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點石成金許漢文(一)

燈火如豆。

許宣其實有些奇怪,為什麽燈火一定要如豆而不是其他。比如……土豆?燈火如土豆,嗬,聽起來也不算差,還稍顯大氣。嗯,說到土豆,這個時候大概還沒有出現罷……

……

沒有酒喝的話,可以以茶代酒,但這時候畢竟連茶也沒有,就隻好先以水代茶,然後再代酒了……多了一道,不過不算麻煩。更何況心情若是複雜一點,白開水也能喝出許多味道的,倒也蠻劃算。

片刻之前,書行那邊已經有口信捎過來了,大抵是告訴許宣明天不用去。說的話當然也不會過分直接,但拐彎抹角得,也無非是說掌櫃惜才,可是有些決定並非一個人所做,憑借自己的滿腹才學一定可以另謀高就雲雲……

程家是有影響力的,事情的後遺症已經出來了……許宣搖搖頭,都是已經預料到的事情,這時候隻是確定了而已,也不會覺得怎樣。隻是,接下來要找工作的話……估計會很麻煩了。程子善……畢竟是聰明人。

那邊交代許安綺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去做。不過,不管怎樣,接下來都會很忙吧……嗯,應該……

隻是悠閑的生活,有些可惜了……不過有些事是無法選擇的,畢竟,純粹的悠閑也不存在。對許宣來說,太遠的打算自己暫時也沒有,還是希望生活能好一點。當然,如果能好不止一點,也是可以接受的……

……

黃家是徽州最早業鹽的家族之一,用後世的話來說,大概就屬於最早吃螃蟹的人了。搶了先機,勤奮廉儉,又頗有德行,幾代的積累之後,到如今已是徽州有名的大族。

燈火通明的黃府中,這時候後已經有桂花的香氣在彌漫,廂房一處……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隻記今朝。嗯,寫得如此**,又不是豔詞,惹人厭……”

嘩啦啦……書頁翻過的聲音。

“咦?!這是……”

嘩啦啦……

書頁被更為響亮地翻過去,燈火搖曳間,依稀能覺察出某種不同的情緒……

……

清晨時分,城裏飄起了霧,白茫茫一片,十步之外幾乎辨不清方向。秋天這樣的大霧委實算不得常見,許安綺早早地起床,幾乎多花了一倍的時間才找到自己的目的地。微涼的天,乳色霧氣裏,房舍的輪廓依稀可辨。

房子不大,有小巧的院落,可以看出祖上確實是殷實過的,不過這個時候也可以明顯看出有些敗落的樣子。

其實蠻後悔,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原本沒有必要那樣做的。人家幫過自己,而且……也是因為這樣才有後來的不愉快。這時候想來倒也把握不住當時的心態,按說,也不應該那麽衝動。可畢竟還是……

他當時雖說一派雲淡風輕……可是令人最吃驚地也在這裏,這不正常!被當街打耳光呢,現在書行的差事也丟了……隻是希望他不會往心理去罷,可是……

嗬,又怎麽可能?

這幾天也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一些事,其實按照自己的本意是不會做的,可是畢竟心理歉疚。至於作用,有些不能理解……除了讓程子善更難堪一點,別的倒也還看不出來。哦,當然,自己一定程度上也算撇清了關係。嗯,一定程度。

不管他接不接受,今天,是一定要道歉的!

橫七豎八地胡亂想想,走上前去要敲門的時候,才發現門輕輕掩著。是出去了麽?居然也不鎖門……

這人真是……於是搖搖頭。

許安綺和黛兒進來的時候,許宣正在院子裏刷牙——折了根柳枝,端著鹽水……那邊門有響動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了。

“許公子哥哥家門前有兩棵樹呢,一棵是棗樹,還有一棵……咦,也是棗樹……”那邊小丫頭的聲音傳過來。好熟悉的句子,難道真是棗樹麽?自己居然沒有注意過……

這個時候對於霧氣中出現的朦朦朧朧的身影,許宣應該是有些意外。

隨後等人走近了,看著二人被霧氣打濕了的額前發絲,才微微笑道:“來道歉啊?”

呃。

許安綺微微愕然,就算知道,怎麽……怎麽可以這麽直接就說出來?倒是黛兒在一旁不住地點頭。

死丫頭……

隨後,少女輕咬著嘴唇做了一番努力,才開口道:“許公子,我……”

“等等!”許宣拿著柳枝的右手輕輕捂住耳朵:“嗯……子曾經曰過的,非禮勿聽!”

“呃……”那邊少女愣了愣。

“對了,你剛才要說什麽?”

“……”

“嗬嗬,好吧……既然這麽誠懇的話,嗯,給你一次機會好了。”隨後許宣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聳聳肩:“要有誠意!”

許安綺神色複雜地看著許宣,心想這人為什麽總可以把很嚴肅的事情變得……變得讓人哭笑不得?不過,隨後歉疚感似乎也沒那麽重了,心頭竟有些輕鬆。

那邊許宣又開始嘮嘮叨叨。

“沒有牙刷……挺麻煩的,不過總算搞清楚為什麽要折柳送別了……旅途上要想刷牙……不太容易啊。等以後做幾把好些的牙刷吧,保護一下生態平衡……咕嚕嚕……噗……”

也懶得去聽他說,反正不懂的。

大概是因為這書生過於坦白了,少女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有時候就是這樣,心理一直在想的事情,陡然間被說破了,便會覺得羞惱。方才好容易鼓起的勇氣被打斷之後,如今有些話暫時就說不出口。

然後想著許宣丟了差事,有些好奇這兩天的經曆。

氣氛這時變得很輕鬆了,黛兒在霧中跳啊跳,偶爾停下幫腔:“對啊,對啊!許公子哥哥,這幾天都做什麽?”

“這幾天……嗯,想知道?”

等那邊點點頭,許宣又笑道:“先道歉吧……”說著將臉整個浸在盛滿水的銅盆裏。水有些涼,咕嚕嚕,吹幾個泡泡。

“又沒有做錯,誰要道歉了,人家分明是來問罪的……”惱羞成怒的聲音。

大概是答案和預期的不太一樣,正將臉泡在水中的許宣有些岔了氣,隨後是劇烈的咳嗽……

嘖……最討厭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