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的毛軟軟的，卻又像是一把把小刀，透過指尖，紮入趙噠噠的心髒。
趙噠噠始終都沒有將裘瑞達的死亡，告知夏霞。
裘瑞達不願意，趙噠噠也不敢。
這就導致了趙噠噠很是擔憂，夏霞是否會在未來某天她不經意的泄露中，察覺到裘瑞達已經離去的真相。
不管是作為女人，還是作為母親，她的感覺都是極其敏銳的。
這讓趙噠噠不敢太過接近夏霞。
“哥哥有救了。”趙噠噠掏出了蔚藍給她搞來的兩支，說，“一支保存著，以防萬一。”
“這兩支是蔚藍研發出來的嗎?”
“是蔚衛那邊出來的，更加安全保險。”趙噠噠道，“我在路上的時候已經都試驗過了。”
她將手臂上的戳孔遞給夏霞看。
夏霞是做足了自己即將犧牲一個兒子的思想準備的，所以在看著那兩支試管的時候，神情還有些懵懵的。
直到趙噠噠將其中一支打進了裘颯的體內，夏霞才反應過來，顫抖著手想要來幫忙，最終還是扶在了治療艙上，踮著腳往裏看。
裘颯的生命體征在之後的幾分鍾裏並沒有明顯的變化，但是，他的溫度在上升。
又過了幾分鍾，他的心跳頻率開始加快。
夏霞慢慢地伏在裘颯的手上，仿佛在向上帝祈求，把她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還來。
裘颯的改變雖然緩慢，但效果顯著，半小時之後，他的身體狀況包括健康程度，都已經達到了中毒前的水準——甚至更高。
當他慢慢地掀開眼皮時，夏霞撲在了裘颯的身上，顫抖的肩膀終於釋放出她這幾日的無助與痛苦。
趙噠噠安慰著夏霞，將裘颯撐著坐了起來。
“還不要動太厲害，我來告訴你現在的形勢，”趙噠噠道，“你現在需要的是靜養，在地球上、在這裏靜養，不要出現在別人的麵前。”
夏霞疑惑地看向了趙噠噠。
而裘颯，則沉靜地望著她，等她繼續解釋。
趙噠噠舔了舔嘴唇，如芒在背。
她說：“蔚家大亂，所有人都在爭奪宇宙核心，不管是地球人還是星堆人。而你在之前被拍到中毒，並被地球人蓋章為屠戮他們種族的一員，若你出現，必定會引起地球人與星堆人之間更大的衝突——到時候就算你不願意，也會成為他們政·治上的棋子。”
裘颯看了眼夏霞，而後又看上了趙噠噠，點了點頭。
他並沒有相信，但在母親麵前，他沒有繼續追問。
夏霞將裘颯昏迷之後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簡單地告訴了裘颯。
包括他被研究所的人帶走，又被趙噠噠救了出來。
包括他被轉移到蔚藍的第五區的別墅內靜養，由裘瑞達一直守護著。
也包括他與裘瑞達成為了地球人的人質，而最後他被拋棄在了荒郊野嶺裏，而裘瑞達則被帶走，杳無音訊。
杳無音訊？
裘颯敏銳地又看向了趙噠噠。
趙噠噠用力地抓著治療艙的邊緣，她所站之處，正是裘瑞達身死時所靠的那處。
於是趙噠噠深深地看著裘颯，沒有說話。
“媽媽，我有些事，需要跟趙噠噠核對一下，關於星堆人的。”
夏霞理解地抹了抹眼淚，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裘瑞達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為了保護你和我，所以被我殺了。
趙噠噠皺著眉，咬著唇，最終艱難地說道：“最好不要問我這個問題，至少不要是現在。”
“他死了。”裘颯篤定地說道。
趙噠噠動了動嘴，想要點頭，最終卻忍住了。她正色道：“是的。”
“我們都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裘颯說著，與趙噠噠同時看向門外的夏霞。
裘颯淡淡地問：“你來救我的時候……他還活著嗎？”
趙噠噠按著治療艙邊緣的手，幾乎要將那板子都捏碎了。
裘颯不忍再逼她，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從邊緣處掰開，說：“對不起，我沉睡了那麽久。”
趙噠噠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換了個話題：“你現在隻需要安心的養病。雖然藥劑已經將你的體能全部恢複，但是基因改造劑的效能必定會逐漸降低……你要隨時適應這副身體的變化，從而在需要用到它的時候……也能夠機動應變。”
“徹底恢複需要多久三天，一周，還是半個月?”裘颯問。
趙噠噠坦誠道“我希望是在蔚藍訂婚之後。”
裘颯溫和地拒絕道：“那還有半個多月，不是說蔚家現在分歧很多嗎，你要在那邊待那麽久，我不放心。”
“不遠了，婚期提前，就在這周周五。”趙噠噠小聲道，“很快的。”
等她拿到真正的宇宙核心——大家不知道宇宙核心的使用方式，而根據史料記載，也從來沒有說過宇宙核心會泄露能源。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宇宙核心已經到了成熟期了。
成熟期，雖然不太好說，但大概率是會將自己徹底地從那千萬年的曆史硬殼裏解放出來。
而即便趙噠噠拿不到這塊宇宙核心，或是拿到了也無法使用，她也可以將情報或是本體轉給別人，用來謀求自己的身份地位，在星堆人與地球人的紛爭中分得一杯羹。
她有好幾條退路，但破解宇宙核心，似乎是犧牲最小的，也是獲利最大的。
宇宙核心的真實存在，在一等星武將出麵、甚至不惜與擁有解毒劑的蔚衛作對的時候，趙噠噠就已經確定了它的真正價值。
而她，要用宇宙核心做出利益最大化的解答。
“也就是說你還要在危險的風暴中，待五天。”
趙噠噠看著過分平靜的裘颯，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是對父親的死毫無感知?還是在強壓著疼痛去強迫自己想別的事?
