛不想漏掉我臉上的半分情緒。
這種感覺很怪,讓我突然很破壞氣氛地想起君無殤曾經不正經地說過的什麽“小別勝新婚”。
當然,這所謂氣氛,大概也隻是我自己自我意識過剩的結果。
就在我想著自己怎麽著也要找個話題的時候,那邊卻意料之外地首先開口,劈頭蓋臉就是冷冷一句:“誰讓你這麽跑出來的?”
所有的問候和期待突然因為這句話而變得唐突可笑,我張著嘴僵硬在那裏,支吾著不知該說什麽,半晌才對著那副緊擰的眉憋出一句:“你種了草,還不給人看了?”
想了想,我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夠針鋒相對,不夠有氣勢,是以又恨恨加了一句:“嘁,再說你想治理荒漠化種個草就成?怎麽說也該有棵樹吧~就這種環境也好意思住?”
嗆完聲,我總算是覺得呼吸順暢了些,那廝眉頭卻鬆開了,一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我,眼神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那你總該乖乖回上界了吧。”
雲淡風輕的語調淡然得仿佛毫無情緒。
我被梗了一下,心髒就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捏住。
將心中的難受隱忍著,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有些不正經道:“怎麽,魔君大人如今終於開始趕人了?”
那雙濃眉聞言又皺了起來,似是不讚同,卻也沒吭聲。
心又是一緊,我不由笑得有些苦澀,幾分自嘲。
是了,他也不是沒有趕過我,從我千年前第一次來魔界開始他便已經將態度擺的很明顯了——他不歡迎我,魔界不歡迎我。
罷了,反正在他的麵前已經形象敲定,那我還有什麽好怕的?
比不要臉,其實他不一定能贏我。
“你這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態度,真是說不聽。”耳邊是淡淡的嗓音,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
“……誒?”
我詫異地看著對方步履款款走過來,帶著疲憊的眉眼中卻似乎噙著淺淺的笑意,幾分寵溺的錯覺。
“我——”
“我很想你。”
……
……
……誒?!!!!!!
身體幾乎是毫無預警地被對方扯進懷裏,鼻尖狠狠撞上了他的胸膛,酸痛得我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他的胸膛很暖,身體卻不知為何顫抖得厲害,雙臂僵硬,似乎在努力克製著什麽。
“我很想你。”
低醇的嗓音,帶著深濃得自己想無可想的情緒,在耳邊刮過暖暖的風,心裏泛起微癢。
“我很想你。”
他的下顎抵在我的肩上,動作親昵地摩挲著,深深在我的頸邊吸了一口氣,讓我幾乎屏息。
“纖阿,我想你。”
耳邊除了他的聲音,就會劇烈的心跳聲,強烈到無法分辨彼此,仿佛交融在了一起。
這是夢。
或許第一次,我依然這麽覺得,可是如今他不住地呢喃,發絲拂過我的頸子,好像情人的絮語。
如果這是夢,請神明讓我再也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