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噠噠抬手,點開裘颯腕表上的地圖顯示器,在虛空中點出了一個紅點,說:在這裏。
“訓練營裏?”裘颯確認了好幾遍,看向趙噠噠,眼裏帶著些許審視的意味。
“沒想到是我引發的事件,”趙噠噠歎了口氣,道,“我很抱歉。”
飛行器裏的空氣,凝固了好一會兒。
裘颯一字一頓說道:“這不是你的問題。”
趙噠噠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說:“下學期,我會和對方組隊,你就等著我把她揍到退學吧。”
說完,她頓了頓,輕笑道:“這次事件後,你倒是可以勸媽媽陪你去地球了,我想爸爸也一定很同意。”
趙噠噠表現得一臉輕鬆的模樣,等通訊一關,她的臉色迅速沉了下去。
這件事看似是訓練營裏有人不滿趙噠噠卻又無法懲處她,便拐著彎兒欺負她媽來示威,但有這麽大手筆的人,真的就隻是為了示威?
裘颯的調令下來之後,很多事都變了。
那些越加大聲的私欲,那明目張膽的惡意,早在拿到成績單的時候,趙噠噠就該知道――自己之前韜光養晦、低調做人的路子,就走不通了。
越軟弱,越讓那些人得寸進尺。
若是讓她受些委屈,也就罷了,她總還能找法子留在訓練營裏,安全、又穩妥地、以一個無過錯無過失的訓練畢業生形象進入中央第一軍的隊伍,不會給人留下半點把柄。
而現在,他們卻對同是地球人的夏霞也出手了。
似乎在嘲笑著趙噠噠,她那可笑的天真。
她太過低估自己在那些星堆軍人中被厭惡的程度,太高估他們的人性值。
趙噠噠那向來透亮而堅定又從容的目光,綻放出比火還熱烈的怒意。
既然不能再低調,那我就不必再偽裝,我要把他們的高高在上全部扯碎,踩在腳下!
回到家的時候,夏霞女士已經從治療艙裏出來了,正被裘瑞達抱在懷裏寵著,粉紅泡泡多得讓趙噠噠簡直沒眼看了。
裘颯難得的沒有對裘瑞達黑臉,他簡單地說了一下懷疑的對象,卻本能地將真凶隱瞞了下來——畢竟這位真凶即將要被趙噠噠推入火坑,他不想再生出其他事端。
而趙噠噠此時早已將憤怒深藏於心,則在一旁形容了另外兩個懷疑對象身後的龐大勢力,塑造出一種趙噠噠與裘颯也被他們欺負的可憐形象,夏霞女士與裘瑞達果然被趙噠噠那誇張的形容給嚇到了,而夏霞女士在被嚇到的同時,還堅持要將趙噠噠也帶在身邊,她不放心將趙噠噠一個人留在這個“危險”的世界。
發現自己說謊說得太過火快要收不回來了,趙噠噠求助似的看向裘颯。
裘颯接到自家妹子無辜又無助的求助眼神,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依然麵癱著臉,給她鬧出來的亂子擦屁·股,道:“噠噠在訓練營裏有人護著,反而比在我們身邊更安全一些。再說,我有好幾個朋友也在軍隊裏,會讓他們好好照顧妹妹的。”
夏霞女士這次出門,本是為了趙噠噠找場子的,沒想到場子沒找成,反而被對方陷害導致過敏,她在憤怒之餘,又痛恨自己為何如此沒用如此嬌弱不堪,不能頂天立地,為子女遮風擋雨。所以她的眼睛很亮,眼裏有火,那種藏得很深的恨意,仿佛要滿溢出來了。
趙噠噠知道,因為同是地球人,夏霞女士氣自己不能保護趙噠噠,也同樣氣地球人為何要攀附星堆人才能活得體麵。她愛裘瑞達,她可以為愛奮不顧身,但並不代表她沒有尊嚴。
以往的種種誤解,隨著這次夏霞女士對趙噠噠毫無遮掩的愛護而逐漸消去,趙噠噠真情實感地握著夏霞女士的手,說:“等一切過去了,我就回來陪您。”
裘瑞達確實被趙噠噠所描述的“仇家勢力”給嚇住了,他思考了片刻,決定也去地球半定居一下。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隔天,她收到了穆雷德順利進行送美人計劃的短信。
再隔一天,那個女人就徹底消失了。
可以想象,在漆黑的狹小的房間裏,她會被扣上口塞,脖子上掛著項圈,如同狗一樣侍候那個凶殘成性的虐·待狂——而趙噠噠,將會借著這位“朱莉”的賣力,得到穩待訓練營的保障。
這可真是太棒不過了。
在開學的最後一個下午,趙噠噠與裘颯兩個人呆在小別墅裏。裘瑞達已經行動力滿滿地在地球上買了三層公寓,正著手裝修呢,而夏霞女士則暫時搬去了她母親家繼續休養。
於是,因趙噠噠的那番話而神經緊繃的裘颯,看到趙噠噠臉上掛著得意而猖狂的笑意,就知道,她想辦的事兒,辦成了,她想整的人,死慘了。
裘颯望著因為缺少了母親而變得空曠的房間,道:“上頭要我趕快上任,授銜儀式提前到了下周,你知道了嗎?”
