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煙渺渺,若有若無,偶爾,輕揮纖手,拂弄湖柳,惹得翠柳躲躲閃閃,搖曳飛舞。

季錦獨自一人,靜坐在清澈的綠湖旁,漆黑如墨的雙眸,哀傷而淒涼的看著婆娑起舞的翠柳。

“季錦。”一道暴怒的聲音由遠而近。

季錦無奈的歎氣,站起來,是廑,他肯定已經知道林靈被她趕走的消息。

廑怒氣衝衝的大步走到季錦的麵前,質問道:“林靈呢?”他想見林靈,就跑過來,卻沒找到,詢問季錦身邊的奴仆,他們卻說林靈早已離開。

季錦心中已料到廑的憤怒,因而,並不驚慌。

“廑,她已經被我趕走了。”

“什麽!”廑怒不可遏的揮手打向季錦的臉頰,吼道:“你明知道我要她,還將她趕走,你存心與我做對。”

季錦閉上眼睛,默然不語,等待接下來的耳光。

廑的手掌在季錦臉頰前停下,心中怒不可遏,可他還是無法打下去,他恨恨的將手縮了回去,氣道:“季錦,你太讓我失望了。她難道比我還重要嗎!”

“不是。”季錦緩緩的睜開眼睛,蒼白的唇瓣微微的扯起一縷淺淺的苦笑,淒婉而寂寥,“廑,她是我的……朋友。”所以,她不想將林靈送給廑,讓林靈受到傷害。

“季錦。”廑瞪大眼睛,重重的喘息著,“難道你以為我會害了林靈。”

“廑,我隻知道,你身邊已經有太多的女人了。”季錦淡淡道。

“我是未來的夏王,林靈跟了我,一定會很好的。”廑無法理解季錦的想法,不懂季錦為什麽不讓林靈跟隨他。

季錦不置可否的輕笑,心忖:廑,我與林靈的心意,你是不懂的。

廑見季錦默然不語,隻能氣的握緊拳頭,重重的砸向季錦身旁的大樹。

“砰!”棕黃色的樹杆發出老牛哼哼的聲音,慢慢的傾斜。

季錦急忙避之一旁,噤若寒蟬的望著震怒的廑。

“季錦,”廑將心中的怒氣盡數發泄後,心情漸漸平靜,“祭典會在今晚提前舉行。”

什麽!季錦詫異,慌亂道:“祭典不是要在月圓的時候舉行,怎麽會提前呢?”

“父親的身體像是中了邪氣,手腳突然間不能動彈,希望舉行祭典,祈求河神的佑護。”停了停,廑繼續道:“還有,明日,我會繼承父親扃——夏王的王位。所以,你要準備穿上最漂亮的服裝,參加我的繼承王位的儀式。”

季錦愣然,隨即回神,急忙行禮,輕笑道:“那季錦賀喜兄長,季錦見過廑……夏王了。”

厚厚的唇瓣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廑沉聲道,“季錦,萬一要是讓我找到林靈,請你不要再從中阻撓。畢竟,我們是兄妹。”

“是。”季錦暗忖,林靈已經遠走,不會再回來,廑又怎能再見到林靈。

“季錦,你放心,林靈是你的朋友,她要是跟了我,我對她與對我的其他女人絕對不一樣。”廑向季錦保證。

……

……

彼處,林靈鬱悶的將手中如樹葉般的野草揉來揉去,然後,再扯碎,灑向半空。

“暗,我要勒死那個孔甲。”林靈氣呼呼道:“我問他九尾狐的事情,他居然翻個白眼給我,說夏伯杼子東征的時候,從未獲獵過九尾狐。“

“孔甲說的是假話。”暗搖晃著尾巴,妖力用盡,一時半夥也無法積聚,隻能保持本體的模樣,“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極不自然,刻意躲避著你的目光,所以,我認為他是知道九尾狐的事情,隻是他不肯說。”

“恩,那就再接再厲,一定要想辦法從他的口中將九尾狐的事情問出來。”林靈顰眉一皺,突然失聲叫道:“糟糕,我忘記對他說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暗困惑道。

“來時,季錦對我說,孔甲最疼愛的妹妹孔羞,被季錦的父親做為代替季錦的祭物,會在祭祀時送給河神,但我忘記告訴孔甲了。”林靈懊惱道,“我還是趕緊去告訴孔甲。”

“不用。”

“不行,一定要告訴孔甲。”林靈舉眸望去,卻見身邊的暗輕輕的搖頭,目光對準她的身後。

林靈心中一跳,說話的人不是暗,難道是……,她猛然轉身,就見到孔甲張圓了嘴巴站在她的身後。

孔甲的眼睛瞪的猶如銅鈴,不敢相信的看著林靈,他猛然伸出雙手,掐住林靈纖細嫩柔的頸項,用力的搖晃著,啞著嗓子吼道:“我最疼愛的妹妹成為代替季錦的祭物,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林靈眼冒金星,一時之間,呼吸都被停窒,隻能用力的扳動著孔甲的手指,想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

放手!暗怒吼一聲,撲上去,用身體將孔甲硬生生的撞開!

“呼!”林靈長長的鬆一口氣,躲到暗的身後,怒視著撞倒在地的孔甲,“孔甲,我又不是故意的,隻是忘記了!”