裘颯與裘瑞達之間的矛盾，一直都存在，並不會因為裘瑞達的死而消失。旦裘瑞達已死，裘颯單方麵的怨恨便沒了揮灑的對象——甚至他已經很清楚，裘瑞達到底是為誰要死的。
“哥，我還有一件事想求你。”為了拉住裘颯的全部心神，趙噠噠說道，“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星堆人很可能對地球人進行懲罰活動，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一些人。”
“你資助的那些孤兒院的孩子?”裘颯轉動的手腕，似乎在適應自己久未運動的身體。
趙噠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們不是孩子，而是我的情報網。”
裘颯似乎並不驚訝，他點頭道：“你想要做什麽便去做吧，隻要不會成為D712那樣的人。”
“我一直在和他對抗，總有一天——”趙噠噠輕輕地走到裘颯的耳邊，一字一句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他。”
“他壞了你很多計劃，所以恨他?”
“不，是他動了一個不該動的人，惹了一個不該惹的我。”趙噠噠離開了裘颯，說道，“我現在一邊與蔚藍合作，一邊與D712合作，對了，你可能不知道，D712現在正在蔚藍身邊，做她的護衛。”
裘颯稍一思索，便自我推理出了一種可能，“蔚藍的處境很危險?”
“說不上危險，也說不上不危險，她隻不過是懷避其罪而已。等到訂婚儀式結束後，禍水東引，不管是給蔚衛奪去，還是成為一等星武將的囊中之物，蔚藍都不會再有危險。”
“我要解釋的應該都解釋完了吧，我該走了。”趙噠噠將裘瑞達給她的那筆錢，又轉到了裘颯的終端上。
她朝著裘颯，敬了一個標準的星堆人軍禮
當她回去的時候，便要扮演那個蔚藍——未來有多凶險，她無法想象，但若是不冒險又怎麽能拿得到宇宙核心呢？
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趙噠噠的心態很好，隻是微微顫抖的手，到底還是泄露出她的一絲不自信與猶豫。
以及……
麵對危險時的刺激與激動。
裘瑞達的這筆錢相當可觀，雖然趙噠噠用它租了一輛飛梭，用掉了5%，但剩餘的依然能夠讓裘颯與夏霞在這段時間裏過上好日子了。
也不知道這筆錢，裘瑞達為裘颯與夏霞攢了多少年。
她很快就回來了，前後也不過隻用了兩個小時。而蔚藍躺在軟榻上，正在嚐試給自己穿上喜鵲的外套。
這件外套還是她教書的時候穿的，後來就一直收著，沒有來得及還給趙噠噠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隻不過蔚藍比以往瘦得更厲害了，原本貼身的喜鵲戰服，如今在她身上，卻透出了一種仙風道骨之感。
“扣子扣錯了。”趙噠噠，半跪在蔚藍的身前，小心翼翼地為她重新扣上外套，生怕傷了蔚藍的自尊。
蔚藍垂眸看著趙噠噠，欲言又止。
糟了，寵蔚藍的癖好又發作了！
趙噠噠冷著臉，補充道：“以後自己扣，沒有下次了。”
“也請你穿上我的衣服吧?”蔚藍將一張造價不菲的仿生皮囊推給了趙噠噠，又指了指自己的櫥櫃道，“今天還有個小型聚會，請您代替我參與了吧。”
趙噠噠：“……”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