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師兄”好像枚釘子狠狠砸在了我的心上,我隻覺一口氣憋在胸口,整個人都不好了。
“噓——”美人青蔥玉指輕壓唇瓣上笑靨如花地看著我,“別理他,他胡說的。”
“誒?”
“你看,”美人長袖一揮,但見身後飛舞的粉色花瓣,我這才發現那不是自己傷到腦袋出現的幻覺,“倘若不是花仙子,那這是什麽?”
美人唇邊軟軟的笑容將我熨得微醺,下意識地就跟著點了頭,另一個黑影卻在下一刻擋在了我們之間。
“別拿著你的惡趣味給老頭子丟人。”
“哦?”美人一陣輕笑,“我竟不知小七你何時在意過師傅的立場了。”“花仙子”的聲音依舊含笑。
“帶著霜華離開屋子。”無鸞背對著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嘖,真是無情。我本還想讓霜華現出原形查看下。畢竟同為狐狸,霜華作為千歲的九尾白狐說不定能看出你家小狐狸的本體來。”
“不必。”
無鸞拒絕的沒有猶豫,“花仙子”似乎也不以為意,溫醇嗓音再次響起,漫不經心的語調:“小六呢?還被你用結界困在蔓瓊園裏抓瓊螢?”
無鸞頓了頓,“……你說誰?”
“小六,無殤。”
“……不認識……”
房間裏瞬間一陣死寂。
終於,美人先清了清嗓子開口,嗓音依舊動人:“切莫當真以為師傅他老人家老糊塗了,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接著,美人身體繞過無鸞朝我綻開一個笑靨:“無鸞護食護得緊,小狐狸,我們下次見。”
“哦……”我再次被那種笑容迷得暈乎乎地應聲,緩過神來才發現“花仙子”早就不知去向,房間裏隻剩無鸞,正坐在床畔,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我被那種說不上來的眼神給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卻似乎動作太大扯痛了傷口,剛呀齜牙咧嘴卻突然響起無鸞在這兒,於是又硬生生一口吐沫憋了回去。
無鸞隻是靜靜地盯著我,以為我的經驗來說,一般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不說話,那麽場麵絕對會神一般地一直沉默下去。然而不可思議的是,無鸞居然漫不經心地開口了:“離變態遠一點,沒壞處。”
“誒?”我有些沒明白,與此同時,卻覺得身下格外柔軟,回神一打量這才發現自己身下是一個大大的軟枕,而自己竟在夢寐以求的無鸞的床上!
上無鸞的床顯然對我來說有著十分重大的意義,但是比起那個,我倒是想起了更為重要的事情:“昨天晚上君無殤為什麽要殺我?我沒殺他的父親或是未婚夫。”
“……”無鸞突然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都說了,不認識。”
無鸞今天的狀態實在古怪。
我瞬間一個激靈就來了精神,睜大眼睛仔仔細細想將他打量個遍,誰知對方一抬大掌壓住了我的頭,語氣幽然:“別亂動。”
我倒是真的再不敢動一下,任無鸞壓著,“是誰給你帶的鎖心鈴?”
我順著無鸞的目光看去,隻見他蹙眉盯著我脖子上的銀色鈴鐺。
“君無殤。”我老實答道。
“他倒是積極。”
“誒?”我表示沒有聽懂無鸞的自言自語。其實無鸞很少這麽多話,今天的他著實有些奇怪。
就在這時,他單手捏住我脖子上的鈴鐺,隻聽“卡擦“一聲,鈴鐺裂開的殘骸被他給扔了老遠。
“無鸞,怎麽了?”無鸞一看到這個鈴鐺眉頭就皺得老高好像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無鸞卻抿著唇並沒有回答我,隻是兩手空中一揮手中又幻化出一隻銀色的東西,我定睛一看——噗,又是一隻鈴鐺。
我還想說什麽,目光卻在觸及無鸞幽深的眼底時瞬間決定閉嘴。
果然,無鸞今天很古怪。
我老老實實地讓無鸞重新給我係上鈴鐺,也趁著這個空擋想起了之前就問過的事兒:“無鸞,君無殤呢?”
在我頸間動作的手停了下來,但也隻是一瞬,無鸞弄好了就徑自站了起來,從旁邊端來了一碗東西。
我一聞,又是排骨湯!
大概是見到我複雜的眼神,無鸞將湯放在床邊,大掌再次壓在了我的頭上:“趕快好起來,我們去翼望山。”
那個地方我知道是哪裏,君無殤提過,不過在他的語境裏,完全沒有我的存在,於是無鸞的提議著實讓我驚喜不已——這也即是說,無鸞允我陪他參見試煉了!
