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颯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這件事已經紅遍大江南北了。軍人互毆這樣的醜事,還發生在蔚藍探訪訓練營這段時間,傳播力度自然是爆炸得不行。
他從新聞裏默默看著蔚藍的倩影,還沒生出些許哀愁,就被這一突發事件給刷了屏。他原本並不在意這樣的“小事”,結果卻在角落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一停頓,心就從蔚藍的畫麵裏飛了出來。
這個小祖宗,不會是又在訓練營裏做了什麽壞事吧!
但隨即,裘颯又想起趙噠噠今日被兩撥人馬追蹤的危險境遇,他難得糾結起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去探望探望她。他總覺得趙噠噠身上的防護措施還不夠完善,至少宿舍裏也不知道有沒有加固牆體,是不是能隔絕窺探。這麽擔心著擔心著,手裏又拿出一堆護具。
裘颯想在他離開之前,得在趙噠噠身邊弄出個銅牆鐵壁來,讓他即便遠在天邊,也能安心。然而他一想到趙噠噠這到處瞎蹦躂的精神勁兒,裘颯就有點無奈,又有些感慨。
趙噠噠的通訊,就在他的感慨間轉來。
這次居然還是視頻對話?
裘颯挑了挑眉,環顧了下別墅的周圍,選了日光最亮的地方坐下,點開了“接受”按鈕。
穿著淺藍色訓練服裝的趙噠噠出現在他麵前。趙噠噠之前被燒傷而減掉的短發,在她偷偷塗了生發膏後又重新長到了肩頭,今天她用皮筋將頭發高高紮了起來,顯得特別精神。
裘颯滿意地看著自己妹子沒有被欺負的模樣,問:“今天是怎麽回事?”
趙噠噠即便在沒人注意自己的時候,也絕不會露出半點破綻。她僅僅隻是單手撐著下巴,在衣服的遮掩下,用拇指甲輕輕點了三下咽喉。
這是她與裘颯的暗號——我已經將該殺的人殺了。
我已經將欺負夏霞女士的人給收拾了。
裘颯笑了起來,道:“不想告訴我嗎?算了,你和你舍友還好吧?”
趙噠噠聳了聳肩,說:“她還挺喜歡你的,之前還想問我要你的聯係方式呢,不過……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和同屆生打了起來,你的老婆飛了。”
她說這話完全是戲謔的口吻,她也知道,裘颯不會相信自己的“胡言亂語”。與其讓裘颯從別處聽到些有的沒的,不如現在就讓他相信,這都是虛假。
裘颯果然沒信,還以為這不過是趙噠噠想掩飾其中某句話而布下的煙霧彈,他老實地搖搖頭,說:“你不是知道麽,我有喜歡的人了。你有沒有受傷?”
趙噠噠歎了口氣,幽怨地說:“沒有沒有,我好著呢,吃嘛嘛香,就是宿舍裏隻有一個人,我有點孤單哎,愁。”
裘颯被趙噠噠故作的嬌氣給噎了一噎,好在他的麵癱讓他依然淡定而優雅地坐在鏡頭前。裘颯說:“那要不要我幫你換間宿舍?”
趙噠噠為難地45度仰望星空,說:“不了吧,我還是想等畢金回來。”
裘颯確認完信息後,又與趙噠噠對了會兒暗號才下線。
他知道了幾件事。一,針對夏霞女士的幕後黑手就是趙噠噠現任舍友,畢家女兒。二,趙噠噠已經讓主事人犯下了重大過錯,但她還不想罷手。三,趙噠噠不想讓自己插手這件事。
生活不易,裘颯歎氣,有一個狠老妹兒,真的又省心又讓人憂愁。
蔚藍在得知這起突發事件之後,便匆忙離開了訓練營,並在趕往下一個舞會的路上,發布了簡單公·告。
這則公·告也不過就是在勸解少年人不要因為一時熱血一時衝動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遣詞用句頗有些當事白蓮花的無辜而憐憫的風采,但當這段話從她口中讀出來時,那種寂靜而平和的力量,便鋪撒了出來。
聽到這則公·告的人,紛紛沉迷在蔚藍的神顏以及悅耳的嗓音中無法自拔,更是對破壞了蔚藍、讓蔚藍看到世間醜惡的畢金、奧薩怒目相對。
趙噠噠自然也在這其中也有些推波助瀾的手筆,等到第三天,畢金與奧薩接連退學,而在此期間,趙噠噠因為是重要的目擊證人而被保護、或者說是被軟禁在了宿舍中,等到那兩人離開訓練營,趙噠噠才被批準離開宿舍。
完全沒有人權可言。
那個想威脅趙噠噠回答一些問題的四人組合,也是直到這陣風過了之後,才敢再次找上門來。
趙噠噠在知道這幾個人並不是真心想打架之後,倒是對他們幾個上了心。想來挑釁自己的人,很多,而因為有事來找自己的,幾乎是鳳毛麟角了。
那四個人也不含糊,在得知趙噠噠威脅不得後,態度也好了許多,在非常識時務地誠懇道歉後,幾個人異口同聲問:“據說裘颯要被調任,前往地球,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由於趙噠噠催得緊,裘颯的授銜儀式時間一改再改,這幾個人問起,趙噠噠掰開手指頭數了數,才發現,就是下周了。
她點了點頭,好脾氣地笑了笑,問:“是這樣沒錯,怎麽了?”
