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紅色法拉利的‘愛戀’
穿過倉庫是一條背街巷子,車輛不能通過,前後望去隻看見兩三個人影。
唯恐那兩個殺手不見屍體緊追而來,許毅腳下不敢停步,抱著賀朱焰在小巷中快步奔走。
賀朱焰這會兒胸前和腳掌的疼痛已緩和了不少,但一想下地走路又會弄疼腳,也就心安理得地讓許先生抱著。
“怎麽不帶把槍防身?”賀朱焰想起他剛才的那把瑞士軍刀就覺得好笑,那刀用來開西瓜是夠鋒利,要命的時候一顆子彈也擋不住。如果不是那些人太輕敵,現在許先生已橫屍大街了。
許毅隻想快點走出巷子,本不想與他說閑話,但既然對方問了他也就禮貌地回應了一句,“沒有習慣。”
“我也不喜歡碰那玩意兒。”盡管紅幫每天經手不少這種‘玩意兒’,“看來我們也有相似之處。”賀大少又企圖與許先生拉近關係。
許毅放慢腳步挪了挪手,他抱著的人身形雖然瘦,但總是一個男人,一個高個兒男人,加上手臂傷了傷,隻覺得懷裏的人越來越沉。
“賀哥!”“老大是你嗎?!”
前麵呼喊的人正是紅幫的禿皮和浩明。
“來得早啊,都快趕上給我收屍了。”
賀朱焰趕忙跳下地,讓紅幫的人看見他被許毅這麽抱著,有損他賀大少的形象。
浩明本想說已經夠快了,前後還不到十五分鍾,但禿皮遞來眼色要他別頂嘴,聽老大的口氣顯然是真的動了火。老大車上的追蹤器信號消失了,也就是說車可能已經…那輛車老大一向寶貝得像什麽似的,現在心情當然好不了。
“去查一下那些人的…”想起這並不屬於自己該管的事,賀朱焰忙改口,“浩明,送許先生一程。”
對艾家的許先生,浩明自然不敢怠慢,“車就在巷口,許先生要不要先去醫院?”
許毅搖頭,“麻煩送我到沙田。”跟著浩明走了幾步想起什麽又折了回來,走到賀朱焰跟前,脖頸伸直低頭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屈體禮,“謝謝。”
賀朱焰不禁失笑,“香港不是日本,要謝人也不是這樣的。”
許毅不再說什麽,轉身走向巷口。
看著他的背影,賀朱焰笑眯了狐狸眼,又有得玩兒了,該讓許先生怎麽謝他呢?
“啊!我的腳!禿皮你想弄死我是不是,痛,好痛啊———”
許毅拉上車門將巷子裏傳來的嚎叫聲關在外麵。這一個人,麵對向他舉槍的人第一反應是去奪取對方的槍,能夠在眨眼間殺掉兩個人,甚至看不清他用什麽東西穿刺了他們的心髒,以瘋狂到近乎自殺的方式讓車停下來,下一秒卻是哭成那種…嗯…令人悚然的樣子。這是一個怎樣的怪人?
第一次,許毅對艾九以外的人感到好奇。
但也隻是好奇。
事後經診治,賀朱焰的胸腔肋骨隻是輕微骨裂,一個禮拜就能痊愈。至於腿骨,結實得可以剔下來當鐵杵使,腳掌蹭掉的那層皮也是兩三天就好了大半。賀大少痛神經比別人粗實,愈合能力也比別人強得多。
受傷不重,並不表示賀朱焰對許毅的‘恩情’不重。許毅心裏也很清楚,這一次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世上恐怕再沒有‘許毅’這個人。
雖然交情不深,但從過往的幾件事來看,許先生是個不願欠人情的人。正當賀朱焰盤算怎麽讓他還這個人情時,一輛嶄新的Ferrari開到了紅幫總部門口。一時之間,艾家的主事許毅與紅幫的賀朱焰有著非比尋常關係的謠言傳遍了香港。
原本許先生送賀大少一輛車沒什麽大不了的,同是道上的朋友,禮尚往來實屬常事。但是紅幫的賀大少喜歡男人,艾家的許先生向來性冷與人交集不多,這都是人盡皆知的事,突然間許先生送給賀大少一輛車,還是透著曖昧味道的紅色法拉利,任誰也不會認為兩人之間隻是尋常的關係。
天大的緋聞謠言甚至驚動了艾老爺子,之後許毅還被傳去問了話。回了老爺子一句‘沒有這事’以後,許毅不再理會這些無稽之談。他送車僅僅是為了賠償,對方那輛紅色跑車在市麵上找不到,隻能以一款Ferrari代替,也是直覺認為那個男人與這車很襯。
紅色法拉利,的確很襯**浪蕩的賀大少。