“可是……我還是不想喝排骨湯……”一碼歸一碼,我臉一垮,淚眼汪汪地看著無鸞。
無鸞挑眉,似乎對我的無賴完全不以為意,氣定神閑地踱步到桌邊,手中端回了另一碗**。
濃稠的黑汁泛著詭異的味道,上麵還偶爾“撲哧”一下冒個泡泡,看上去十分喪心病狂。
“這碗不是排骨湯。”碗被端到了我的跟前,我差點沒給迎麵而來的詭異氣味給熏得暈過去。
“無……鸞……”我邊叫著邊往後挪了挪身體,“我還是,喝排骨湯。”
“不用勉強自己。”
“不不,一點都不不勉強。”我訕訕地笑著打著哈哈。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想殺我的並不是君無殤,而是他叫做阿木的靈侍。對於此事的由頭我不由不讚一句君無殤實在奇葩,這貨的腦殘已經體現在了他生活的方方麵麵,就好比召喚靈侍這件事,別人都是神器,靈獸,偏偏他召喚出的是自己在另一個時空的靈魂。
而奇葩的價值就是,他會不斷地創造新的不可思議,來供人們嘖嘖讚歎他們的創造力。那個靈魂的靈力居然甩君無殤不止一條街,性格還乖戾古怪,當初君無殤控製不得,把整個昆侖山都弄得雞飛狗跳。
以至於後來無鸞的師傅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給了君無殤一個木偶娃娃,白天的時候可以壓製阿木的靈力,而作為交換,夜晚君無殤就要找一個隔絕僻靜的地方沉睡,將自己的身體讓給對方。
我聽完之後唏噓不已,感歎著說不定君無殤的腦殘並不是天生的,許是人格分裂久了,落下了病根。
再再後來,君無殤頂著一張又紅又腫的臉出現在我的麵前,語氣委屈地念叨是被瓊螢給咬的,又是一句一把辛酸淚地和我說了他在蔓瓊園饑寒交迫的非人遭遇,我有些好笑地看著那張原本還算清秀的臉硬是變成了黃豆試驗田,還煞有介事地對其安撫了一番。
我一身懶骨,原本就不怎麽喜運動,最劇烈的活動也不過是爬到窗欞邊去曬個太陽,看看窗下的蒲葦花。於是養傷於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便,在床上歇了兩日,便覺得已經大好,央著無鸞帶我去翼望山。
於是這一日,我又見著了花仙子,依舊是身著華麗紫袍,一頭罕見的黑色長發直達腳裸,略有些蒼白的晶瑩肌膚恍若透明,唇邊噙著溫柔的笑意,在一片飄飛的粉色花瓣中翩然而至。
我乖乖趴著讓他將我來回翻了幾次,瑩白的手指在我的身上留下溫暖的觸感,“真是複原能力驚人。”花仙子讚歎著,琉璃般的眸中似是總氤氳著水汽,看上去嬴弱又動人,“無鸞,你或許真是召喚出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它可以活動了?”無鸞似乎並不準備接話。
“可以,不過仍不要大動,裏子的東西是要慢慢調養的。”語罷“花仙子”摸了摸我的頭。
這還是除了無鸞之外,第一次有人摸我的頭,不同於無鸞每次幾乎是按住我的頭然後拍兩下,“花仙子”的動作又輕又柔,我不禁舒服地輕哼出聲。
耳邊是一聲輕笑,“果然是隻小狐狸,就連喜好都和霜華一模一樣,我看,既然如此,不妨讓你們見上一麵。”
“誒?”我還沒有理解“花仙子”話裏的意思,就隻見她身後飄動的粉色花瓣在一瞬間全部靜止,盡數聚攏成一個白色光球。
我睜開被光刺著的眼睛之後,不知何時,屋內出現了一隻異常美麗的有著九條尾巴的白色狐狸。
那狐狸一身瑩白毛發透著光看上去竟像上好的玉石,光是站著就顯得威儀堂堂。
我不由“哇”了一聲,開始懷疑,自己當真和這麽美麗的生物是同一物種?
“霜華是雲巔大陸誕生以來的第一隻九尾狐,算是狐狸的老祖宗了。”
“花仙子”的解釋並沒有讓我覺得寬心,而是驚愕地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所以你讓這麽尊貴的九尾狐天天飄在自己後麵當花瓣?!”
我的大嗓門卻引來了“花仙子”一陣愉悅的笑聲:“怎麽樣,美嗎?”
我瞬間被問得愣住了,想著該點頭,又隱約覺得這事情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霜華,看得出小東西來自哪座山那個洞嗎?”霜華接到命令便緊緊盯住了我,良久,搖了搖頭。
“怪了,”“花仙子”雖是這麽說,但表情卻似乎一點也不吃驚,隻是喃喃自語了一句“竟不是狐狸。”然後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無鸞。
後者挑了挑眉也不打算回應,麵無表情地丟下一句“我們明天出發”就踱出了房間。
我望著“花仙子”十分不解:“無鸞好像生氣了?”
回應我的是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玉手再次摸上了我的頭:“嘖,再‘唔唔’地叫聲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