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麽近的距離下,趙噠噠自然拍到了她的殘影。緩過神來後,趙噠噠才拿起攝像器,通過數據重組,看到了纏在對方腰間的各種並不起眼的槍·支·彈·藥,也看到了遮掩在對方麵上的喜鵲頭盔。
那一身行頭,真到足以讓趙噠噠開始懷疑人生,要不是自己就是那隻真正的喜鵲,有誰能分辨得出來?也難怪趙叔當時氣急敗壞了。
這個人很強。
而且……在追捕畢金。
為什麽?
畢金和假喜鵲是怎麽認識的?難道針對自己的這一係列行動,是假喜鵲在畢金身後授意而為,亦或是……
趙噠噠晃了晃腦袋,企圖讓自己的思緒重歸正途。她麵不改色地快速掰正脫了臼的肩,臉色陰沉地看著假喜鵲消失的方向。
等她抓到了那隻假喜鵲,總有辦法撬開這假鳥的嘴!
假喜鵲之前的行為,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照常理來看,趙叔提高警惕以後他不可能再為所欲為。
然而現實狠狠打了趙噠噠的臉。
也是,一個星堆人,僅追蹤與反偵察能力,就已經如此出類拔萃,必定接受過比趙噠噠這批軍人更苛刻而高效的訓練,所以,能逃脫趙叔的追究,在地球憎惡派裏混得風生水起甚至動用那麽多火力器材,也不奇怪。
隻是,此人太狂妄,擋了趙噠噠的路。
不管對方今後的所作所為,是否會對自己造成威脅,隻要這隻假喜鵲存在一日,便是一個不定時炸彈,若假喜鵲肆意妄為,讓“喜鵲”成為星堆人中的眼中刺……
對未來的無法預料,讓習慣掌握全局從容行動的趙噠噠殺心燃起,她閉上眼,深吸幾口氣,往爆炸的方向趕去。
山穀的震波尚未結束,叢林中掉落的滾石讓趙噠噠一時無法前行,電子追蹤蚊也損失了三隻,剩下兩隻無法反饋給沃森足夠的信息,沃森幫不上忙了。
趙噠噠有不好的預感,她停了下來,改變了電子追蹤蚊的形態,讓其中一隻粘在了畢金的皮膚上。
滾石的震聲終於停止,趙噠噠重新出發,爆炸中心的不遠處,二十分鍾前還十分注意個人形象的帶隊老師被燒傷了半個身子,灰頭土臉地坐在地上,而身邊的一個訓練生正拿著中級生命水給她清洗治療。
暫時安全的眾人謹慎地拿出照明設備,七八個熒光盤飛在他們的頭頂上方,組成一個大型環狀聚光燈,將這片的慘狀都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還沒來得及說話,遠處又是陣陣轟鳴,那瞬間火光衝天又隨即熄滅的狀況,簡直就是剛剛的複製黏貼。
即使隔著有些遠了,這邊也感受到了一段餘波,好幾個星堆人當即沒站穩,再次摔倒在地。
這麽強的火力,地球憎惡派的軍火庫裏可沒有這種武器,顯然都是假喜鵲自己的能耐。越是了解對方的強大,趙噠噠越是想要殺死這個人,以絕後患。
而這場新一輪的震波之下,老師尤其慘,剛剛才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就再次被衝擊氣流推倒,身上還壓了兩個人。
趙噠噠快步扶起倒在她身上的某個星堆人,從背包裏掏出三個能維持大概兩小時的防護柵欄擲向四周。
柵欄減輕了衝擊力度,然而很快就碎裂了。
趙噠噠拽開其他學生的背包,分別扔向四周加固,防護支點才堪堪穩住,透明的護罩將十七八個星堆人包裹起來。
在這樣顛簸而強烈的氣流鼓動中,能夠看清形勢判斷出氣流破綻、並且能當機立斷將正確的物資用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給他們創造出喘氣的時機――這樣的手段,讓人忍不住對趙噠噠側目而望。
“那是兩個星堆人。”短暫的安定後,趙噠噠突然開口。
老師想詢問細節,但感覺她自己更需要先搶救一下,一陣猛咳之下,差點沒喘上氣。
趙噠噠將治療儀推向老師,又主動說道:“被追的那個,我有些眼熟。”
大家被接二連三的炸彈炸得有點頭暈腦脹的,忽略了趙噠噠最後的提醒,紛紛展開了豐富的聯想,從一想到了三,從三想到了十四個區的一整個利益糾葛。
趙噠噠見沒人問起,撇了撇嘴,把到嘴的台詞咽下。也不知道他們腦補出怎樣的大戲來,但就算知道,她也樂見其成。
老師情況好了些,被人扶著,目光定定地望著趙噠噠,仿佛要將她看穿一般,問道:“沃森說,你是追著剛剛的那夥人過來的?”
