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不應該再離開你身旁,但是……他是我哥哥啊。”趙噠噠拂過裘颯堅毅而俊朗的臉龐,喃喃道,“是那個我闖了禍會來救我,我犯了錯會來教我,我瘦了會逼我吃飯,給我買花裙子帶我逛街不準任何人欺負我的哥哥。”
也是我的一場豪賭。
如果是旁的人中毒,在沒有任何保障的情況下,趙噠噠絕不會站在賭博台的另一端。
但中毒的是裘颯,她便無路可走,隻能選擇這條最艱最險,甚至稍有不慎便身敗名裂、萬劫不複的路。
因為她沒有辦法做到心安理得的徹底利用,因她本以為自己奸詐險惡卻不成想依然保有一絲善良的人心。
蔚藍站在她的身旁,輕輕地摟過趙噠噠。
“我知道了,我不會攔著你的。坎吉已經為我補充了缺失的護衛人員,即便你不在……”
“我剛才說過,要對你進行24小時貼身隨侍的。”趙噠噠露出難辦的神色。
蔚藍的安危問題也是她需要處理解決的。
“你願不願意讓D712來保護你?”趙噠噠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最大膽的方案。既然他們別有用心,將肉主動遞給他們,沒有不吃下去的道理。
野獸會守著自己的肉,直到最鮮美的那天。
在此之前,肉都是安全的。
更何況,鴉先生也該回來了。既然他們對蔚藍有諸多隱瞞利用,那不如幹脆貫徹到底,換一種身份來到蔚藍麵前。
趙噠噠簡直要對自己剛剛的奇思妙想拍案叫絕了。
“如果你覺得可行的話……”蔚藍歪了歪頭,對此沒有發表什麽意見,問道,“但他們會願意嗎?”
趙噠噠剛剛自豪了沒多久的心情猛的噎住了。
要詢問他們到底願不願意,首先得知道他們的聯絡號碼。
趙噠噠知道嗎?趙噠噠怎麽可能知道!
之前倒是可以通過深海雇傭團向其喊話,但她做了什麽?她,她把“喜鵲”從深海雇傭團裏注銷啦,現在還在三個月內不得加入的限製期裏呢!
趙噠噠悔不當初。
蔚藍說:“你還是快點去找火海岩吧,我和裘颯的安危,就交給坎吉的這些人來守護吧。”
她湊近了一些,小聲問:“那塊我托給你保護的寶石,還在嗎?”
趙噠噠點頭,準備將空間囊裏的寶石拿出來給蔚藍看看,被蔚藍輕輕止住。
“放在你那裏就好,其餘的寶石若是他們想偷便偷罷了,隻有這一顆,對我非常重要。”
趙噠噠表情嚴肅了起來,難道她保管的這一顆,真的與宇宙核心有點關係?
雖然確實是最接近文獻資料裏關於宇宙核心或者說是聖石的外表描述,但趙噠噠更傾向於認為,這些對外公開的描述都是煙霧彈,越像的反而越不像,眾人越說是在蔚藍手裏,那就越不應該是在蔚藍手裏。
但她預感自己可以通過手裏的這塊寶石敲開真相的大門,找到真正的宇宙核心,或者……世界真相。
蔚藍笑著點了點逐漸嚴肅的趙噠噠的額頭,道:“你怎麽也被傳聞蒙傻了,想來不過是有人在針對蔚家罷了,怎麽可能真的是宇宙核心呢。你這塊是坎吉給我的定情信物,他求婚時用的。我要是把這塊丟了,他鐵定在我麵前哭唧唧。”
坎吉哭唧唧?
這和我腦補的男女生相處模式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
趙噠噠尋思著坎吉每次來這裏都是給蔚藍補充護衛的,倒是沒有怎麽見過這個人,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形象?
等等,不是,原來自己托管的這塊寶石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是這是你們兩個人的定情信物?
就這?
趙噠噠歎了口氣,還是有些嘴硬地說道:“史料騙不了人,你且要當心些。我看你通訊單裏的拜帖也依然很多,怕是別有居心的人不少。”
蔚藍垂眸,小聲說:“我習慣了。”
除了鴉先生和趙噠噠外……或者可以再加一個坎吉,蔚藍似乎再沒有可以交心的人了。
然而鴉先生在她身邊卻又背叛了她。
趙噠噠在她身邊是為了利用她。
而坎吉或許待她真心一片,但家族之間牽扯的政·治糾葛,或許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橫亙在兩個有情人之間。
這麽想來,蔚藍在失去父親庇佑的現在,可憐,弱小,無助,被群狼環飼。
趙噠噠怎麽可能放心得下將蔚藍留在這裏呢?
