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噠噠將視頻中止,打開門,鴉先生正站在她的房門口。

“鴉先生,什麽事?”趙噠噠引他進房間,道,“蔚藍那邊……”

鴉先生快速地看了趙噠噠的房間一眼,目光落在趙噠噠擺在床邊的屏幕上,上麵正滾動著關於蔚藍巡禮時發生的流血事件。

“來的人是坎吉先生。”鴉先生道,“雖然這不符合婚嫁規定,但由於‘宇宙核心’的事,小姐的安危已經上拔到第一位。”

趙噠噠頓了頓,道:“即便如此,也要繼續進行巡禮嗎?”

“野心倒是不小啊。”趙噠噠嘟囔道。

鴉先生在室內也並沒有放鬆警惕,他似乎沒有聽到趙噠噠的這句明顯示好的話語,而是憂心忡忡地繼續說道:“不僅沒讓停,還繼續支持蔚小姐的巡禮,恐怕,他也是衝著‘宇宙核心’來的。”

“不是他送的嗎?”趙噠噠撓了撓頭,“你的意思是,坎吉其實早就知道寶石與宇宙核心有關,本來是想將美玉他藏,結果蔚藍不小心將這件事炫耀了出去,結果導致現在他不得不嚴加看守?”

鴉先生不置可否,但顯然他心裏有其他想法。

趙噠噠也沒打算用對待假喜鵲的方式對待鴉先生,畢竟隔牆有耳。她點了點頭,道:“若是坎吉逼迫蔚藍交出寶石,或者——”

“啊!”

鴉先生被趙噠噠的呼聲吸引,便看見蔚藍與坎吉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

坎吉是個年輕英俊卻有些偏瘦的少年,戴著一副文氣的眼鏡,雖然比蔚藍要高了足足兩個頭,但神色溫和,沒有什麽架子,比趙噠噠想象中的要柔軟很多。

他在視頻中,聲音沉穩而堅定,道:“大家好,我是坎吉。”

蔚藍朝著坎吉溫柔地笑了笑,跟隨著他道:“大家好,我是蔚藍。”

坎吉與蔚藍雙手交握而坐,兩個人看向鏡頭,顯得鎮定而從容。坎吉條理清晰地說道:“關於日前發生在蔚藍小姐、我的未婚妻身上的事,我有幾點,想要向大家澄清。”

“其一,我贈予蔚藍小姐的十七塊仿聖石,其中十五塊是由工匠大師傾力打造而成,而另外兩塊是我從拍賣會場拍得,它們亦有明確的出處,後續我會為大家展示相關信息,希望大家不信謠,不傳謠,請勿將我對蔚藍的愛意,包裝成政·治武器亦或是隻在史冊上見過的‘宇宙核心’,去攻擊我愛的人。”

“其二,這些寶石都是我作為星堆族,所能對蔚藍小姐表達的最真摯的愛意,任誰都不能輕易汙蔑!為此,我將這些寶石委托給深海雇傭兵團隨行保護。”

“其三……”

趙噠噠沒聽下去,立馬調開了深海雇傭軍團的信息界麵。

雇傭單第一條,便是坎吉發布的征召信息。

和蔚藍一樣的財大氣粗,和蔚藍一樣的征召條件,和蔚藍一樣的……

“我是在吃狗糧?我一定是在吃狗糧吧!”趙噠噠忍不住槽了起來,而後看向鴉先生。

鴉先生整了整衣服,道:“但願是我想多了,現在看來,坎吉先生能夠信任。”

趙噠噠不解:“坎吉這麽做,讓那些陰謀論人士更加囂張,怎麽你卻變了態度?”

鴉先生深深地看了趙噠噠一眼,問:“你是不是沒有愛過人?”

“什……”趙噠噠眯起眼,說,“你什麽意思?”

鴉先生揚長而去,趙噠噠撓了撓頭,而後將鴉先生這詭異的情緒拋向一邊,重新切開趙叔的通訊視頻。

趙叔正在儀器前,臉色凝重。趙噠噠下意識看了眼儀器上的數據,數據顯示,趙叔已經做了起碼七次檢驗,在趙噠噠與鴉先生談話期間。

這簡直就是馬不停蹄不停做的架勢,讓趙噠噠越發好奇起來,趙叔到底檢測出了什麽。

“趙叔,不管什麽結果,給我看一眼。”趙噠噠道。

趙叔一臉凝重,似乎在考慮該不該和趙噠噠講這件事。

“趙叔,雖然我將樣本寄給了你,但我手裏有方巾,有血液的原版數據,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別的法子查出來。”趙噠噠嚴肅得很,“這隻假喜鵲不管是什麽身份,我都能接受,毫無隱瞞地告訴我,我才能清楚之後怎麽應對他。”

“是秦隼。”

空氣一下子靜了。

趙噠噠一瞬間,失語至無人能闖入的空白裏。她仿佛又重新被拉入了那場盛大的、吞噬一切的火裏。她看著秦隼的悲號,在紅色的殘忍的光裏隕落,而現在,有人卻告訴她,秦隼還活著?