幾個人麵色有些難看地對視了一眼,看向趙噠噠的目光裏,除了無奈與勉強,還有一絲無法掩飾的嫌棄之色,仿佛讓趙噠噠帶話,會讓她把事兒辦砸了似的。
趙噠噠笑得很得體,就是眼神有些冷,隻是沒人發現而已。
幾個人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幾張薄薄的名片,說:“密函交給你,請你轉交給你的哥哥。”
趙噠噠還從沒從星堆人的口中聽到“請”這個字,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些,輕輕地問:“你們也是想要將我哥哥留下來的人嗎?”
還別說,裘颯的人氣一直都很迷。在普通人心裏排不上號,在軍人群體裏卻響亮得很,尤其是一些小毛頭,總是以打敗他的記錄為豪。
但至今打敗過他的也很少就是了。
於是那些非主流中二少年們,就更加崇拜這個半混血的家夥了。
趙噠噠非常習慣這樣的場麵,歎了口氣,吐槽道:“我哥收粉絲信件的經驗可比收情書的豐富多了。”
幾個大男孩跳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道:“這不是粉絲信件!這是我們幾大家族的邀請函!”
“邀請函?”趙噠噠一愣,隨即開玩笑道,“我代哥哥去也可以嘛。”
雖然這隻是開玩笑而已,但趙噠噠卻還是帶了幾厘天真的認真。
幾個人也隻當趙噠噠說笑話,抽了抽嘴角給趙噠噠捧場,道:“你還是算了吧,你是地球人耶。”
他們之前本來是想要從趙噠噠這邊下手,稍微用權勢鎮壓住這個弱小的地球人,先將她拉入陣營,然後讓她本本分分地給他們做送信鳥,將裘颯一舉拿下。
然而出師不利,之前趙噠噠被人用仇視的目光盯得緊,他們竟是沒找到機會將她先行拿下,後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卻又被蔚藍的突然來訪給打岔了。
正所謂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在趙噠噠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們幾個人終於第三次找了上來,氣勢早就差了一大截,原本的氣勢洶洶變成了英雄氣短,這反倒讓趙噠噠看到了某種可能。
“我可是一個打敗了一年生首席的地球人。”趙噠噠揚起頭,在星堆人麵前相當嬌小的身體裏,迸發出堅定與驕傲的光芒。
幾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終於想起奧薩被趙噠噠按在地上摩擦的場景,若是別人打敗奧薩,那必然早就被宣揚出去成為新一號種子選手了,然而趙噠噠,一個地球人,她、以及那天發生的事,都注定隻能被當做醜聞一樣處理。
趙噠噠看懂了他們的沉默,收起試探的觸角,她嘴角咧了咧,揚起手中的密函,道:“明天輪到我巡邏,我會抽空回家一趟,把你們的心意向我哥哥好好轉達。”
幾個人明顯鬆一口氣的神色,讓趙噠噠心頭的火,燒了起來。
沒用,又沒用?
為什麽?
趙噠噠蹲在監控探頭無法探測的死角,深吸一口氣,手深深地插入發間,身體弓起,將鬱氣長長地喘了出來。再抬起頭來時,她的臉上已恢複了平靜。
她早該知道,就算展露出自己的實力,就算打敗熱門選手,就算能力比同期生都出眾,因為她是地球人,她就不會那麽輕易地爬上岸,登上高處。
因為她是地球人,在那些人眼裏,再沒用的星堆人,也天生就比她高貴。
自她選擇主動進入星堆人構成的權利世界時,從她在軍校跌打滾爬開始,趙噠噠早已知曉這個道理。隻是她以為,這些年的人際經營,這些年的勤勉努力,已經足夠讓那些星堆人在她爆發出真正實力的時候,知道恐懼,知道害怕,知道……她這個人。
隻因為,她是地球人。
趙噠噠上完課,在別人的指指點點聲中離開,去往獨自一人的寢室。
畢金的家人早已將畢金的東西全都搬走,對麵一下子空曠了起來,但也沒什麽差別。趙噠噠單手撐在腦勺後,躺在軍用被上望著天花板。
趙叔和裘颯的通訊也沒接,她眯著眼,思索著還有沒有其他路可走。
手中的密函發著燙,她想拆,但想也知道這邊拆了那邊很快就會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星堆人的保密手段可謂是一等一的,裏麵的內容也隻有等裘颯親自拆了,她才能知曉。
不如……今天晚上出門一趟?
趙噠噠重振精神,向訓練營打了個條·子,真的半夜不睡覺,直往營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