賀朱焰同樣像個沒事人一樣,反正他已聲名在外,隻當給他的光輝豔史再多增一筆。如果可以,他倒希望這不止是傳言。隻是正如艾九說的,艾老爺子當成親兒子養的人,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碰。
送了車,然後呢?沒有然後。這以後許毅仍然把賀大少當作路人甲,在一些公共場合碰了麵不是視而不見就是點頭而過。那一場‘同生共死’隻有賀朱焰自己當一回事兒,對許毅來說過則即忘。
“一輛車就把我打發了,好傷心啊。”賀朱焰一邊哀歎,一邊開車緩緩前行。
前方是一輛銀色豐田,和賀朱焰的Ferrari一樣也是輛新車,許毅先前那輛已被人做成了三明治夾心,隻能報廢修不了了。
賀朱焰手靠在窗邊撥了撥秀發,心情變好了一些,“相比之下,他對我很大方。”
身為艾家主事,許毅是顯得樸素了一些。
有時候看一個人,看他的車也能知道幾分,樸實無華,這就是艾家的年輕主事給人的印象。也因此被不少人看輕,在艾家高層眼裏他或許忠誠,或許沉穩,但卻不足以成大器,最終隻能是老爺子身邊一條惟命是從的忠狗,不足為懼。然而,他接手事務的這一年慢慢讓人見識到他是怎樣一個人,他的手腕他的魄力一日日令人刮目相看。他沒有絲毫時下年輕人的浮誇,他不像那些所謂意氣風發實則乳臭未幹的小子自以為是,麵對質疑他從不回應半句,他隻用他的所作所為來說話,他的鋒芒隻在必要時展露,等到那些老頭子注意到他的鋒銳時,他已穩穩打下了自己的根基。以至於要除掉他,不得不用非常手段。
“許董,您可到了,十七樓已經等急了。”
許毅剛下車,男秘書小宋就把一個文件夾遞來,“這是今天會議的內容,您先過過目,省得他們等會兒刁難。”
“謝謝。”
盛源集團,艾家白道上的一個實體公司,集金融、房地產和IT等多個行業,規模不算小。不知是不是老爺子定下的規矩,艾家主事的大佬們都會在此兼任一職,掛一個‘董事’之名,各種名目的高層會議大都在此召開。當然,隻有事關切身利益大佬們才會屈尊赴會,有關盛源日常事務的,除非是閑得沒事做偶爾會賞臉露露尊容,通常隻派個人來代為占座。
今天的會議是討論幾個投資方案,但聽小宋說十七樓已經滿座,看來討論的應該不止是盛源的事務那麽簡單。
賀朱焰停好車以後也緊跟著許毅進入了大廈。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因為今天的股東大會他也有份,賀大少手中有盛源百分之三的股份,勉強能算一個與會的股東。本來他可以不參加,反正他手中也沒有多少表決權,隻不過,他閑著也是閑著來逛一逛打發時間也好。
直通十七樓的電梯被人把守著,守衛見到賀大少麵生,翻看與會名錄後才準予他進入電梯。
“是您啊,鍾老,您快請進。”
看清對方後賀朱焰趕緊一手按開門按鈕,另一手按住電梯側門,請門外的人進來。對方正是上一回被艾九打斷了手的那個鍾老幺的老子鍾萬宏,艾家一個分堂的堂主,艾老爺子手下的一把交椅,在艾家地位尊崇,連艾少爺也要叫一聲鍾叔。
鍾萬宏聽見賀朱焰叫他‘鍾老’臉色馬上一沉,“賀少啊,你倒是這裏的稀客。”
誰不知這姓鍾的老頭平日裏最聽不得別人說他‘老’,賀朱焰趕緊改口,“鍾叔別,您可別這麽生分,是我錯了,這不是要依著阿九叫你一聲叔還不夠格嗎。”說著賀大少故作一臉驚訝,“您這一頭濃密,該不會是戴的假發吧?”
鍾萬宏人已近六十,一頭見白的頭發雖沒禿頂但也不見有多濃密,被賀朱焰大叫假發他非但沒怒反而笑了起來,“你小子瞎了眼是不是,看清楚點。”
賀朱焰低頭湊近,“哦,是真的。鍾叔的年歲是越活越回去了,您瞧您現在皮光肉緊的,是不是新進門的四太太把您給養得,有什麽秘訣也教教我這小子,回去我罩不住四個三個也行啊。”
“沒大沒小,再胡說八道叔把門牙給你敲了。”鍾萬宏笑罵。嘴上雖然罵著沒大沒小,但賀朱焰的話在他聽來十分受用,直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