趙噠噠挑了挑眉。
他們沒認出是畢金來。
不過認出也隻是早晚的事――既然他們沒發現,那麽,她就可以更有餘裕地在這些星堆人將一切禍端簡單粗暴地歸咎於地球人之前,先發製人,將事態緊緊地攥在自己手中。
於是,趙噠噠學著裘颯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麵對著眾人不滿的神色,鎮定地回答道:“是。”
有人跳出來,喊道:“你為什麽不先通知我們,他們有那麽厲害的武器彈藥!你是不是故意的?”
趙噠噠不著痕跡地看了對方一眼,又看向麵色逐漸不虞的老師,神色誠懇道:“是我通知晚了。”
老師的臉色,並沒有因趙噠噠這番姿態而變好……當然也沒變更壞。
“哼,你道歉有什麽用!”那人又得意又囂張,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次襲擊中渾身被炸得黑乎乎的形象,隻露出眼睛牙齒白又白,場麵可笑極了。
趙噠噠掀起眼皮,不緊不慢地順著對方的話,態度依然誠懇,道:“確實,我應該在第一時間通知大家,前方有敵襲。”
這話一出來,大家臉色一變。
這種明著暗著諷刺他們臨場反應不行、連敵襲都沒發現、還需要一個地球人來提醒的調侃,刀刀見血,字字戳心。
說完還不夠,趙噠噠目光銳利地將說話人上下打量了一翻,嘴角微微上揚起一個弧度,而後,還不罷休地望向帶隊老師,頭部轉動的幅度還挺大的。
一點沒有收斂情緒的意思。
被諷刺的人一時之間想不到可以抨擊她的角度,隻能氣得跳腳,而被引火上身的老師則被逼得沒辦法,同樣找不到機會把鍋扣回趙噠噠頭上,正在猶豫之際,一刻也安分不下來的趙噠噠同學又雙叒叕開口了。
她道:“所以,我申請前去追捕,‘戴罪立功’。”
趙噠噠已經想好了,如果條件允許,抓捕假喜鵲與得到榮譽,她都要。
老師將袖口上的聯絡器摘下,確認好其他學生的定位後,才看向趙噠噠,道:“我已經派四名訓練生前去追捕……”
趙噠噠壓低了聲音,將自己剛開始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我和沃森都懷疑,被追的那個人,是畢爾達蘭·艾諾·彭德金。”
大家之前沒用心,但被人點破,到底還是隱隱約約的想起了些什麽,沒有反駁趙噠噠的話。而這個被追捕者居然有可能是他們被退學的訓練生這一點,也讓人更覺詭異。
四個人,好像確實不太夠的樣子呢……
沃森也終於穿過滑石區域,趕了過來,氣喘籲籲地舉手道:“老師,我也想加入。”
一瞬間,沃森代替趙噠噠,成為新的焦點。
“人已經跑遠了,你們怎麽追得上?”有人說完話,對上趙噠噠仿佛看白癡一樣的目光,心態有點崩。既然趙噠噠能氣定神閑地留在這裏說話,沒有一點慌張的意思,就證明,她是能定位到對方的。
老師點頭道:“那,你就出發吧。”
而沃森的毛遂自薦,則被大家一股腦兒地忽視了過去,還有人埋怨地看了沃森一眼,像是在質問為什麽沃森要幫助趙噠噠追這人似的。
趙噠噠本想一走了之,但她還是停了下來,將電子追蹤蚊的其中一個監控器交給沃森,道:“我需要你幫我繼續預判定位。”
隱隱感到自己剛剛被排擠的沃森,並沒有立刻接過趙噠噠手中的監視器,但趙噠噠等不及她想明白,便將這個方方正正的小黑塊隨手嵌入自己身側的樹幹裏,而後舉止自然地向老師“借”來了三筒質量極好的高速麻醉劑。
有了電子追蹤蚊,趙噠噠可比隻能追在他們身後的那幾個人更容易找到目標。她打開肩膀上安裝好的飛行槳,直接兩點一線地往那邊移去。
假喜鵲的偽裝技巧實在是太過高杆,四處飛散的火光,仿佛嘲弄一般刺痛著訓練生們的心。作為自小經受此類訓練的專業人士,他們依然很難判斷出確切位置。
趙噠噠心態很穩地俯瞰著底下的痕跡,照著電子追蹤蚊標出的方位快速飛掠,比其他人輕鬆多了。
而假喜鵲針對畢金的攻擊,顯然非常有效。
從殘斷的枝椏以及越加錯亂的腳印可以判斷出,畢金的傷勢在不斷加重,甚至已經因疲於應付,逐漸處於狂亂狀態,失去了作為軍人的縝密,連反偵察能力都降了好幾個級別,即便趙噠噠不定位,也能很快就判斷出對方逃竄的方向與采取行動的理由。
還能判斷出——假喜鵲已經不再攻擊畢金了。
現在的炮火,不過是偽裝迷惑其他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