“我會盡早聯係到D712,你放心吧。在我出行前,一切都會為你辦妥。”
趙噠噠說到做到,她去求了趙叔。
跪著求的。
他倆之前還互相生著氣不理對方呢,趙噠噠來的時候門都沒讓進,還是陳淩給她開的門。
趙噠噠就這麽非常不要臉地在趙叔門口下跪了,沒有絲毫負擔,也不怕被人瞧見。這姿勢之幹脆利落,這態度之坦然從容,顯然跪下認錯這事兒,從小沒少幹過。
陳淩被嚇了一跳,站在她身邊時,差點就用手去扶她。
“趙叔,我有事相求。”
趙叔在門裏重重地“哼”了一聲。
“此去,我將尋找傳說中的火海岩,在半年之內應該能夠回得來……”
她開口就是一個爆料,把站在他旁邊準備為他求情的胡子大叔、不明白事情原委卻依然想要為自己的偶像做些什麽的陳淩、當然還有在門裏還擺著譜傲嬌的趙叔,都給炸飛了。
“火海岩是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要找那麽久?”
“為什麽你說‘應該’?”
“這是不是很危險?”
趙噠噠瞬間被問題包圍,不得不言簡意賅道:“火海岩裏能用來救裘颯,半年隻是我預計的一個保守數字,順利的話或許半個月就能回來。”
“我陪你去。”陳淩第一個表態。
胡子大叔搶答:“出行前需要準備什麽?我來幫你準備。”
趙叔指著另外兩個幫腔的,氣得胡子都發抖了:“你們就不幫我攔著她,居然還順著她的性子來打配合!”
胡子大叔和陳淩反思了幾秒,這才從趙噠噠那股理所當然的話語氛圍裏走出來,胡子大叔小聲道:“那你不要去了,我不會給你準備東西的。”
趙叔露出了“孺子不可教直接拉去燒”的放棄表情:“……”
陳淩瞪了過去,一臉的“你居然利用這件事要挾我偶像”的怨憤之色。
趙噠噠冷漠臉道:“哦,我自己準備的也不錯。”
這時陳淩突然又問:“為什麽星堆走·狗趙噠噠的哥哥,要你這麽費盡心力去救他,甚至到願意冒如此風險的地步?”
“上次我有跟你解釋過了吧,裘颯是一顆很好的棋子,不要扯什麽其他人。”趙噠噠跪地的時候不覺得什麽,這會兒倒覺得有些羞恥了,抬頭看著站在門口的趙叔一眼。
趙叔和之前的趙噠噠一樣,在從陳淩這裏聽到關於“趙噠噠”的形容詞時,愣了一愣,而後便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火氣也肉眼可見地減了下去。
“還跪著幹啥,戲演完了吧,跟我進去說話。”趙叔迅速往屋裏跑,趙噠噠合理懷疑他那是忍不住笑了。
趙噠噠擋在門口,阻止了胡子大叔與陳淩的跟隨。
“等之後給你們解釋。”
胡子大叔:“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呀。”
趙噠噠青筋暴跳,門內趙叔傳來更爽朗的嘲笑聲。
關上門,隨著趙噠噠的摘下麵具,被·插科打諢攪渾的氣氛又重新一點點凝了下來。
趙叔抽著煙——都是趙噠噠為他弄來的,在煙霧繚繞裏,麵容模糊地看著她。室內有些昏暗,走道裏堆著一疊疊簡易紙板,顯然是為了再次搬家兒做的準備。
看來,趙叔是被陳淩說服,一起搬去巡禮通道了。
他就坐在半輩子積攢下來的雜貨堆裏,眯著眼,看著趙噠噠,似是在追尋往事,又似是想從趙噠噠這張年輕的臉上,看到點什麽渺茫的希望來。
“在你說要和這些危險的人合作後,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他的嗓子有些沙啞,趙叔抬手指著左邊一大堆精密零件,道,“我老了,阻止不了了,也看不懂現在都形勢了。”
他陷入了沉思中,緩緩地吐了兩次煙,看著變得拘謹起來的趙噠噠,道:“你都拿走吧。”
趙叔沒有辦法阻止這顆過於茂盛的樹藤的任性肆意,隻能傾其所有,將大半輩子的研究都用來為這顆樹藤撐起一小片蔭涼。
隻為了讓這顆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樹藤能茁壯成長,能快速成長,能不再依靠其他大樹的庇佑,野蠻生長。
但老了後,他總是想,這顆樹藤慢點長也好,不必衝在前頭,不必渾身是傷,不必明明在乎得不得了,卻偏偏別扭地用利益用得失當作借口,去掩藏自己軟弱的真心,去自欺欺人,將自己包裝成一塊冷硬的不近人情的鐵。
被人公認為星堆走·狗,被欺淩謾罵惡毒詛咒,被逼與人決鬥鮮血淋漓,也隻當是尋常、毫不在意的鐵。
笑著笑著,連哭都不記得了的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