這句話,頗有些試探意味,雖然裘颯並不知道自己在試探什麽,但是本能的卻覺得,趙噠噠什麽都知道了。
趙噠噠對上裘颯那深邃而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道:“很正常的,這隻能說明你人緣差到大家都不想在這裏見到你了。”
裘颯沒試探出什麽,倒是被趙噠噠戳了刀子,心中有些難過,決定出門去會友,釋放一下自己被趙噠噠欺負後的壓抑心情。
趙噠噠看似漫不經心地繼續擺弄自己的小玩意兒,別小看她手裏的東西,就她剛剛製作出的掌心炸彈,就能把一個星堆人炸飛天,或是讓那群地球憎惡派被炸得粉身碎骨。
他們的生活,雖然與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內心很強大,所以並沒有給他們帶來觸動。
直到——直到命運終於響起鍾聲,直到崩潰的世界再容不下他們的呼吸,直到被現實狠狠地從身上碾壓過去,他們才終於明白,自己有多渺小。
有多揮霍。
“我想要出人頭地,”那年的趙噠噠,擦幹眼淚,對趙叔說。
趙叔沒有問她想要用什麽方法出人頭地,他隻是默默地笑了笑,像個不負責任的導師一樣,說:“我允許你有兩次失敗。”
“失敗之後就隻能繼承你的事業嗎?”趙噠噠特別嫌棄地說。
趙叔抽了抽嘴角,罵道:“失敗兩次你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結果趙噠噠糾集幾個小夥伴,轉頭就做起了打劫星堆人的惡劣事件,因為她年紀小,跑得快,操作溜,領導力杠到杠上開花,那些星堆人根本就沒有找到過犯人,很快就成為那個區域的小首領。
趙叔就差拿著雞毛撣子去揍趙噠噠了,沒想到,還沒等他動身,就得知趙噠噠那個團夥,把一個星堆人給搞進醫院了。
不,當時報道是這麽說的,地球小孩見義勇為,從亂石堆救出暈厥星堆市民。
這個小英雄,會是那個腦子轉得飛快、卻從來沒用在正途上的趙噠噠嗎?給趙叔十個膽子,他都不敢這麽想。
然而,就是這個壞小孩趙噠噠,被人捧為小英雄,而那名獲救的星堆市民則非常積極地領養她,從此,趙噠噠一步登天。
星堆市民的申請條件極為苛刻,幾乎沒有哪個地球人能通過正常渠道獲取——即便是在學科界的大拿也不行。星堆文明比地球文明高了兩個等級,根本不需要地球人所發現歸總的劣等科學知識。
然而,趙噠噠還是拿到了市民認證,這歸功於那個溫柔善良又耳根子軟的二貨裘瑞達的不懈努力,以及各個將趙噠噠當典型的媒體報道。
趙噠噠的第二次成功,是從軍校畢業後,被招入中央第一軍的訓練營中。
中央第一軍裏出來的,星堆文明最堅實最精英的軍事人員,他們接受星堆長老會的統一授命,分撥給各個區域的總督。如果說十二禁衛是對內負責總督及各位指揮使、執行官的安保問題,那麽,被劃撥來的三隊共三十六名軍人,則領導著下層軍人,管理著整個大區的治安、以及負責區與區之間的調節工作。
畢竟有時候,各大總督之間協商不順利的時候,就更傾向於用拳頭說話,這時候,第一軍的實力就凸顯了出來。
而趙噠噠被選入前途燦爛的第一軍訓練營的消息,通過媒體播報飛速傳播向世界各地,而她的大名,自然又一次傳了出去——好在她是現役軍人,媒體不得播出她的麵孔,倒是給她省了不少麻煩。
第三次成功,則是以喜鵲的身份。
這倒是一次新奇的體驗。趙噠噠坐在餐桌前,看著即時新聞,忍不住笑出聲。
裘颯從訓練房走出來,就看見趙噠噠啃著個沒有削皮的蘋果,一邊嚼著一邊傻笑。他以趙噠噠能感受到的步伐湊了過去,問:“看什麽這麽好笑?”
新聞裏頭,地球學院的火燒得還挺真實的,就見有人拿著話筒詳細描述空無一人的地球學院裏火災與爆炸的痕跡。她的手裏拿著一張喜鵲頭盔的模擬圖,旁邊貼著被人發現的半塊喜鵲頭盔的真實殘骸。
也幸虧了那場火,把趙噠噠留在頭盔裏的各種信息都少了個幹淨,沒讓人查出端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