孔甲感覺到渾身的骨頭像是散架了一樣,心中一麵驚駭著林靈身邊的白狼的強大力量,一麵怒聲道:“你知不知道,再過幾日就是月圓之時,要是我不能回到陽城,孔羞就被獻給河神。”

林靈心中一虛,“那我們現在加快趕路,來的及嗎!”

孔甲怒哼一聲,吼道,“都起來,我們要趕快回到陽城。”

此時,坐在地上休息的數十名青黑色衣服的男子紛紛起身,來到孔甲的身旁。

林靈心中忐忑不安,希望一切還來的及。

“走。”孔甲大喝一聲,朝著陽城的方向,急速的奔跑。

平地,卷起一陣褚黃色的風沙,一行人如風般的急速而去。

……

……

陽城祭壇

黑色的大石上,擺放著三個青銅碟盤,碟盤上,分別放著剛割下不久的豬頭、羊頭、牛頭。一旁,還有三盞青銅觶,裏麵盛滿著王族喝的秫酒。

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隻在等待晚上舉行的祭拜河神的祭典。

季錦望著黑色的祭壇,心潮澎湃,到了晚上,代替她的孔羞就要被做為祭物祭獻給河神,可是,她的心中,卻感覺後悔。

誰人願意祭河神,誰人願意從此與所愛之人各赴一方,生死不見。

想必,孔羞心中必定在恨她。

季錦輕咬銀牙,驀然轉身,向與祭壇相反的方向行去,那裏,有一座烏曹磚瓦屋,祭獻給河神的祭物都會在屋裏,等候晚上祭典的舉行。

孔羞也會獨自一人在裏麵靜靜的等待。

季錦腳步沉重的來到烏曹磚瓦屋前,抬手打算推開門。忽然,屋內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砰!”

季錦感覺不妙,衝進屋裏。

屋內的地麵,一位娟秀的佳人緊閉眼睛,昏躺在地麵上,她的身上,掛著斷成二截的束帶。

“孔羞。”季錦撲上前去,抬起孔羞的肩膀,焦急的呼喚。

“季錦。”摔昏過去的孔羞幽幽的清醒,睜開眼睛,就見眼前依稀有些熟悉的臉龐。

“你醒了。”季錦欣喜道。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突然響起。

季錦捂著疼痛的臉頰,怔怔的看著憤怒的孔羞。

看清來人居然是心中恨極的季錦,孔羞不假思索的抬手就打了季錦一巴掌,發泄著心中的恨意。

“季錦,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成為祭典的祭物。”

季錦低垂著螓首,無語可說。

“我不想被祭獻給河神,我想與哥哥孔甲在一起。”清美的臉龐,梨花帶淚,孔羞隻想與哥哥永遠在一起,快樂的生活。卻不想,突然禍從天降,成為祭獻給河神的祭物,而且,之所以成祭物,隻因與夏王的女兒季錦相像。

孔甲!季錦心中一痛,若是他知道他最寵愛的妹妹因為她被選為祭物,想必他會恨不得殺了她。

“哥哥!哥哥!”孔羞哀傷的哭泣,一滴滴淚珠,晶瑩剔透,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

“別哭了,孔羞。”季錦伸手想拭去孔羞的淚珠。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你不想死,所以,就讓我死。”孔羞猛力的推開季錦,大聲道。

猝不及防,季錦被孔羞重重的推倒在地。

“都是你,都是你。”

孔羞越想越氣,順手拿起倒在身邊墊腳的木凳砸向季錦。

隻聽“轟”的一聲,季錦感到眼前一黑,頓時之間,什麽也不知道。

……直到一陣喧囂的敲擊聲以及嘈雜的叫喊聲,突如其來的在耳邊響起,季錦方才幽幽的醒轉。明眸流轉,卻見她的身體被五花大綁的綁在竹筏之上。

遠處,神色冰冷的廑傲然佇立,他手舉青銅觶。在他的身後,眾多的夏民手舉青銅角,恭恭敬敬舉至額間。

“孔羞,你為我大夏祭獻,我大夏將以你為傲。”廑沉聲道,他遙望著竹筏上被綁的不能動彈的孔羞,她的淒然的笑容,與季錦幾乎是一模一樣,奇異的感覺讓他幾乎控製不住想前去探個究竟。但此時祭典的儀式已是最關鍵的時刻,不能有絲毫的打亂,“來人,放筏。”

李錦感覺到竹筏被四人抬起,緩步走向遠處的長河。

她掙紮著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廑佇立的方向,將廑的身影記在腦海裏。

廑,最疼愛她的兄長,希望來生再次成為你的妹妹。

孔甲,如若有來生,祈願與你成為夫妻。

林靈,能認識你,季錦很開心。

孔羞,願你與孔甲永遠快樂的在一起。

冰冷的河水,轉瞬間,淹沒了竹筏。

廑呆呆的看著嘩嘩流動的河水,感覺血液仿佛都被凝固,竹筏上孔羞臨去時愴然淒美的一顧,讓他的懷疑變成現實,她是妹妹季錦,不是孔羞。

他想衝上前去,撲到長河中,將竹筏拉回來。但卻無移動雙腿,他不能成為破壞祭典的人,他是未來的夏王。

“哦!哦!哦!”

他的身後,陡然響起無數的歡呼聲。

“河神接受了祭物,河神接受了祭物。”

季錦,廑在心中,不停的喊道,卻無法說出聲,隻能任由兩滴淚水隱於鬃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