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血雨(三)
城市的雨幕之中,浮動著的點點的燈火。燈火被雨水籠罩,氤氳出畫意一般的場景。但這個時候,無人欣賞。雷聲驚動了人們的夢境,隨後化作人們心態的幾許抱怨,用被子‘蒙’住頭,渾渾噩噩的翻個身。
屋簷下連串的水流聲,擊打在簷下的淺坑之中,“劈裏啪啦”地‘亂’跳。燈火從窗欞間透出來,卻無法穿透稠密的雨簾。
一‘門’之隔的房屋之內,雨聲被隔開,燈火搖曳之中,猶如對峙的氣氛。
“這麽說,我的身份……你已經知道了。”李毅隨意地望了一眼來人,便低下頭去,開始給自己斟茶:“明前……任青兄,要不要也來一杯?”
這句話淡淡的,李毅拿起杯盞喝了一口,語氣未變。對麵的地方,白衣男子幾乎陡然間笑出聲來。
“嗬,你還真的淡定。”
“為什麽不呢?反正……你都已經認出我來了。”
白衣男子似乎沒有料到他竟然會表情平淡,理所當然地說出這句話,稍稍愣了愣,隨後搖搖頭:“我可是來質問你的,你不怕這些事情被嚴知禮知道?”
“不會啊,嚴知禮不可能知道。”在那邊點點頭,聲音依舊平淡地:“因為在你走出這間房子之前,我會確定你會不會告訴他。”
“如果會呢?”
“那麽,你就走不出去了……”李毅笑了笑,隨手將身邊的茶水倒出去:“原本是想請你喝的,但現在我確定,你肯定不會說出去了。”
茶水打濕了地麵,在燈火下映出人扭曲的影子。叫仁青的男子目光在上麵停了停,隨後深深地吸了口氣:“有毒。”
而在他對麵的地方,李毅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
原本過來,雖然有著一定的目的,但是以為總歸是拿住了對方的軟肋,至少會慌‘亂’一陣才對。但這個時候隻見得對方一臉從容的淡定,甚至將下了毒的茶水在他麵前倒掉,好整以暇的同他說話。
他將目光望著對方,其中荒謬難以。
李毅看了他一陣,隨後笑了笑,伸手合起旁邊的書冊:“那麽、王森,你如今不應該作為嚴知禮的謀士,在同他商量著怎麽對付張讓麽?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房內?”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叫王森的男子,任青大概是他的字號,這時候聞言展開折扇搖了搖,隨後說道:“不過,前日見了你一麵,我覺得很有過來一趟的必要。”
李毅的目光看過去,落在康仁青手中的折扇上,隨後偏偏頭:“這個、真沒什麽意思。”
王森笑了笑,收了折扇,隨手扔在一旁的桌子上:“我來找你,是想知道張讓派你在嚴知禮身邊,到底要做些什麽?”
“這些事情,怎麽能告訴你呢?”李毅抿著嘴想著,搖搖頭又點點頭:“其實,真實的情況是,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
“呃……”
“幹掉嚴知禮,或是幫他幹掉張讓……大概什麽都行。”李毅笑了笑:“反正自三年前我被派到嚴知禮身邊,就再也不曾同那邊聯係過。”
“可是……張讓不你師父麽?”王森就這樣荒謬地看著李毅,一時間竟然無法組織起有效的語言。
“這有什麽……”那邊無所謂的聲音緊跟著傳過來:“長江後‘浪’推前‘浪’,大概將我扔出來之後,我所做的什麽事情,無論對於他而言是好是壞,他應該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聲音說到這裏,稍稍頓了頓:“不過,就眼下而言,我暫時還是傾向對付嚴知禮……畢竟他比較好對付。如果是張讓的話,我還真沒有把握。”
“嗬。早應該想到的,張讓做事情,素來都是留了一手……”王森調整好情緒,神情複雜地說道:“你跟在嚴知禮身邊已經有三年了,那個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居然就會料到今日的局麵……如此相比,嚴知禮倒是弱了數籌不止。”
“其實,也不過未雨綢繆罷了。張讓,嗯,也就是我師父他老人家的想法,即便早些時候,我也無法理解……但這個時候,總算是知道了。嚴知禮默默經營多年,以為自己的能夠做成一些事情,但殊不知這些東西,早就被張讓看在眼中。之所以讓他有了可以試一試的感覺,也不過師父早就看穿了他,這個時候跳梁小醜也應該放出來蹦躂一番了……”他說著笑了笑:“真正的安排,幾年前就已經布置好。”
“即便沒有岩鎮這一遭,嚴知禮或許也會找到別的機會……但無論如何,隻要他動手,那麽結局隻有一個。”
“都是已經安排好了的……”
白衣男子靜靜的聽著,臉‘色’稍稍白了幾分,良久之後,才‘露’出幾分感慨“那麽,你真的不怕我把消息泄‘露’出去?”