甚至,就在剛剛,他還站在自己的麵前,問自己是不是沒有愛過人。

“絕對不是秦隼,”趙噠噠的理智逐漸匯攏,“不是他,我親眼看著他死去!”

“他居然連血液庫的數據信息都盜用了嗎?他栽贓一個我還不過,連秦隼的不放過嗎!”趙噠噠猛地一拍桌子,仿佛要在崩潰前靠尖叫來發泄出聲。

然而悲哀的是,早已在弱肉強食的社會裏學會了隱忍的趙噠噠,連抱頭大吼都是無聲無息的。

趙叔隔著視頻看到她顫動的肩膀,那紅彤彤的卻沒有一滴淚掉下的眼,那緊咬著的仿佛要食人骨血的牙……

他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懊悔著自己居然在趙噠噠的威脅下就這麽將真相說了出來,他隻能在視頻裏小聲地呼喚著趙噠噠的名字,而後道:“現在不是時候,現在不是要清算的時候。”

不是時候。

那幹涸的眼終於發了洪,趙噠噠喉間終於嗚咽出了一聲,她捂著臉,點著頭,道:“我知道。”

“我知道。”

她不知道將這句話重複了幾遍,像是要將自己的全部恨意,都一點一點收回般。

趙叔很清楚,趙噠噠的底線是什麽。

是秦隼。

不管之前假喜鵲給趙噠噠製造了多大的困難,趙噠噠對他的恨意,也不過隻是想要除掉他罷了,那隻是被動地選擇。所以在發現除不掉時,趙噠噠很快就轉遍了方針政策,決定與他合作,伺機找到突破口。

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假喜鵲動了秦隼。

不惜一切代價,不管是不是會傷敵八百自損一千,趙噠噠都會將他除之而後快。

這是主動地選擇,誰都無法阻止。

趙噠噠頹然地坐在了床邊,看著視頻裏坎吉與蔚藍交握著的手,對著虛空道:“我當然愛過人。”

我愛過的。

那是我唯一的愛。

是我生命中最後的美好與燦爛。

是我苟且在這人世間唯一的信仰與光芒。

所以,假喜鵲才罪無可恕!

坎吉在發表完演講後,在蔚藍身邊強行停留陪伴了幾天,便被其他事情急招了回去。這期間,由趙噠噠接管了教育下一代的課程。

而深海雇傭軍的到來,也是的蔚藍的巡邏隊伍成分越加複雜,導致鴉先生的工作與日俱增。

蔚藍似乎看出近幾日趙噠噠的情緒不高,特意放了她幾天的假。而趙噠噠則充分利用了這段時間,用一雙仇恨的眼,緊緊地盯著鴉先生的一舉一動,又在他發現前迅速撇開視線。

三天後,針對蔚藍的襲擊,已經從兩天一次演變為一天三次。

坎吉的演講,仿佛在這件事上澆了一盆油,火燒得越發大了起來。

趙噠噠很快就結束了假期,保護在蔚藍身邊。

“竟然沒有人阻止您繼續巡禮,真是一群仁慈又友善的貴族啊。”趙噠噠掀開婚車的移動隔窗,指著前麵用燈火點綴開的中央街道,道,“看,您今日的宣講地,很熱鬧呢。”

蔚藍攥著手中的光屏,有些忐忑。

這個光屏與當初自己在審·判庭上時用的差不多,不過並不是為了隔絕視線而用的,這個光屏的防護效果非常好,一隻在手,就算八十斤TNT炸藥都破不了。

“沒事的,”趙噠噠握住蔚藍的指尖,安慰道,“您昨天的宣講非常好,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相處之道,未必需要通過流血犧牲才能完成。即便很多人意識不到,但假以時日,他們一定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蔚藍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聽說九區的巡邏通道工事尚未完成……”

“前夜有人潛入那裏,炸開了通道的連接線,恐怕還需要三天才能完成。”

蔚藍歎了口氣說:“我從未想到,原來人與人是沒有那麽深入的互相理解的。”

“至少不會還沒互相了解就將自己的記憶共享。”趙噠噠還沒忘她當初是怎麽將那束光印刻如自己的大腦的。

也正是因為那次事件開始,趙噠噠的心變得柔·軟而溫和,若不是鴉先生冒用秦隼的數據庫給自己遮掩身份,趙噠噠或許會真的柔·軟而溫和下去。

“鴉先生昨天似乎又受了傷。”趙噠噠嘴上擔憂內心愉悅地道,“我認為,還是我出外勤比較好。”

“可是鴉先生拒絕了我,他從來沒拒絕過我的,”蔚藍苦惱地說,“我也想讓他待在後方,可是他總是忙碌。”

而且越忙越亂。

趙噠噠望著蔚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你被利用得相當徹底啊,傻蔚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