李毅聞言看了他一眼,身子朝背後的椅子上靠過去:“如果這樣,你就不會來了……而且,你的身份也不會比我幹淨多少。至少,我眼下還是嚴知禮半個弟子……”
“說起來,嚴知禮也算是不錯的了……以他的身份,在朝廷為官這麽多年,居然不曾被發現……”
“這也是因為他一直在下麵,格局不大,加上平素小心謹慎,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如果要想往上走,身份的問題,就是他的死‘穴’……按照眼下的朝廷的的態度,隻要暴‘露’出來,幾乎就是必死的局麵。他現在急於把自己摘清,也是不甘於繼續做著縣官了。”
李毅說著,搖搖頭:“但是,可惜啊……”聲音說到這裏,頓了頓:“那麽,你過來找我,又是什麽目的?”
“嚴知禮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恰好知道……”王森看著李毅的眼睛說到:“我找嚴知禮,是報仇來的。”
“哦。”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李毅沉默了片刻,隨後點點頭:“我大概理解了一些。”
白衣男子笑了笑:“東巷那邊,昨日就出了問題……但是傳上來的消息被你壓住了,沒有報給嚴知禮。所以那邊如今得到的指示還是一切照舊。”白衣男子說著臉‘色’‘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原本的事情應該是極為隱秘的,但是不曾想到,才這麽短的時間就泄‘露’出去了……這岩鎮,也是有高人的。”
李毅的臉上也是古古怪怪的:“對於這一點,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眼下這應該是根本無從推測的局麵才對。到底是哪裏出了差池……”他這般沉‘吟’了片刻。
王森笑了笑:“倒也不用著急,事情往後,這些疑‘惑’,早晚會得到解釋的。”
“話雖如此……”李毅也是搖搖頭,隨後說道:“那麽,東巷那邊如今到底是什麽樣的局麵。”
“什麽樣的局麵,莫非你猜不到麽?”白衣男子笑了問道。
“昨日泄‘露’了蹤跡,今日那邊所要麵對的事情……”李毅笑笑:“喜聞樂見。”
王森也笑了笑,不過,隨後收斂了笑容,變得有些嚴肅起來:“眼下的問題,有一點還是明確的。嚴知禮其實沒有想象的那般簡單,即便他眼下已經認同了我,但依舊還有保留。如今他在岩鎮安排了多少人,還有什麽別的安排,我並不清楚。想必你也是一樣。而這一次,就是要將他在東巷安置的人手全部拔掉……
“之後的事情,或許就簡單了。這樣的損失,即便嚴知禮經營多年,底蘊深厚,但也並不小了……”
又聊得片刻,白衣男子起身將‘門’推開,望著如簾雨幕,微微感歎了一句:“好大的雨……”
……
雨幕中的東巷,打鬥的場麵還在持續。
受傷的人在進行著最後的掙紮,被劍刃攪爛的腹中,髒器之類的早就已經破壞得不像話了,力氣從傷口處慢慢流瀉掉,掙紮的動作幅度因此越來越小。
前方他的兩個同夥瞪著赤紅的雙目衝上,但是被他擋住了。側麵的地方,先前使棍的巨漢掄起一棍,狠狠朝鄭婉儀砸過來。她本就是在迅速後退,這個時候手上猛地用力,修長的雙‘腿’一蹬,受傷的男子幾乎被她踢得淩空飛了起來。原本應該落在她身上的棍‘棒’被對方盡數承受,這樣之後,幾乎人還在空中就已經死透了。
她的身體落地,翻滾,緊接而來的第二棍幾乎擦著她的頭頂飛掠過去,身子轉了一圈,又重新站了起來。被棍‘棒’砸翻在地的男子,身體古怪地扭曲著——先前那狠辣的一‘棒’,幾乎砸碎了他半邊的骨頭。
水‘花’四濺,‘女’子站起來的時候,隨後捏住他腹中‘插’著的短劍,猛得朝上一提,“嘩”的一聲,肚子被狠狠地割開了一大道口氣。脾髒、肝膽之類的東西滾落出來。鮮血肆流,‘女’子一腳踢在他的背上。
明顯令人作嘔的異味傳來,許宣皺了皺眉頭。
前方兩人衝來,這已經死掉的同伴卻陡然從地上被踢得站了起來,連忙伸手去扶住,後方鄭婉儀的劍尖便在這時刷的透過去,直直地刺入對方一人的‘胸’膛。
再死一人!